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外邦来使
几人通过关卡回到乌衔纸,全都马不停蹄地各自去忙,以备大战;舟无定武波二人由雉芦领着去沐浴更衣,花银则直奔王帐而去。
还没等进入内城,乌三月派来等着的人已经迎上来了;花银接过小巧的火把,打了个手势,示意边走边说。
花银抬眼往王帐那边瞧了瞧,只见乌元梦离开时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外面停着几辆车驾,秩序倒还井然。
于是暗自松了口气。
花银:“来了几个?”
“都来了。”乌三月的属下立即有条不紊地答道:“就像您预测的那样,咱们的信送出去,各方反应都很迅速。”
花银:“都来了是什么意思,朝廷派的是谁?”
属下:“大荆这边是郡主出使。”
花银脚步一停:“瓷嫣来了?”
属下:“正是。郡主还带了秘旨,只是非要见到大当家才肯拿出来,有点难办。三当家正在努力。”
花银唔了一声,嘴角挑起一个略略有些微妙的弧度。
上辈子到她死的时候,舟无定确实还没成婚;但这位瓷嫣郡主对他可是一片痴心,据说还曾经磨着皇帝给她赐婚来着。
“好好一个辅政郡主,偏偏是个恋爱脑。”花银:“皇帝人不在京城,她哪来的密旨?”
属下:“说是陛下出京前给的,就连相国也不知道。”
花银笑道:“有意思。顺国那边是什么时候到的?”
“说来也巧,”属下替花银挥退上前行礼的守备队:“和您是同一时间回来的。”
花银:“是他们家老大还是老二?”
“二当家真是神机妙算,”属下干巴巴地奉承道:“是顺国的大皇子来了。”
说话间王帐已经到了,花银边走边听,心下已有衡量;将火把递还给下属,那边王帐的门帘已经掀开了。
花银扬声笑道:“瓷嫣,听说你要找我们大当家?”
她声音清亮婉转,和她美得富有冲击性的面容一起展露在人前,帐内几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站起来——
只除了最当中的瓷嫣郡主。
瓷嫣今年刚刚好二十岁,虽然也算面容姣好,但在花银面前还是没法看。
好在她毕竟是天潢贵胄,身上自带一股明艳的骄矜气,虽一瞬间仍为花银气势所慑,却立即稳住了。
“怎么,”瓷嫣端坐在原地:“不行?”
花银朝在座几人挨个点了点头,最后才看向她:“如果来的是微暮云也就罢了;你——想见我们大当家?”
花银樱唇轻启:“瓷嫣,你配吗?”
在场所有人脸色登时一边,乌三月立即赶上来挡在花银面前,朝瓷嫣一拱手:“我们二当家直言快语,郡主莫怪。”
直言快语这词可真是太妙了。
瓷嫣唰一下站起身,脸色通红,但又受制于涵养压着,也不能当着其他这些外邦来使当场骂街,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手里有陛下亲授的秘旨,既然你这女子如此无礼,我也很不必将这道旨意拿出来了!”
乌三月立即道:“郡主有话好说,大当家现在确实不方……”
花银按着他肩膀轻轻一推,将自己露出来,淡淡道:“爱拿拿,不拿滚。”
瓷嫣:“……”
“微暮云派个无官无职的你过来,未免太不拿我们乌衔纸当回事。”花银抬手:“叫人送郡主出去。”
瓷嫣:“你!”
乌三月满头雾水,拉着花银赶紧走到一边去,压低声音问:
“你怎么回事?!出去之前不是还嘱咐我要跟人家客气?抓个舟无定也不必嚣张成这样吧!”
“你不懂,”花银:“对别人可能不好使,对瓷嫣,你等着瞧吧。”
她回转身:“呦,郡主还在这呢?您现在这涵养是越发好了,以前不都是上来抽巴掌走人的吗?”
瓷嫣:“莫名其妙!本宫都不认识你,更谈何对你做出那样的不雅之举?!”
“你对我做的不雅之举可多了去了,”花银:“你以前还想把我往床|上带呢。”
所有人:“……”
上辈子舟无定扯着花银不放,瓷嫣始终不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堂堂大荆郡主,竟然连个乡野丫头也比不过。
可惜世子爷深谙金屋藏娇的道理,瓷嫣始终难以对这位情敌下手——
直到花银敕封国主的前一日。
花银因为身世曝露,舟无定迫于形势不得不暂时放手送她进宫中准备第二天的典仪;
瓷嫣身为郡主,可以自由出入宫闱,就这样带着鸩酒进到了花银暂居的宫院。
花银早就想到了这一茬,已经将各种准备都做好了,只等瓷嫣对她出手就立即向外示警,自有人来救她。
只是没想到瓷嫣虽然出了手,事情却完全脱离了发展——
瓷嫣看上她了。
鹅黄宫装少女,悠悠然坐在秋千上,身后一棵苍苍翠柏,回眸时浅笑倾城。
就连舟无定的姿容也比不上她。
那年花银十八岁,正是一生中最清纯妩媚的时候,瓷嫣一见她,当即不走了。
开口第一句话是:“你就是世子看上的女孩?”
第二句话:“他不过藩邦王族,本宫才是天潢贵胄。你看我如何?”
花银当时甚至没听明白,直到瓷嫣让下人把鸩酒拿下去,换了一瓶“春山如旧”过来。
那是大荆宫禁中著名的催|情药。
花银以为她要毁自己清白,万万没想到这个毁法竟然是她自己上。
还好没得逞。
花银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的大内侍卫顾不应冲进来时的表情。
瓷嫣外裳脱了一半,压着花银要用强。侍卫头子顾不应把瓷嫣拉开,满脸“我去这也能行?”
