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寿
今个儿是江家老太爷的生日，虽说是生日，对于江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来说，必然会邀请一些行内大亨，加上江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做生意，喜结好友，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江家就格外热闹。
袁满和江芸同坐在江润初车中，相比于坐在身边的江润初平静随意，袁满反倒显得有点紧张。
上一次去江家大宅，虽然最后宿在那里，但第二天老太爷特意嘱咐云姨来告知他们不必打招呼，明显前一晚的争吵惹恼了江老太爷，恁是再疼爱江润初，自己孙子瞒着自己"娶"了一个不是他心中人选的普通女人，是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像是察觉到她的不满，江润初略带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袁满侧过头撞上一双充满柔情的双眸。
" 不必紧张，我在，你别怕。"
今天车内的挡板并没有升起，坐在副驾驶的江芸自然听到了自家大哥的话。
她转过头，对着紧张的脸色有点苍白的袁满展开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 对啊，大嫂，爷爷虽然看上去严肃，但他对我们都很好，其实是个很可爱的老头子呢。"
她俏皮但有失分寸的话语，惹的驾驶位上的江瑞皱了皱眉，但终归身份有别，倒也没说什么。
" 芸儿，不可编排爷爷。"
江润初出声对着江芸轻微的呵斥了几下，江芸朝着袁满调皮的努了努嘴。
" 小芸这是在安慰我，先生你别责怪她。"
袁满看懂了江芸的意思，连忙出声帮忙解释。
" 她呀，被宠坏了，没个分寸，车上说说也就算了，到了老宅，你自己可给我收着点。" 江润初难得正色的告诫着江芸。
虽然江芸从小在老宅长大，和江逸是同父同母的兄妹，江城夫妻二人感情一直很好，江城很爱他的妻子，所以当自己的妻子是为了生江芸难产而死之后，他便将所有罪责都怪在还幼小的江芸身上，对她不管不顾。
当时江润初父母还都在世，看着这么小的孩子 实在可怜，便和江老太爷商量，以江老太爷的名义养在老宅，实在一直养在江润初父母身边，所以从小江芸反而跟自己这个堂哥更亲近。
这些事情都是江芸刚来的第二天早上，袁满起的比较早，在餐厅吃早餐的时候云叔讲给她听的。
算起来和自己也算半个同病相怜吧，而这小姑娘别看顽皮，其实骨子里很缺乏安全感，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母亲早逝，父兄不待见自己，而变得扭曲，相反她还经常主动照顾身边的人，这样的女孩怎么能不惹人疼爱呢。
这也解释了，为何对谁都保持距离感的江润初，在对待自己这个妹妹的时候，难得的会显出温情及纵容。
" 你也别宠着她，小心他恃宠而骄。" 江润初清亮的嗓音打断了袁满的思绪。
" 哼，大哥，你能宠着嫂子，就不让嫂子宠着我，双标！。" 江芸在前排抗议着。
瞧着小妮子还跟自己大哥置上气了，袁满无奈的笑了笑，刚才紧张的情绪被兄妹之间这段小插曲冲淡，一直认真的驾车的江瑞嘴角也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
江家大宅今日可算是金碧辉煌，家中灯火通明，不少富商权贵都已经早早的到达了宴会地点，趁着宴会开始前举杯相邀，三五成群的在聊着南城的经济实况，有些顺着直接谈起了合作。
" 听说江大少爷自主结婚，娶了一个除了皮囊一无是处的女人。"
" 是啊，我也听说了，诶你说会不会是之前傅家的千金在定亲前几日远赴他国，受刺激了。"
"这可真说不准，傅家千金可是很得老太爷的心啊，据说很早的时候就内定她做江家孙媳妇儿啊。"
江润初一众人到达老宅门口的时候，大门为了方便宾客出入是敞着的，站在门口的人自然能把里面人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傅家千金？就是上次拍卖会江润初喊傅叔叔的女儿？原来她和江润初是有婚约在身的啊。
袁满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所以这是江润初突然决定不经过老太爷同意仓促结婚的原因？原定未婚妻抛下他追求自己的生活，他因此心里受创就在大马路上随便找个人结婚以示叛逆，而自己刚好那天是那条街上最靓的仔，所以选了自己？！
" 走吧，阿满。" 江润初手臂揽上她的腰肢，力道有些重，牵扯着她不自觉的往他身边靠近了一些。
屋内原本嘈杂的宾客们，因为他们二人的入屋，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几十道视线直勾勾的向他们射来，包含着打量和看好戏的意味。
