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就在许愿尚未作出决定时，忽然传来敲门声，她中断思考，睁开眼睛。
程诺起身去开门。
一位战士在门外微-喘，像是赶来得十分匆忙，他边瞟向房间边问道。
“能不能，请许愿同志帮下忙？”
程诺回过头看病床上的人。
许愿感觉自己并没有拒绝的余地，在这里吃人家喝人家，到头来还什么都不做，是怕这种悠闲的日子太长吗？
五分钟后，她坐在轮椅上被推往王灿的病房。
“为什么取他的血？”
“因为根据你的报告来看，曾经注射过血清，我们认为也许是血清起到了一定的帮助作用。”小战士向许愿交代。
程诺插话：“我好像也注射过。”
如果一个人，两个人，都用过，那抽了王灿多少血呢？
小战士好像知道她的疑问，自觉地讲明。
“转移时我们在直升机上抽过他两百毫升的血，除此之外就是常规检查，再没有伤过他。”
许愿被推进一间特殊的大厅，大厅中央摆着一个十平米左右的玻璃方箱，里面被关着的人已经应激变出骨刺四肢，对里面一台自动抽血仪器表现出敌意。
研究的医生见到许愿前来，连忙迎接。
“我们想，他之前只认可你，也许你能让他平静下来，曾黎少校的情况不乐观，你身体虚弱无法抽血不在考虑之内，程诺的血清并没有多大功效。”
许愿听着他在耳边讲解，抬头将四周看了个遍。
原来正常的实验体被这样对待。
玻璃方箱内摆放着病床和立柜，看起来跟她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那瓶鲜花倒在地上，瓶体破碎，水流了一地。
“那是什么？”许愿看了下方箱上悬着的球体。
“那是储水装置。”
所以万一王灿能够破坏玻璃逃走，就会进行放水，玻璃上会形成流动的水幕，能一定程度阻碍对方行动。
“你们有没有想过，血清根本没有效果。”她是完全靠自己的毅力战胜了基因突变唤醒的野性。
许愿看着方箱中正在躲避机器人的王灿，继续道。
“既然我能想出这个方法，那各地也都能想到吧，所以那些变异者的反馈数据你们肯定也研究过，血清真的有效果吗？”
医生保持沉默，显然没有确切结论，不然科研上的这一点突破会立刻出现在新闻中鼓舞民众人心。
方箱里的王灿视线跟许愿对上，他发现了她，随后停下狂躁乱动的身体，隔着玻璃与她对望。
许愿是他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
许愿面对那样的视线垂下头，是她让他沦落到如此地步。
王灿只是失忆，不代表他没有智商，他应该会记得裂谷崖边发生的事情。
医生看着他叹息道：“他还有人的感情，但这也是我们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他有过先例，即便体内状态已经稳定，却还是随意攻击了战士，致其变异带走两条性命，他跟你不同，会感染人。”
“我使人脑损伤，好不到哪里吧？”
许愿坐在轮椅上重新抬起眼帘跟王灿对视：“如果不需要照顾我所谓愉悦平静的心情，我也会被关在这种地方吧？”
医生捕捉到她平淡话语中不可捉摸的情绪，连忙解释。
“不是这样的，许愿同志，到现在全联邦有七名成功体，并不是都会这样，你看程诺，他可以自由行走，只是夜晚需要住进特殊看护的病房，检测体内各项数据。”
也是，像程诺那种心志单纯、阳光开朗的人，即便变异也还是保持了原有的性格，他们并不畏惧。
就听医生继续道。
“我们所有进入联邦病毒研究第二实验室的科研人员，已经签订了免责协议，接受这里会发生的任何意外，包括被成功体攻击或感染，而不追问他们的责任。”
许愿听到这里有些诧异，她看向医生：“为什么？”
“因为成功体是联邦不可多得的珍稀资源，人类整体的命运在他们身上，有他们就有未来，而如果发生攻击事件，按照联邦原有法律进行惩罚，很可能会让他们被击毙，所以我们签了免责协议，他们就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这群人还真是……许愿不知道讲什么好。
当她觉得王灿失去自由时，这些人却已经把性命放在一旁。
这时门外又进一人。
“外面传来消息，很遗憾，还是没有联系到王灿的母亲，当然，他们会继续寻找。”
医生点了下头，表达自己知道，跟许愿道：“王灿是单亲家庭长大，家中只有五十多岁的母亲，但自从世道变化，就失去了她的踪迹，这对唤醒王灿的记忆造成很大困扰。”
许愿看着玻璃，自动抽血机器人在王灿安静时想要靠前，被他一根骨刺抽远。
