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梦一场

    “咔嗒。”

    钥匙插进门锁旋转，一个男人走进，骨节分明的手按上灯的开关处，灯亮了。

    灯光照耀下，男人消瘦的脸庞显露，带着些病态的苍白，却难掩其出众容色。

    只是此刻，男人那浅棕色的瞳仁里满是死寂，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他静默着走进卧室，关上门。这一次，没有开灯，狭小而破旧的房间里漆黑一片。

    紧接着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响起，男人割腕了。

    一片黑暗里，男人斜倚在床边，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时间流逝，夜色渐浓。

    本就暗的小屋，再无半点光亮，似乎黑夜已将男人彻底吞噬。

    “不要，叶云眠，你别死。”

    女孩带着哭腔的呢喃响起，睡梦中的女孩额发早已汗湿，双眉紧皱，手无意识地向前抓着，似乎这样就能阻止什么，却发现徒劳无功，惊恐着醒来。

    苏玥宁木然地睁开眼，眼眶泛红，神情呆滞。

    “又是梦么”

    片刻后，苏玥宁方才回过神来苦涩一笑，汗湿的手拍了拍脸颊，强迫着自己清醒。

    她多希望这只是她的一个噩梦，叶云眠还好好地活着。

    她多希望那个总是阴郁的少年能好好地再站在她面前，告诉她别怕。

    只是，这个叫叶云眠的人啊，再不会出现了。

    苏玥宁心里再清楚不过。

    因为叶云眠的尸体，是她亲眼看着火化的。

    在她回国的第三天，一个出现在她通讯录却从未出现在来电显示的电话号码亮起。

    这个号码，是叶云眠的，她知道。

    只是，她从未想过，这个号码第一次拨给她却不再是那个少年。

    “您好，这里是杭城公安，请问您与这个号码的主人叶云眠认识吗？”

    “是，我认识的。”

    “是这样，据我们勘查判断，死者叶云眠于9月21日晚于家中自杀身亡。由于他的亲属放弃认领遗体，且您是他手机通讯录里保留的唯一联系人，请问您可以过来暂时配合我们后面的手续流程吗？”

    ……

    啪嗒，手机从苏玥宁的手上滑落而下。

    记住地址后，苏玥宁已听不清那通电话后面说了什么。

    她只记得当她跌跌撞撞拦了一辆车到达那里后，看见的是全然陌生的场景。

    叶云眠躺在常年低温的殡仪馆，面容惨白，双眸紧闭，沉默而安静。

    苏玥宁手捂着嘴，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眼泪不知何时已沾湿她的脸颊，细微的哽咽声从喉间溢出。

    “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

    “他的家人呢？”

    “他父母已逝，我们能联系上的只有死者的妹妹，但他妹妹放弃认领遗体。”

    “那他的……怎么处理？”省略的停顿，但在场的人明白，指的是什么。

    “火化。”

    苏玥宁颤抖着双唇，她家人康健，从未亲身经历生离死别的痛苦。

    她未曾料到，她第一次经历，便已痛彻心扉。

    24岁的男生，应如朝阳，朝气蓬勃，或许正大学，研究生毕业，为工作忙忙碌碌，偶有抱怨，却满是少年人的生气。

    绝不应如此刻，在冰冷的空间里黯然失色，满身死气。

    苏玥宁从床上爬坐起来，换掉因噩梦而汗湿的衣衫，快速地打理好自己。而后，她出了门。

    叶云眠已经离世，但他的骨灰不应被抛弃。

    她要找到叶云眠的家人。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将叶云眠的骨灰从那里带出来。

    如果他的家人不愿将少年安葬，那么她来。

    只是天不遂人愿，苏玥宁走进电梯，娴熟地按着电梯里的楼层键后，起初电梯平稳向下，突然之间电梯开始了急速下坠。

    电梯故障失控了。

    苏玥宁迅速地按亮之后的每一个楼层键，希望电梯能在某一层停止下坠，减少对身体的伤害。

    可是，没有用。

    电梯仍然在急速下坠。

    苏玥宁茫然地做出保护动作，内心却有几分清楚。

    自己怕是要骨折了。

    又或者更严重些，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她会直接没命。

    剧痛袭来，身体里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苏玥宁眼前一黑，垂在身侧的手渐渐失去力气。

    苏玥宁努力地眨了眨眼，眼睛却再无法聚焦。

    她好痛好痛啊，可能真的没办法再活下去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还能陪陪那个孤独的人儿，只是很遗憾她再不能陪伴在父母亲人身侧。

    “叶云眠，我来陪你了，你不是一个人，等等我，好么？”

    “爸爸，妈妈，哥哥……对不起，让你们为我难过了。”

    巨大的撞击声里，少女的呢喃几近无声，却饱含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