袁满今日一改往日的风格，精心挑选了一件墨绿色旗袍，按理来说这种色调的衣服如果没穿好，一不小心很容易显老，可穿在白的发光的袁满身上，不仅不显老气，反而为她原本就姣好的样貌增添了几丝中国女人独有的风韵。
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今天江润初刚好穿了一件暗绿色的金丝绒西装，配上他原本就清俊的外貌，富贵公子的痞雅气质显露无遗。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闪过惊艳，诺大的宴会厅一时之间竟然没人发出声音，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打破了这一对璧人如画的场景。
" 润初！"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大厅的宁静。
傅一钦从沙发处站起身，端着酒杯笑意盈盈的走来，只是在他的视线落到江润初环着袁满腰肢的手臂上的时候，神色有些许复杂。
" 傅叔叔，又见面了，"
江润初揽着袁满上前迎了上去，经过侍从的时候，从酒盘子上取了两杯鸡尾酒，在递给袁满的时候，还体贴的问了一句：" 可以吗，阿满？"
袁满本就不是金丝雀的性子，上次是因为感冒没好，又是 在江润初的那群兄弟面前，他想替自己挡酒，她自然没有反抗他的理由，今晚场合不同，等会老爷子出来大伙敬酒，她总没有喝果汁的道理。
袁满点了点头接过酒杯，不经意的一笑满含风情，" 嗯，没关系的，江先生。"
说话间，傅一钦已经走到了二人面前，他的酒杯轻碰了一下二人的杯子。
" 上次晚会事情提多，没来得及恭喜你结婚，袁小姐不会怪我失礼吧。"
果然是久经沙场的男人，傅一钦从白手起家坐到现在的位置，靠的可不仅仅是简单的商业头脑，两家这样的风声在外，他还能纡尊降贵的向小辈敬酒，这种风骨，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 怎么会呢，傅叔叔，您是我爷爷的忘年交，我们结婚没通知你，是我们做小辈的礼数不周，等我和阿满补办婚宴，届时您一定要赏光啊。"
傅一钦愣了一愣，这些年，江润初的迅速成长，他是看在眼里的，早先两家有意联姻，自己女儿和江润初也算青梅竹马长大，关系还算可以，哪知道真正开始议亲的那段时间，自家女儿突然提出想出国深造，他们自然是不同意的，甚至还规劝她等议亲结束，两个人日子定了，再去也不迟。
可自己那个惯有个性的女儿一旦决定的事情，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算自己找人严加看管，她照样有本事偷偷溜到了国外，这件事老太爷虽然没有深究一笑了之，但他也是看着江润初长大的，那个年纪的江润初得知这件事，在大家都以为他会发火生气的时候，当事人只是平静的表示理解。
前两天自己女儿也 学成归国了，等一会也会过来参加晚宴，如果她现在看到当时她觉得内向懦弱的江润初，现今长成这副风骨秀丽，不知会不会跟他一样可惜。
" 大哥，" 三人身后，江逸的声音传来，袁满同样转过身，看到印象中那个阴郁的男子从门口缓缓走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江逸比起上次，打量她的眼神里冰冷中带着不怀好意，这种感觉就像被毒蛇缠上，让她起了鸡皮疙瘩，身子不自觉的往江润初身后移动了几步。
" 嗯，来了。" 江润初声音低沉，回视江逸的双眸里不喜不怒，神色平稳。
" 大哥，二哥。" 刚听完车的江芸也回到了屋里，身后站着非被她拉来的江瑞。
" 哟，江瑞，好久没见了呢，云叔身体还好吗？"
明明是正常的问候，从江逸嘴里飘出来总带着些许阴阳怪气让人不舒服。
" 二少爷，有劳挂心。" 江瑞中规中矩的回答道。
" 要说你怎么是我大哥的好跟班呢，这说话口气真的跟我大哥一摸一样。"
江瑞并不在意江逸的调侃，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 我说江芸，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跟下人们混在一起，以后怎么嫁好人家。"
江逸意有所指的对着江芸说道，江芸小孩子心性不懂隐藏，这句话是个人都听出来在指江瑞，别人说她可以，欺负江瑞可不行，火气上来，江芸眼角都有点发红。
" 二哥，你别太过分。" 她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极力忍耐着心里的愤怒。
" 怎么，我有说错？ 下人再怎么受重视都是下人，你该不会是想嫁给下人吧，啧啧啧，小心爸爸打死你！"
江逸恐吓完江芸，像是心里畅快了似的，嘲笑出声。
袁满垂在身边的手也不禁握紧了一些，欺人太甚，她上前一步刚想开口替江芸说话，一旁的江润初不动声色的拉住了她，他将她半遮在身后，面色阴沉，冷冷的对着还在大笑道江逸说道：" 江逸，看来最近我对你有点忽视了。"