“我想跟他近一些说话，可以吗？”
许愿被推到玻璃方箱前。
王灿还穿着那件两条袖口破烂的白大褂，许愿没好到哪儿去，一条手臂和前胸包裹着绷带，身穿着病号服，两个人隔着一层玻璃。
玻璃没有打孔，他们唯恐王灿能生出细小的骨刺钻出来。
所以声音只能通过机器传进里面。
许愿用唯一能动的手指了指他的骨刺。
王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把它收了回来恢复胳膊。
然后他重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许愿。
许愿感觉睡了许久当前精神力充沛，对着身后的医生道：“我能进去吗？”
“这……”
“没事，如果他进攻我能保护自己。”
于是方箱上方降下一架比它大一圈的铁笼，将许愿也容纳进去，等一切固定好，无痕的玻璃上突然向内打开。
许愿的轮椅是电动的，她按下上面的按钮，咕噜噜地滚了进去。
玻璃门又重新降下。
王灿仔细研究了下门，并没有试图越狱，只是向许愿的方向探了探头，剩余的肢体也恢复了人形，这样他与许愿就没有太高的身高差。
“真对不起。”许愿向他低了低头，“王灿，我向你道歉。”
自动抽血的机器人刚才摔在玻璃壁上，翻滚朝下，经过一番挣扎终于正过身体，继续向着目标进发。
当它路过许愿身旁时，许愿伸手按下了开关键，把机器关停了。
王灿扫了一眼不再动弹的威胁，放松下来，原地盘腿而坐。
许愿对他伸出手，表达友好。
对方安静地看了会儿，偏过头。
许愿见状也不坚持，抬起头看向这周围的环境。
如果不启动放音装置，这里其实十分安静，听不到来自外面的任何声音，不知道是用多少密度的钢化玻璃做成，刚才进门时许愿看过，至少五厘米厚度。
而外面，无数的人看进来，一点隐私也没有。
许愿安静地感受着这里的氛围。
“王灿。”
男人抬头，他学习能力也快，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先走了。”
不知被什么刺激到，王灿猛然站起身倒退，咬紧牙关充满敌意地看着她，两只胳膊生出骨刺作出防御性姿态。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许愿这才想起，他有这样大反应，是因为自己之前也曾说过这话。
那时候站在崖边，她说完，便精神攻击了他。
“我的意思是，我再来看你。”许愿讲完控制轮椅倒退，从来的地方出去，等玻璃重新关好，铁笼缓慢升起，程诺上前把她推走。
许愿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
她问向医生：“能否降下遮挡，这样他很没安全感。”
“好。”医生答应得很痛快，“就按你说得来，其实这处设计本身不是针对他进行的，是为往后无数变异体而作。”
许愿不知道对方答应自己，是不是为了照顾她所谓的愉悦平静心情，但这样好脾气，她便继续提要求。
“血不要取了，免得激怒他，之前那名战士被他攻击是因为手持武器，平时没有威胁他不会像异兽一样主动进攻。”
许愿讲完想到什么。
“带我去看一眼曾黎吧。”
十分钟后许愿来到了另一间稍微的房间，同样的大厅，同样的玻璃方箱，只不过医护人员陪同在里面，曾黎躺在里面的试验台上，全身被束缚。
他变化得有些完全体，长出粗长的尾巴，额头长出一排复眼，几乎难以认出人类的模样，十分可怖。
许愿想起曾经的王灿，王灿的变化起起伏伏，经历了许久，中途又因为水的原因变身逃跑，维持了很久的稳定变异形态。
她与杨旭小队进入教室时，从天花板洞口露-出的就是王灿的骨刺肢体。
最后虽然艰难逆转，但关于人类那部分意识却消失不见。
按照这样的理解，曾黎很难拯救过来。
许愿闭了闭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对程诺侧了下头。
“我们回去吧。”
轮椅沿着走廊向着来时的路回去，许愿有些向往地看向玻璃窗外明媚的阳光。
她真想念曾经健硕强壮的身体，可以自由在大地上奔跑，现在的她感觉自己十分孱弱。
“怎么了？”程诺跟着她的视线望去，停下脚步。
“没什么。”许愿用病号服抹了下鼻子，用手指攥紧袖口，不让上面的血被任何人看到。
“秋天要来了。”
“是啊，金九银十。”程诺感慨着，继续推动轮椅前进。
许愿疲惫地闭上眼睛进入浅眠。
她想，她欠曾黎的，应该还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