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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飙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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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行风好久没听他爹骂他孽畜了,他顶着两只因睡眠不足略带乌青的眼,一闭眸,端的是楚楚可怜。

    陆夫人一看他这个样子就心软的一塌糊涂,陆渊却气势汹汹好不骇人,等见陆行风走近了,他扬起的手一空,才想起来满院子找棍子。

    陆喻之跟着赶来,额头突突直跳:“父亲,你好歹让行风说句话!”

    “说什么!啊!说什么!”陆渊这嗓门几乎把近旁几个人喷得飞出去:“我今日不止要揍这个逆子,那个女人也……”

    他话音未落,陆行风已如一只离地的万丈火炮冲到众人面前,紧接着以堪比压路车的巨力,将蓄满夜雨的泥坑跪成了平地。

    “爹!!!不准动她,有什么冲我来!!”

    陆渊望着这个一夜之间突然变异的绝世大情种,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开水,连血管都炸起来了。

    “你还要不要脸了?人家看得上你?和惜宁公主的婚事就定在三个月后,你此时闹出这等丑事,是嫌脖子上的脑袋太稳了?!还是嫌她活的太久了?”

    “我不管!我就要娶她!”

    陆行风杀气腾腾的与他老子对峙:“除非她脱离虎穴,无人敢欺。否则,我就闹得满朝皆知,捅到太后眼前。”

    陆渊哆哆嗦嗦的指着他,怒极反笑:“难怪当初在南陆天天闹着要回乌京,回来还真是为了个女人?!”

    “是!”陆行风怒道:“我为了叶知秋在南陆蛰伏五年才回来!老子只爱她一个!非她不娶!”

    满园秃木突然颤抖,府内屋脊鸦雀惊飞,众人皆被恶心的浑身一震。一时间都呐呐无言,呆若木鸡的看向陆行风。

    猛被点名的叶知秋立在檐下听得正入迷,此时也难免眉心一跳。

    若有人能在南陆为她蛰伏五年……

    她有些好笑的想,倒是能打动她一二。

    下一秒,陆行风的领子被人毫不留情自上而下提了起来,陆渊毛发浓密的锅灰脸离他只有两厘米。

    “你再说一遍!”他老子一字一句道,喷了他满头满脸的口水。

    两个身量相差无几的隔代男人鼻尖对鼻尖,眼里的怒意几乎烧出火花。

    “再说一百遍,老子也是非她不娶!”陆行风眼底猩红一片。

    陆渊心内陡然生出无限悲凉。

    这个逆子为了个女人跟他要死要活,等于逼他主动笼络朝臣。后宫女官这事本谈不上多要紧重大,但暗中结党的网一旦撒开,就断然撤不回来了。

    先皇与他是过命的兄弟,当初帝位若非他拱手想让,司马家必然坐不到高堂之上。

    只是谁能料到帝权面前,兄弟情薄如纸屑,再深重的过往也犹如昙花一现。

    但少帝还在,他应过先皇,司马的江山他会替他守。

    思及此,陆渊冷哼一声,斥道,“陆家百年基业,若因与惜宁公主的婚事,丧于我辈手中,你便是该千刀万剐的族中罪人!”

    陆行风神色复杂看着他爹,心想别说百年基业了,若不退婚明年你儿子我就挂了,再过几年,整个陆家都没了。

    司马家的江山已是虚有金玉之表,内里腐朽到极致几乎撑不住血肉。远看一派浓香软帐黄金玉壁,走进了看,尽是饿殍枕藉,白骨森森。

    三台五马王侯将相,轻飘飘晃一晃权杖,不用说一句话,便有千军万马替这些人去死。他陆家也是,横竖都是替天家去死。

    但那也得看怎么死。

    陆渊替先皇尽忠职守了半生,妻儿家室被挟于京,最终仍免不了逆党篡位的污名,被削兵权。穷途末路的反抗最是疲软,逃不过举族覆灭的结局。

    陆家,醒的太迟了。

    如果时光有隙,他父亲得知陆家最终沦落到何种下场,早做打算积极筹谋,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会吧,陆行风眼中的悲伤短促闪过,至少要试一试。

    他在现代社会活过的二十多年,从未被自己的父亲殷切注视并期待过,幼年记忆中永远是母亲背对他时的伤痕累累,和暗夜孤身无言的恐惧。

    但这些遗憾和梦魇,在穿书的短短五年内,却几乎都被遗忘并填平了。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是从哪儿来,但这些突如其来原不属于他的温情,一夕之间却将他温柔的困住了。

    也许等他过完书中炮灰钉子户的一生,一觉醒来他还躺在那日盛夏的路牙子上,救护车呼啸而来,眼前所有熟悉的脸孔都将离他而去。

    但迄今为止他真正拥有的实在太少了,即便是纸上虚构的这点爱,也弥足珍贵到够他奋力一搏。

    晨光熹微,红日挂在树梢上只敢胆怯的探出半个头。

    叶知秋觉得这戏赏的差不多了,隐在廊下那片阴影里拢了拢袖,唇角下意识一弯,温柔出声:“行风。”

    昨夜残留的雨珠滚过枯枝,沿着屋檐瓦缝滴答落在土里。

    陆行风被这声情意缱绻的“行风”击打的周身一麻,愕然看向她。余下众人也都齐齐望向叶知秋,这一望,顿时都失了声音。

    薄雾霏微,庭院里还泛着丝丝凉意。

    叶知秋披着烟青色兔毛毛氅,里头是件粹白无垢的雪色束腰衫裙,将原本就足够纤细柔软的身段更勾勒的赏心悦目。

    此时她盈盈立于檐下,连那昏暗的远景长廊也衬的陡然亮堂了几分,令人只能侧首不敢明视。

    陆夫人眼神蓦的一亮。

    她膝下无女,昨日衣服挑了半夜仍觉着差强人意,哪里想到居然能被穿成这般云容雪质的气场来。

    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绝顶美人,她心里又默默想起吴蓁蓁的模样,稍微构思了下孙辈的颜值,顿时面如死灰,心如刀绞。

    陆渊重重松了手,看向她时眼神森寒:“怎么?叶家女儿就这点出息,可不像你父亲能教养出来的孩子。”

    叶知秋无视众人讶色,垂着头走近了,和陆行风挨着跪在一处,低眉顺眼道:“将军教训的是,是小女不知廉耻,对陆郎一往情深,小女有罪,特来求罚。”

    陆郎……

    陆行风有瞬间的失神,他没忽略心脏此刻过分剧烈的一跳。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陆渊微眯了眼:“你是真看上了他?还是另有所图?”