江润初的声音幽幽的飘出，江逸的笑声被这如冰的话语梗在喉咙口，他看向江润初的眼光，尴尬中带着隐藏不住的恐慌，好像很怕江润初似的，即而眼神逐渐变得阴鸷，张了张嘴终究没吐出一个字，愤愤的走开了。
这段暗潮汹涌的小插曲终归在江老太爷被江城搀扶着从书房走出中结束，江老太爷看着满堂的宾客，笑意扩大，兴许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热热闹闹的氛围，江老太爷今天红光满面，脸上的沟壑在笑意里更加明显。
" 都来了，都来了，好，好。"
江老太爷走到客厅中央，众人举杯恭祝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爷高兴的合不拢嘴，接下去便是小辈们展露身手到时候了，江逸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个 礼盒走到江老太爷的面前。
" 爷爷，祝您福寿比天高。" 说着，江礼盒打开，里面是一尊玉雕的南海观音像，老太爷住回老宅后就开始居家礼佛，这尊观音像雕刻惟妙惟肖，直把老爷子开心的一直点头说好。
江逸瞧着老太爷高兴，得意的神色掩藏不住的展露出来，他转身经过江润初身边的时候，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
江润初并不理会他，他带着袁满两步上前，从江瑞手中小心接过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礼物包装盒上方用规整的楷书，书写着： 鹤乘甘露游东海，松披祥云挺南山。
" 好久没见你小子写书法了，这次可是给足了我这个老太公面子啊。"
江老太爷的话一出，周围一众人都忍不住发出了惊疑的声音，这行云流水的字迹不说以为是哪个书法大家的手笔，袁满也被惊到，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下江润初，这人身上还有多少隐藏的惊喜没有显露出来？！
" 嫂子，你不知道大哥小时候可是得过书法大奖赛金奖的，他师从大家，当时可是书法圈内有名的小神童呢。"江芸满是得意的跟袁满分享着自家大哥的辉煌成绩。
袁满这下心里倒是不再惊讶，依江润初的优秀，小神童并不奇怪，像他这样的人，只要想做好像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 诶，嫂子，大哥可真有心，你看恭祝人还写上了你。"
被江芸这么一提醒，袁满的视线立马转移到了那两行字迹到右下角，恭祝人的位置用同样的字迹写上：孙 江润初，孙媳，袁满同祝。
袁满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种心绪很复杂，特别在刚才门口听到关于傅家千金的事情之后，现在看到这几个字迹她反而觉得有点刺眼，仿佛就像未成熟的果子，甜意中带着酸涩。
江老太爷原本就因为江润初能动笔高兴着，当他打开礼盒，红丝绒的内衬里，一块精美的砚台赫然静置其中。
" 这不是乌江砚吗？！" 宾客中有懂行的人惊呼出声。
要知道，乌江砚在当今世道里是有价无市，整个南城拥有这块砚台的人 绝对不超过 3 根手指，老太爷早年年幼的时候就很喜欢书法，可惜家里穷经常是别人不要的用劣质的墨随便找个碗盛放，因此收藏砚台就成了老爷子心中的执念。
而这方砚台一直是老爷子渴望不可求的遗憾，现下这份遗憾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被圆满，怎么能让老爷子不动容？！
" 好，好，好，阿初最懂我，好孩子。" 老太爷拍打着江润初的肩膀，激动到眼眶都跟着有点湿润。
在场稍有眼色的，都跟着拍手叫好，众人欢声笑语中唯有站在角落的江逸，捏紧了双手，自己花费 2 个月 ，四处告求这尊玉佛，甚至不惜住在寺庙吃斋诵经，以示诚意，最后还是抵不过江润初这一块破砚台！
就在他咬牙切齿愤愤不平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自门口穿透了满屋的热闹。
" 爷爷，我没有来迟吧。"
包括江润初在内，所有人的视线转向声音来源处，江芸在看到来人后，震惊之余不禁来江润初和袁满身上来回打量，而其他人则都纷纷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连站在角落满脸阴沉的江逸，都忍不住露出诡异的笑容。
" 茗儿啊，来来来，快来爷爷这里，让爷爷看看。"江老太爷笑着招呼女子过去。
来人正是傅一钦的独生宝贝，傅茗。也就是众人口中那个抛下江润初，远赴国外的傅家千金。
袁满也不禁呆愣的站在那里，这不是那个对 9999 花束不屑一顾的绝尘女子，傅小姐？！
傅小姐就是刚回国不久的江润初前未婚妻，傅茗！自己跟这个傅小姐虽说只是短暂的接触，但交谈间她很清楚这个女人外表孤傲不食人间烟火，但内里有很有自己的想法，是个让人很难抗拒的女人，和江润初很般配 。
