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科林号在清晨时分抵达了克尔纳洲，夏加第一次长达六天的航海终于结束了。
一大早，港口开始变得忙碌起来，轰鸣的发动机，长长的汽笛，吵得夏加不得不从睡梦中醒来。
维克多和马叔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在船尾抛锚，听杰米说他俩昨晚再没睡过，因为雷达失灵的事情忙活了一晚上，一直研究是什么缘故的。
夏加睡眼惺忪地来到甲板上，正好碰到他们三人端着咖啡在晨风中闲聊。或许是今日就要下船，这几人穿着都不像往常那样随意了。
尤其是维克多，他上身内搭了白色polo衬衫，最外面是件简单的黑色中长外套，一条笔挺的西裤，配了一双棕色牛津鞋。
这一身穿着，他倒像个精英律师，不像长年在海上奔波的船员，而应该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优雅地喝咖啡。
夏加低头发现自己一身陈旧的衣服，不由得发出疑问“莱仕公司对普通船员的穿着也有要求吗？我这一身不会被赶出去吧！”
马叔咧开嘴，哈哈笑道，“倒是没有硬性要求，只不过都进城了，好歹体面点。”又看向维克多，“当然我们和维克多不一样，他可是家室显贵”。
夏加疑惑地问，“家室显贵是什么意思，贵族吗？”
维克多避开了眼神，嘴角撇了下，不屑地说道，“现在哪还有什么贵族，不过是些自恃高贵的人念念不忘这些称呼。”
夏加也不自讨不快，避过了这个话题。
犹豫再三，问出了这几日一直考虑的问题，“马叔，你们不是还缺人吗？有没有人选，我怎么样？”
夏加那日听父亲说，船上现在还缺一个人，她便有了加入科灵号的念头。
许是那日见到科灵号过于惊艳，与这艘船一见钟情。船上的几人也好相处，今日下船还有些不舍得。
此话一出，倒是令几人有些为难。
马叔些迟疑，思索了片刻，恢复了笑脸说，“你得去问佩德罗·西泽，他负责这艘船的人员调动。”
夏加只能作罢，下船后还需要去莱仕公司办理一些手续，有机会再问佩德罗吧。
……
夏加下船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一身白色外衣，也打扮不出什么花样来。
从港口向城市深入，克尔纳洲这座城市映入眼帘。
夏加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摩天大楼林立，大白天也闪烁着霓虹灯，宽敞的马路上行驶着各式各样的汽车，人行道上人头攒动，行人穿着色彩缤纷，不似安科拉的人永远活在冬季，一身的黑色。
夏加看着这幅只在电视里看过的场景，轻笑着，自己不就是没进过城的乡巴佬吗，与穿着是否精致没多大关系。
她随着马叔来到莱仕公司前，这是一栋高档写字楼，并不是夏加心里想的，一大堆船身后有一片院子，几间小平房。
夏加被一位妆容精致、面无表情的前台小姐领到了一间办公室，让她在此等候佩德罗·西泽。
这是一间银灰色调的宽敞办公室，明亮的灯照得通亮，只放了一张办公桌，一把旋转椅，和一个黑皮沙发。
夏加惴惴不安地等着。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精瘦中等身高，穿着灰色西装，礼貌地向她伸出右手，但夏加隐约觉得这个人非同寻常。
不光从灰色服装的材质，银色的领夹，或是袖口的纽扣，还有他礼貌的笑容下，没有丝毫情感的眼睛。她迅速和这个男人握了下手。
夏加拿出她的资料，想要进入主题，避开这人给她带来的压迫感。
这时他却摆了摆手，递过来一张名片，她这才知道她认错人了，都怪自己莽撞，这位竟是莱仕创始人之一，拜伦·杰夫。
她越觉得不安了，甚至担心起工作不保。
拜伦倒是气定神闲地走向办公桌，在旋转皮椅上坐下，按住桌面上的一个红色按钮，低沉地说了句“咖啡”，然后又转向夏加，手一挥指向旁边的座位，请坐。
他上半身向前倾，胳膊撑着坚硬的桌面，双手合十靠在下巴上，极具侵略性的气场让夏加极不舒服，但他仿佛全然不顾，饶有兴致地盯着夏加的脸。
“你是夏海言的女儿夏加？”半晌抛出一个问题来。
夏加急忙回答是。
“听说让你来当船医？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负责起一船人的安全问题吗？你知道你父亲担任的工作内容吗？”
一连串炮仗般的问题，让夏加不知从何回答，心里正急躁时，门口传来敲门声，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士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夏加悄悄喘了口气，待那人出门后，才开口回答。
拜伦看着夏加，似乎并不在乎她说些什么，甚至看她紧张的斟酌说辞时，微微戏谑地笑了。
世界上一定有着这样一些人，身居高位便目空一切，普通人的苦难在他看来幼稚又可笑，甚至故意去寻找一切捉弄别人的机会，窘迫、害怕、不安的情绪是他的饭后甜点。
突然佩德罗·西泽，这间办公室的主人终于进来了。他一边推门一边说道，“夏加，听她们说你等了好久，……”
他看到拜伦·杰夫也在时，有些惊讶。不过正好他有一个重大消息要紧急报告给拜伦·杰夫。
“拜伦先生，图灵更号昨晚九点在特罗马克湾附近遇到了暴风雨，毫无征兆地从卫星系统上消失了，也未发出任何求救信号”佩德罗忽略掉夏加，朝拜伦急切地说道。
拜伦一脸阴沉，不解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图灵更号失踪了，军方和公司已经准备展开大规模的搜救行动了！”
拜伦瞬间暴躁起来，“公司的人呢？怎么没有人通知我！一晚上都过去了，都干什么吃的！”
拜伦摔门大步跨出，怒吼声响彻整个办公区。
佩德罗也要离开，夏加急忙叫住他。