“小殿下……”这位年近四十的侍卫头子近乎迷惘地问花银:“想继续吗?还是说女孩之间就是这么玩?”
花银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她左右侧了侧脸,探身问:“郡主现在看我,就没有什么冲动吗?”
瓷嫣:“???”
“明白了,氛围的事。”花银了然道:“或者我十八岁还是比十六岁强。”
“……”这种话题,饶是乌三月土匪出身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问:“要么就先请郡主去外间休息一二?”
“对这种女人客气什么?”花银脸一变:“让她滚,不滚就铲出去。”
瓷嫣简直被这一通劈头盖脸且毫无预兆的恶意打蒙了。
她甚至有点真心疑惑地问:“本宫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难道你以前在本宫的封地?”
花银:“你走不走?不走我亲自动手。还是说你就盼着我亲自动手呢?”
瓷嫣脸都快紫了。
然而即便这样,她还是稳稳当当站着,脚下一步没动。这下就连乌三月都看出门道了。
这瓷嫣郡主来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其实她才是授人以柄的那一个。
“噗,”其余几人外使中有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位小友真太有趣了!”
花银转脸看向他——
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身量很高;他穿着一身象牙白的锦缎便服,姿态闲雅。
尽管他看起来浑身文气,又如此从容,下巴上一层浅青色的胡茬却还是出卖了他——
一定是一接到花银的信就急匆匆赶来的,连日赶路,连平日里最重视的仪态也没来得及修整。
“大顺皇子,”她转脸福身,笑吟吟道:“过誉了。”
顾赭应声起身,文质彬彬地一点头,随后目光定在花银脸上不动了;仿佛在仔细打量,像要瞧出什么蛛丝马迹似的。
乌三月那一刻几乎生出一种绝望的感受来,生怕花银下一刻就要问你是不是也看上我。
新二当家突如其来的自信真让他不知所措。
还好这次花银保持了理智,大大方方任由他看:
“这次贵国能派您出来,足见诚意。待交界国建立之后,第一份盟国的国书一定给您送去。”
这份建|国的意愿附在书信中,除了朝廷那一份,其余几国得到的都是同样的信息。
“二当家这就不厚道了,我们也在这坐着,怎么就大皇子是独一份?”
崖和丰的使者也跟着站起来,半开玩笑道:“我们的身份虽然不如大皇子贵重,但也是带着国书来的呀。”
花银抬手示意稍安勿躁,让大家都坐,只留瓷嫣一人十分尴尬地戳在原地。
花银:“丰国使者放心,国书都是一样的,到时候我们这边交换锦缎的价钱都可以再商量。”
她意有所指地环视一周:“只要我们乌衔纸能在这次淮宴的冲击下挺过来,将来什么都可以谈。”
“既然将来要做盟国,二当家也不必这么委婉客气。”
丰国的使者唯恐落了后,十分积极地说道:
“临行前我王已经嘱咐过我,说虽然受到国力限制无法出兵辅助,但请几位当家放心,我们大丰一向信誉良好,绝不会做那种背后捅刀的事。”
崖国的使者也是同样说法,跟着附和了一番;顺国的大皇子顾赭只不住往花银脸上瞧,同样点了点头。
几个国家态度都一样:
你们要怎么和淮宴较劲,那都随便;只要你们别真被淮宴打下来让他一家独大,我们这里怎么都好说。
他们兀自商量,“背后捅刀”几个字却近乎如有实质地甩在了瓷嫣脸上。
“乌衔纸一个匪帮还想建|国?”她厉声喝问:“这是想反吗?”
几个使者你看我我看你,全都笑出声来。
丰国使者:“郡主,或许微丞相真不该叫您出来。”
顾赭:“郡主,顺国自立已久,难道朝廷还不知道吗?”
现在朝廷虽然仍然保持着大片疆土,但是和大荆最繁盛时已然无法比拟——
这几个大的属国虽然明面上还没和朝廷撕破脸,实际上连法度都已经不统一了。
不过像是先秦时诸侯奉周天子一样,维持个面子功夫而已。
花银:“郡主还在这,到底想干什么?”
瓷嫣咬着唇角不出声。
花银:“您也看见了,现在我们乌衔纸时间紧。你要是喜欢打哑谜,那只好……”
瓷嫣:“世子是不是在你们手里?”
终于问出来了。
花银微笑道:“舟重山已经死了,舟无定在不在又能如何?我可不信朝廷会好心地送他回去继承‘家业’。”
“这不是代表朝廷。”瓷嫣抬起下巴:“是本宫自己要带他走。”
“你真是太敢了。”花银抚掌道:“他这么扎手的人你都敢碰。瓷嫣,其实我一直很佩服你,你心里怎么想就敢怎么干,我总是瞻前顾后,永远学不会你的勇气。”
瓷嫣一时间都不知怎么回答——花银这番话分明是挖苦她莽撞没分寸;可说佩服二字的时候,却又明显带着几分真心。
这小丫头还真难琢磨。
她只好干巴巴又有点自信地说:“他总有一天会明白,本宫才是这世上唯一对他真心之人。”
“你说得对。”花银竟然没有反驳:“不过你真不真心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瓷嫣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女土匪实在是反复无常,没法沟通,不由得怒道:“把人交出来!难道你一个土匪出身,还妄想能高攀世子吗?!”
“别紧张,我没说不交。今天这个场合他本来也该到场。”
花银扬声笑道:“舟系,你在外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