    “小女愚钝。”叶知秋细瘦的腕子还撑在地上,她徐徐抬眸,嗓线怯生生的,有种懵懂不涉世事的天真乖巧:“但如若不能图个人,便斗胆求将军赐条出路。”

    陆行风头略一偏,深邃的眸子里转瞬映出了女子白皙柔嫩却瞧不透表情的脸庞。

    有一瞬间,他几乎想假戏真做。但最终不过唇角微微翘了翘,很快又压了下去。

    陆渊却已转过头,冷冷出声:“家门不幸。”

    “将军息怒。”叶知秋余光轻轻扫过陆行风,转瞬,那双含着水雾的杏眼又柔和温婉起来:“我一介女流原本所求不多。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与其求全,不如破而后立。今日之破局能否成为他日我的安身之所,全凭将军定夺。”

    这番话此刻说的显然过分明白了。陆行风微微蹙眉,惊疑不定地瞥了她一眼。

    “伶牙俐齿。”陆渊果然目光骤沉:“小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他想多了吗,这丫头话里话外,分明是说陆家势如危卵,与其固守,不如打破格局以求他立。

    可这个他立,立的是谁。太后?皇上?

    陆渊沉吟片刻,很快将视线重新投到底下跪着的两个人。

    不管怎么说,叶家的那个老家伙虽然不怎么样,小的这个倒是有点本事,能让这个臭小子爱到如此地步。

    难怪这次回乌京,窑子也不逛了,也不醉酒了。

    何况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娃娃,他不想为难。

    紧接着,他毫无征兆扭头看向陆行风,一通震天怒吼:“逆子!威胁你老子,我抽死你!”

    陆夫人咬着牙终于忍不住了,扯着陆渊的袖子嗔怪道:“昨夜你怎么说的,门也踹坏了,骂也骂够了。老爷如今还不嫌丢人,在自家府上要摆什么将军谱?”

    她抛了个暗示的眼神过来。

    陆行风稳稳接住,下一秒,他上身的衣服就像长了翅膀,瞬间飞离本体垮至腰间。

    生怕脱晚了一秒,他爹的拳头就先一步招呼到位了。

    满背的伤立时敞在风里,叶知秋望着那皮肉翻开的程度比昨晚更甚,便知是这人又作妖了。

    她不知怎的,此刻居然有些坐立难安。

    陆行风适才吵架时那股生龙活虎劲儿转瞬消失。他脸色煞白,揪住心口,咳的撕心裂肺丧心病狂。

    那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喘息,是个人听着都会觉得此人行将就木、命不久矣。

    陆渊显然被震住了。

    陆行风和贾玉璋的故事,他昨日已在夫人的枕边风中听得七七八八。

    但猛一见这伤,还是忍不住瞳孔骤然紧缩,火气直蹿。

    “贾家我饶不了!”陆渊骂道,又睨他一眼“你这个臭小子也别想给老子蒙混过关!喻之,拿箭来!”

    陆喻之同情的望了陆行风一眼,折身从父亲房中挑了款最细瘦的来。

    陆渊:“这箭能射什么?啊?能射苍蝇??”

    陆喻之垂首道:“那……我去换那把最粗的。”

    “哼!换个屁!”下一刻他拉紧了弓弦,箭光雷霆一闪,堪堪略过陆行风耳侧,在风声呼啸中擦出一道血痕。

    陆行风跪在原地纹丝未动。

    叶知秋却在这突如其来的猎猎风声中,吓出了一头冷汗,但凡陆行风偏个毫厘,必会穿颅而过,命丧当场。

    “逆子,想让你老子替你做事可没那么容易。”陆渊眼神深邃:“这几日你也不必吃了,自个儿饿死在房里吧。”

    说罢,将那弓箭玩具般丢远了,他大步流星径直出了府。

    众人做鸟兽散,两人才从泥中起来。

    陆行风恨不得给人鼓个掌:“叶老师,你好能演啊。”

    叶知秋分外谦虚道:“哪里那里,彼此彼此。”

    影帝影后互相发表了简短的获奖感想,场面异常和谐温馨。

    两人走到长廊内,叶知秋看着他耳侧新添的伤,说:“你父亲确实凶。”

    “别怕。”陆行风低声笑了:“他对未来儿媳好的不像话,看我兄嫂,在家地位比我大哥可要高多了。”

    叶知秋神情微敛:“这话又叫人不好接。惜宁公主失了个好公公,日后怕会恨我。”

    “怕什么。”陆行风抵上前:“她恨她的,我爱我的。”

    “戏过了,二公子。”叶知秋冷酷的说。

    陆行风啧了一声,神色悲痛:“叶老师好无情。刚刚才说图我的人,转眼就忘的这么干净。”

    “你南陆五年为我蛰伏五年,感动都来不及,哪儿敢忘呢。”叶知秋接的滴水不漏。

    这女人。

    陆行风难得没能说过她,气的牙痒,转头将那两扇破门踢的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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