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宁卢县主
武波略带震惊的喃喃自语从身后传来:
“天爷,还有这样的美人?让我做一辈子男宠也行啊!”
篝火还在哔哔啵啵地燃烧,其余四个帐篷的人全都东倒西歪地斜躺在地上,瞧模样像是昏过去了。
而在他们这个帐篷之外——或者说在他们俩这块“空地”外面,站着三个莫名其妙的人。
左边那个飞快将硕大的帐篷布卷做一堆,又提来一桶什么东西往篷布和草垫子上面洒,动作十分熟稔麻利;
右边那人身量偏低,身材劲瘦柔韧,胳膊上还挂着两个长钩索。这人腾出只手扯下遮脸的黑布,露出白皙的面容来。
此人面容英气,眼尾薄红,端的是男生女相——正是随花银出来“偷人”的雉芦!
他朝着武波一吹口哨。
武波从舟无定身后探出头来,迷茫道:“啊?叫我吗?”
雉芦乐呵起来:“啧啧,小模样怪俊俏的!怪不得想当男宠!”
武波不料他听见,脸唰一下红了:“你谁啊你!我才没说入赘的事呢!”
帐篷布被掀开的瞬间,舟无定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为别的,就为花银那身衣裳。
她头发简单地束成一个鬏,穿的是个通身的衣裳,遍体都是黑色,最要命的是,那衣服有点紧。
世子爷并不知道后世有一种东西叫“紧身衣”,他只是朴素地感觉到这夜行服实在太过下流:
花银在他“记忆”里看起来十分瘦弱,风一吹都要刮走似的;被这身衣裳一勒——
实在是“峰峦俊秀”。
不是舟无定下流,实在是是个男人看了都要起反应的地步。
花银彬彬有礼道:“我知世子好不容易才回来,但我毕竟是个土匪。土匪嘛,比较自私一些,这次来就是想请世子再回去……”
她话没说完,忽然愣住。
因为舟无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脱下了外袍披在她身上。
花银看着他认认真真地埋头在自己胸前系带,诚恳地问道:“世子脑袋被水淹坏了?”
“早就坏了。”舟无定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被自己包成一个小灯笼的花银:“你刚才说什么?”
“……”花银:“我说我要抓你回去。”
舟无定抬手一指左边正在忙活的人:“他这是干什么呢?”
花银:“他叫卫燃,脑子聪明,很能带兵打仗。只可惜后来投诚去你们淮宴了。”
舟无定:“……?”
卫燃:“……?!”
花银:“没事,我说着玩的,你干你活。”
卫燃突然被从城门上叫下来,先是不由分说被套上了夜行衣,再是赶路,再是滑索,再是掀帐篷点火——
如今被花银这么一说,简直整个脑门都写着莫名其妙。
他没奈何地问:“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点火还是等一会儿?”
花银:“得把世子带走。”
“得嘞,”卫燃也不问缘由,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逆来顺受”。他对着舟无定做出一个起手式:“这位世子对不住了,今天我得捆您回去。”
舟无定扫了眼其他四个帐篷昏倒的人:“他们什么时候醒?”
雉芦笑嘻嘻道:“醒什么醒,既然是乌衔纸的人出来,哪有留活口的道理?”
舟无定眼风朝他一扫。
雉芦莫名地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类似于舟重山的威压,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迷药下得不重,最多两个时辰自己就醒过来了。”
舟无定:“你们怎么引开的巡查守备?”
卫燃:“找到了你们的粮草,点了一部分。”
粮草被烧这样的大事,营地内竟然没有一点多余的动静,可见楼兰斩治军森严的名声果然不假;
花银:“楼将军不是凡夫俗子,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这时候就不能讲究道义了,你们两个一起上,‘请’世子回去。”
雉芦和卫燃看了彼此一眼,心领神会,当即就要一左一右攻向当中的淮宴世子。
“何须这么麻烦?”
舟无定却从始至终动都没动一下,目光只在花银身上。两手并在一处,手腕向上递到花银面前:
“我几时说过不跟你走?”
武波依然躲在舟无定身后不肯出来,闻言使劲戳着他后背,小声急道:“你疯了?人家逮你回去杀了怎么办?”
