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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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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野车开到村头,周严果苍白的脸隐隐泛青。

    任棠觑着他的脸色劝道:“封路了也没办法,只能等道路疏通后再走。”心里又想,不是他一个晚上都不愿意等,非要开车到省城转机,这会儿他们因天气迫降的飞机早起飞了。

    周严果大概也是霉头触够了,这会儿虽然满腹怒气,却又不能对任何一个人发泄,便沉着脸不说话。

    “去昨天那家。”任棠想到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心情又雀跃起来。

    “换一家。”周严果说。

    “昨天那家挺好的啊,老板娘的手艺不错。”

    周严果斜他一眼,“是老板娘的手艺不错,还是着了狐狸精的道?”

    刘锡明在前座“噗哧”笑出声,也打趣道:“任大律师不会娶个村姑当老婆的吧?”

    任棠红着脸说:“谁说要娶,我看她可爱,逗逗她心情好。”

    “万一人家姑娘当真了呢?”刘锡明说,“不是伤害人家?”

    “离着几千公里,谈不上伤害,”任棠说,“人家还能为我终生不嫁么?”

    “啧,这行为就是渣。”刘锡明对周严果说,“周总,您要不成全任律的心愿吧。”

    “换一家。”周严果说。

    刘锡明对任棠摊了摊手,伸长脖子俯瞰整个村庄,“那就去对门那家,这样您住在竞争对手家里,出口恶气;任律也可以看到那位姑娘,两全其美。”

    越野车沿着斜坡往下滑,在亚森家对面停住。刘锡明解开安全带下车走进院子,没一分钟就走了出来。

    “说是不营业了。”他上车说道。

    “再换一家。”

    村庄里实在没留下几家,十来分钟就转了一圈。

    刘锡明挠挠头,“怎么都不营业了呢?”

    “就住昨天那一家吧。”任棠说,“贵就贵点,你也不是抠门的人。”

    周严果望向山坡上那孤伶伶的一个院子,木牌在风中轻轻晃动,“去那家。”

    “那家不太方便吧,商店都在山下。”任棠说。

    “就是因为不方便,没人去,才不会把生意拒之门外。”

    四人把车停在山下,踩着积雪爬上山坡,刘锡明推开栅门,“有人吗?我们要住宿。”

    居麦走出木屋,将四人一打量,说道:“我家没人手,不营业,你们去别家吧。”

    刘锡明露出笑道:“我们全村都找过了,都不营业。”

    “那我家也不营业。”说着就要进屋。

    刘锡明急忙说道:“大雪封路,我们需要一个住宿的地方,这冰天雪地的……”

    居麦鼻子喷气,背对他们拉开了木门。

    “你要多少钱?”周严果说,“尽管开价。”

    居麦跨进木屋,转过身说道:“我们不跟恩将仇报的人做生意。”

    门“砰”地关上。

    刘锡明茫然望着紧闭的门,“怎么都把我们当成打家劫舍的匪徒一样?还有恩将仇报是什么意思?”

    周严果的脸色比乌云还要阴沉几份,转过身望着山坡下的村庄,目光落在某一个院子,“去那家。”

    从中作梗是吧?

    等他离开这里,就让这家店永远消失在地平线。

    “走了走了。”任棠欢快地对司机说道,转过脸接收到周严果警告的目光,他摸摸鼻子说道,“又不是住不起?她要不收钱,我们也会给她回报的啊,说不定比这还多,现在她收了钱,两不相欠,住起来更自在——”

    周严果拔腿就走。

    任棠追上去,继续劝解道:“这就是市场行为啊——你想想搞金融的那些人,他们哪跟人讲规范,友辉左手倒右手,姚思睦和基金公司截胡,哪个不比这恶劣一万倍……”

    越野车又回到第一个停车点,不过位置换到了对面。

    一行人下车,就见院子里多了三匹皮毛油亮的黑马和一头骆驼。姚思睦站在马旁,正在给马套上脚边的大包小包。

    “三木,”任棠推开木栅门,喜形于色地说,“我又回来了。”

    姚思睦转过身,“是你啊?你好!”

    “是我。我们要住宿,还要吃饭——如果可以的话,晚上能不能烤一只全羊……”任棠兴高采烈,手舞足蹈,那劲头就像个来度假的真游客。

    “啊,真不凑巧,”姚思睦把一个红色的小包捆牢,拍拍马背说,“我们正在整理行李去牧场,恐怕没办法招待你们了。”

    “去牧场?”任棠怔住。

    “对啊,牧民冬天都要回牧场看管牛羊。”

    任棠这才明白为什么村子里不剩几户人家了,“那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姚思睦从地上拾起一个沉重的大包,吃力地朝骆驼走去,任棠见状弯腰托起包的底部,姚思睦感激地朝他一笑,“谢谢!你们换一家住就好了。”

    “换……换一家,这不行,别家我可不住。”任棠说。

    “就是,谁家我也不住。”刘锡明也附和。

    “我很感谢你们的信任,但是真的没办法,”姚思睦面带歉意地说,“村子里的条件都挺好的,你们放心住好了。”

    “不不,我们一定要住你家,只住你家。”任棠说,“你救救我们,封路了我们暂时离不开。”

    “封路了吗?”姚思睦惊讶地问。

    “是啊,封路了我们才掉头回来的。”刘锡明说。

    姚思睦为难地说道:“那怎么办呐?我们也必须回牧场,不然牛羊怎么办?冬天牛羊不能放牧,得有人喂草料。”

    “也不用所有人都回去,”任棠说,“我们会弥补你们的损失的。”

    姚思睦系好绳索,眉头皱得紧紧的,半晌没言语。

    周严果靠着白桦树的树干,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目光锁住姚思睦,把他们刚才的鬼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

    真让他开了眼界,什么女人能狡猾如斯?