她有点不敢看江润初，她害怕，害怕在江润初的脸上看到名为沉迷，后悔，热烈的表情，现在她就如胆小的松鼠，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小丑，而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等着看她出洋相。
此时，一只熟悉的手臂轻柔的环上她的肩膀，江润初重新回到了她身边，有力的将她拥进怀里后，像是察觉到她的异样，凑近她耳边低声询问：" 阿满，怎么了？"
袁满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弄的有点想哭，她以为傅茗到来以后，，江润初的所有注意力将会转移，无暇顾及她的无措，没想到温柔如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呵护着她的惊慌失措。
她的盈盈水眸望向江润初，这无心的真情流露，让江润初呼吸一紧，这女人怕是不知道自己此时就像只受惊的兔子，泛红的双眼里满是他的身影，委屈弱小，我见尤怜的样子让他真相将她狠狠拥进怀里，好好疼爱。
" 我没事，阿初，不用担心。" 袁满缓过来心绪之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她整个人衬的很亮。
相拥对视的二人，没有注意到献完礼到傅茗来到了他们面前，原本不可一世的傅茗，觉得面前的画面刺眼无比。
那年她远赴她国，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抛下江润初，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可只有她和江润初两人知道，她是负气离去的，因为他根本不喜欢她！
骄傲如傅茗，18 岁的时候在得知自己心心念念想嫁的人竟然不喜欢他，心里一直暗藏了一个女人的时候，她怎么受的了，故而赌气出国，整整 8 年，她不断完善自己，将自己内心封闭，锤炼自己变得成熟。
但在听到自己父亲告知他江润初结婚了的消息的时候，她终究发现自己还是输了，她不得不承认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对江润初的执念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深的时候，她决定回来夺回本该属于她的男人。
傅茗将那眼中那么冷意收了收，她发现眼前的女人不就是上次给她送花的那个让她忍不住夸出口的花店老板吗？！难道江润初心里的那个人是她？！
" 初，好久不见。"
在江润初面前，傅茗压根做不到什么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反而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比以前多了几抹成熟和稳重。
江润初将视线转回到傅茗脸上，不同于对其他女人的冷漠，口气倒是显得有些熟念。
" 好久不见，小茗。"
久违的称呼在耳边泛起，傅茗的内心又多了些许懊悔，如果当年自己不是年少气盛，被江润初的拒绝逼的远走他国，而是留下了在江老太爷的帮助下，订亲结婚，那现在被江润初拥在怀里的人就是她。
傅茗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快的让人不易察觉，她收敛了些许笑意，转首看向袁满。
" 又见面了，袁小姐。"
袁满压下心里的异样，大方的抬起头直视面前冷然的傅茗，微笑点头。
" 是啊，傅小姐，好巧。"
" 你们认识？" 一直在观察情况的江芸忍不住开口插话，却被站在她身后的江瑞轻轻的扯了扯胳膊。
" 有过一面之缘。"傅茗轻笑着说道。
正当说话之际，老太爷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口招呼各位准备用餐，宾客们本欲期待的前任回国夺夫的戏码并没有如意料中上演，带着些许可惜，便也应着老爷子的话，重新将注意力转回了寿星身上。
原本热闹的客厅，随着大家向餐厅转移，最后只留下江润初，袁满，傅茗三人，就连不甘心离开的江芸都被江瑞半拉半拖的拽走。
" 初，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新婚快乐。" 傅茗伸出芊芊玉手，向着江润初的方向。
江润初盯着傅茗的手两秒，便利落的握上，" 谢谢。"
说完将手抽出，重新揽在袁满的腰上，"去吃饭吧。"然后他便带着袁满走向餐厅。
傅茗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脸上完美的伪装瞬间破裂，强烈的占有欲像黑暗中爬出来的魔鬼，缠绕着她的周身。
只是她没注意到，在餐厅往客厅方向的角落里，江逸看完了整出戏，心中一个计划正在慢慢成型，江润初，我们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