“对啊,”花银仰头看着舟无定,一边从腰间拿出绳子捆他的手一边问:“我这人心黑手狠,你知道的。”
舟无定任由她绑,看她力弱还配合着把手紧一紧,自嘲道:
“你要我回去,不过是拿我做人质,胁迫楼兰斩不敢进攻。受制于人,我还是很熟练的。”
花银动作一顿:“世子若肯配合,也谈不上什么人质不人质的。”
舟无定从小就被朝廷拿在手中,用来胁迫长公主和淮宴王;虽说他长大后疯起来没人敢惹,小时候却也为此吃了很多不为外人道的苦。
这些事他从未宣之于口,只是上辈子有时和京城里那些权贵应酬喝多了,晚上难免呓语;
即便只听到一些零星的碎片,花银却依然听得心惊。
此刻,舟无定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一下:“你力气太小,让他们两个来绑。”
“不用,”花银死死打了个结:“敢跑我就打你。”
舟无定胸腔里发出一声笑:“行。”
卫燃面无表情:“无意打扰,但是再不点火我怕走不了了。”
“……”花银牵住捆着舟无定手的绳子:“撤。”
世子爷“乖顺”地被牵走,武波骤然失了遮挡,之间那调戏他的怪人走过来。
雉芦:“小美人忍一忍,我动作很稳的,一个手刀下去你当时就会晕——我轻一点,保证一点不痛!”
“等等等等!”武波带着哭腔嚷道:“他们都觉得我是世子的跟班!世子走了我的货怎么办?”
此前他一直躲在舟无定身后,直到此刻花银才看清他面容。
舟无定:“我走了楼兰斩不会为难你,离开这里之后,你去京城找一个叫微乘风的人。让他把欠我的酒钱给你。”
这位人质十分潇洒,交待之后抬腿就要走;冷不防绳子另一端竟然不动,他不敢大力拉扯,不然可能会把花银拉倒——
回过身去,身体如有记忆,十分自然地握住了花银的手:“做什么愣神?时间紧。”
花银震惊之下也没反应过来,舟无定的体温于她而言实在太过熟悉,竟然也没反抗——
毕竟在上辈子,只要见面,舟无定必定是要牵着她的;书房花园也罢,大街小巷也罢,就算是在皇宫大内,舟无定也没有一时愿意放开她。
花银看着武波面容,几近恍惚:“舟系,他是你的跟班?”
而世子爷终于慢着半拍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
已经握在手里了。
好软。
“哦,是啊,都行。”他根本不知道花银问了什么,一脸镇定地口不择言:“是什么都行。”
花银则完全懵了:“你叫什么?”
武波:“我?”
卫燃:“别问了!一起带走吧!楼将军那边很快就要反应过来了!”
花银终于在这一声暴喝下缓过神来,下意识抓紧了舟无定的手:“对!雉芦,你负责带他,我们现在就走!”
雉芦得了指令,随手在武波后襟上一撕,刺啦一声扯下长长一道布条,三两下将武波手腕捆好;又从怀里抽出一个帕子,揉了揉塞进他口中:
“美人,你怕疼我就不砍了,但要听话知道吗?”
武波连连点头。
雉芦津着鼻子一笑,勾起手指在他下巴摸了摸:“乖崽,真可爱。”
而后抓住他腰带将人一甩——
武波:“呜呜呜呜!”
雉芦竟然将他像个包袱似地背在了身上!简直像个搬树叶的小蚂蚁!
雉芦:“我这可以了!卫燃点火!”
话音刚落,他们的营帐已经呼啦一下烧了起来,后边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是淮宴的值岗守备军士回来了!
“队长!世子的帐篷走水了!”
“那边是谁在跑?你们是哪个小队?为何擅自行动?!”
卫燃身上背着大小包袱,一步未停,大喊道:“世子还在帐篷里!息水近!我们去打水!”
夜色黑沉,他们一行人又在暗处,本就影影绰绰看不清,更兼事出紧急,人人忙乱;守卫那边听说世子还在火力,也都急着赶去灭火。
一行人飞速行进,没有直接奔着息水,而是十分精准地跳上了一辆板车——
车上装着好几个大木桶,味道大得好几里外都能闻到,显然是装夜香的!花银等人却全无嫌弃之色;配合十分默契,动作飞快地钻进桶里。
刚一进去,车就辘辘地行进起来;明显是还有人在配合。
桶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装一个人宽敞,装两个人还是挤了一些。
刚才进桶的时候花银犹豫了一下,为了避免和舟无定面对面,就背过身坐了进去。
世子爷像一个不怎么老实的坐垫,两条窝起来的长腿将她稳稳当当护在中间;花银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像是被他护在了怀里。
马车颠簸了一下,花银的后背贴着他胸膛,听见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心跳声。
沉稳,有力,碰他一下,就能快上好一阵。
“你捆得太结实了,”
舟无定稍微低下头,气息不可避免地喷在她颈侧:“我的手放不开,这车太颠,一会儿桶倒了怎么办?”
花银微微仰起头来,用气音回道:“想得美,我才不会给你松开。你跑了怎么办?”
舟无定:“我不跑。”
花银扭头,显然是拒绝沟通。
“那就没办法了,”身为人质的世子爷比绑匪还尽心:“你忍忍吧。”
说着,他抬起手腕被困住的手臂向前一展——
身前的绑匪大人避无可避,落入了狡猾人质的“圈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