这人终于想起，这间办公室还有夏加的存在。
“佩德罗先生”，夏加小声叫道，“昨晚我们回城时也经历了这场暴风雨，之后和这艘游轮相遇，她那时还在正常行驶”。
他眼里充满疑惑，震惊。夏加急忙把昨晚的经历大概讲出来，包括紫色奇观和雷达失灵的事。
佩德罗似乎无法相信她说的紫色奇观，试图找出这个谎话的破绽，只是夏加也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也听得云里雾里。
“算了，我可以去找马丁问问具体情况，他不是也来公司了嘛，再安排人检查科灵号和行船记录视频。”佩德罗像一个风火轮一样，来去匆匆。
夏加眼看没有机会，就直接脱口而出，“我想加入科灵号！”
佩德罗在门口转身，思索了片刻，只说了句会考虑的，又匆忙离开。留下夏加一人在办公室里不知所措。
夏加走出莱仕办公大楼时都懵了，入职手续完全没有进展，莱仕公司此刻都忙着调查图灵更号失踪事件。
而她现在既没有通讯工具，也没有得到公司的宿舍信息，只能等在办公楼下附近，希望马叔那边能快点结束。
夏加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有些急躁，还有些担心。想起昨晚那艘豪华游轮，仿佛一个海上之城，优雅地在那片海域上驶过，激起漂亮的水波，犹如仙境。
难道，船只失踪与那紫色光芒有关？夏加马上否定，一艘巨轮怎么会凭空消失在一片神奇的紫光之中，这又不是写科幻小说。
附近一辆黑色豪华轿车里，一个男人慵懒地躺在后座上，穿着一身华丽的西装，松垮的衣领袒露出部分精致的锁骨，淡金色的卷发簇在额前，犹如一朵玫瑰盛开，浑身散发着迷人的气质，一双湛蓝色的双眸肆意地打量着夏加。
今日兰莫·德本是来谈一笔生意，可惜拜伦·杰夫被游轮失踪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无暇应对他，害他白跑一趟。
眼前的女孩仿若一只离群的鸟，彷徨，不安。兰莫光顾莱仕好几次，这里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不都是职业套装，精致妆容，一脸的冷漠疲惫。
……
只一日的时间，图灵更号失踪的事件已被各媒体、电视台铺天盖地地报道，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各界势力也在努力搜寻，船上客人的家属已经去往失踪的海域，舆论使得莱仕公司所有人忐忑不安，提心吊胆。
夏加在附近一家叫“红玛瑙”的咖啡厅等待马叔。一开始冷冷清清的，没想到过了一会，人越来越多，变得嘈杂吵闹。
这时，一个年轻女孩坐在了她身边。一头红色的卷发，近乎白纸透明的脸颊上散布着可爱的小雀斑，碧绿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整张脸的色彩对比强烈，再加上穿得花里胡哨，真像个放大的洋娃娃。
夏加不自觉的被吸引，眼神停留在她身上。
“你为什么看我？”想是她察觉了夏加的目光。
夏加诚实回答道，“你好像一个洋娃娃，太好看了”。
洋娃娃一双绿色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说道，“不可能，他们都不喜欢和我玩，……他们说我长得奇怪，不喜欢我的红头发和绿眼睛……他们约我出来……却都放了鸽子……”
她先是极力否认，后面越说越委屈，肉嘟嘟的嘴扁成一条直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夏加没想到一句夸赞，引来一阵哭诉，可任谁看，这个女孩都是可爱的啊，谁会不喜欢呢？
她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一通说下去了。
夏加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她叫黛西，19岁，电影学院的一名学生，被同学排挤，不让她加入话剧的拍摄中去。
夏加也不懂拍电影需要多么好看的人，只能安慰着黛西，努力夸她！
……
马丁从公司出来已是傍晚，前台小姐告诉他夏加在红玛瑙咖啡厅等他。便匆匆赶去，只见这里熙熙攘攘，青年男女欢声笑语，往最里边走，终于发现了夏加，和另外一个女孩一起。
两人相聊甚欢，另外这个女孩一身时尚的打扮，表情生动活泼，马叔好像看到了女版的杰米。
马叔用他圆润的身体挤出一条道，好不容易坐在她俩对面。
黛西刚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对面，干脆地回绝道，“我们不喜欢你这样的，老男人。”
瞬间惊呆了夏加和马叔，夏加赶忙解释“不不不，这就是我等的人”。
黛西脸色瞬间变成青白，又渐渐转为绯红，瞪着眼睛不说话了。马叔也被老男人三个字伤害到了，原来他现如今的行情这么差了，想当年也是好多姑娘的梦中情人。
夏加看着两人，一个尴尬，一个郁闷，被这个局面逗笑了。赶忙向两人互相介绍。
两人认识后这才客客气气地聊起来。
三人聊天时，夏加说起去办入职手续，马叔突然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忘记了，我让佩德罗把你的入职流程先办理了，证件和宿舍钥匙都带来了”。
夏加看着他仿佛天神降临，眼睛里充满了惊喜，这一天的郁闷也烟消云散了，马叔真是太可靠了。
时间有点晚了，三人聊了一会便结束了。黛西临走前要了夏加宿舍的联系方式，说之后会打电话找她玩。
来到克尔纳洲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匆忙，憧憬，不安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