    把人生地不熟的他们逼到无处可去的境地,叫他们自投罗网,明晃晃的敲诈,却还要他们求着她敲诈。

    “这样吧,房价翻一倍,算是我们赔给你们的工时费。”任棠豪爽地说道。

    “我跟舅舅舅妈商量一下。”姚思睦说着朝周严果瞟了一眼,“你们有没有商量好,最好是出个协议,省得最后又闹出不愉快。”

    “没问题,协议我来写。”任棠说,“你快去跟老板商量。”

    “那你们先进屋坐吧,外面冷。”姚思睦拿钥匙开了木屋的门,转身往厨房走去。

    四人进屋,周严果照旧一个人坐在那张令他吃过亏的木榻上,其他三人围着餐桌而坐。

    姚思睦回来得很快,还端来了早餐,馒头,鸡蛋,牛奶,咸菜,都摆到桌上后,才歉意地说道:“太突然了,没来得及准备,你们先将就着填饱肚子。”

    “这就够了,”任棠说,“早上吃过你家的馒头,我从来没吃过那么香甜的面食。”

    司机饿了一早上,餐桌上摆着食物,也只得可怜巴巴地望着周严果。

    周严果走到餐桌前坐下,右手拿起馒头,左手握着牛奶杯,斯文地吃了起来。

    姚思睦一进门就看到餐桌上的情景,那个律师早上吃过了,这会儿只端着牛奶杯,司机跟助理早上什么都没吃,抓着馒头大嚼大咽;而剩下那个早上什么都没吃的人,吃东西却很慢很慢,如果不是她对亚森妻子的手艺有信心,看他那没什么食欲的样子,好像食物多难吃似的。

    她撇了撇嘴,走到锅炉旁,添了煤块进去。

    周严果的注意力不由自主被她牵引,在门口拴行李,进屋添煤,细节做得很到位。如果不是早上他们之间发生过那场不愉快,清楚她的胆大和狡诈,此时他也跟任棠和刘锡明一样,真信她是要关店出发去牧场。

    然而他跟她心里都明镜似的,他知道她设了圈套要他钻,而她也清楚他知道。

    可她偏偏能脸皮厚到从容地装作一无所知。

    姚思睦添完煤就出去了。

    周严果垂眸放下手里的馒头,穿上大衣也出了木屋。

    院子里没人,他沿着一排木屋往前走,经过厨房,在最外侧的一间小屋前停住,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是整排木屋唯一一间上锁的屋子。

    “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转身,见她提着一个包袱,问道:“这是什么房间?”

    “是我的房间。”姚思睦说。

    “你的房间大白天为什么要上锁?”

    姚思睦偏着看着他,疑惑道:“你不觉得自己管得有点多?”

    “我的提问只是要知道答案——”周严果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走到离她只剩半尺的距离,抬手捡起她肩头的一缕头发,在指尖轻轻捻着,又低头凑到她的耳边说道,“可你的反应,就像是作贼心虚。”

    他的嗓音低迷,却又莫名地叫她听出一股警告的意味。

    她的第一反应是后退,可身后偏偏是栏杆,只得强作镇定地说道:“这里对你来说可是异乡。”

    “异乡?”周严果嘴角缓缓地勾起,指尖一松,发丝垂落,“要不我教教你怎么恐吓人?”

    他松开了她的发丝,手指却仍停在她的颊边,阴沉的气息笼罩着她。

    “脖子太细了,”他在耳边慢声低语,“我的手劲很大的。”

    姚思睦浑身的毛孔张开,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

    停在她颊边的手指微微抬高,粗砺的指腹沿着她的脸颊,慢慢地划到下巴。“这才是像样的恐吓。”

    姚思睦想躲开,想尖叫,然而这危险紧张的气氛像有一把枪指着她,她连眼睛都不敢眨。

    她的害怕仿佛让他很满意。

    他收回手指,又插回大衣口袋里,退一步,绕过木偶一般的她,踩着木板“嗒嗒”走远。

    等到再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姚思睦才闭上眼睛,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扶着栏杆慢慢坐下来。

    她惹到了疯子!

    一个不要命,也不怕事的疯子!

    他就是要让她知道,不管是不是在异地他乡,不管她有多少帮手,折断她的脖子只需要短短一瞬间。

    而这,就是因为她先不像样地恐吓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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