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借钱
许大庆垂头吃饭，沉思会儿才问：“多少？”
许光耀嗫嚅着半晌才说：“离得下次秋闱尚有一年余，我打算去试试。但迫于生计，且采青与孩子也需要安置，这……希望大哥能施以援手。”
“我们已经不是许家族人了，你有什么难处，该去寻族人才是，我帮不了。”许大庆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拒绝了。
许光耀着急的起身：“大哥，大哥你帮帮我，我若不是走投无路，是绝不会来求你的。我……也早就离开许家，二哥二嫂欺凌采青和孩子，我不能忍受，就带着她们母女俩出来了，现如今实在是为难。大哥，我知道你厌恶许家族人，可我不会再与他们有牵连了。”
许大庆却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恍惚间笑起来，对许明道：“明仔，给你三叔，拿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对于在临河州过日子的许光耀来说，撑不到三个月，更何况他还想要继续入学。着急之下，许光耀竟然都要跪下了。段岭眼疾手快，上前架住许光耀，不让他跪。
“五两不是给你的，是想着你媳妇孩儿可怜罢了。”许大庆微叹一口气，“与你比起来，我太没有骨气了。当初他们怎么欺凌香秀与孩儿们的？我总是想着一家人，能忍则忍。光耀，你既决定离开那儿，自己奋发向上，就不该来我这里。”
“大哥……”许光耀泣不成声。
他是负气离家的，两手空空带着媳妇孩子，忍饥挨饿到了临河州，当了手中几本好书，才勉强能落脚。
“大哥，我早已改过，将来定将银钱加倍还给你。另则，采青能干活的，她什么都能干……”
夏采青也远没有从前那高傲的模样，她原是秀才女儿，从小认字读书，十指不沾阳春水，嫁人之后虽婆媳妯娌关系不好，但有相公护着，日子还算是平顺。可如今她早被生活磨去了棱角，一年多为了求生存的忙碌，她一下子像是老了许多。
听相公这么说，她木讷的脸上才有了反应，迅速拉着许招娣跪下，低声说：“大哥大嫂，从前是我们不懂事，还请大哥大嫂收留。我什么都能做，不会的也能学，我学东西很快的。”
许大庆有些不忍心，问了声：“你们在玉屏山做事时日也不短了吧，就没能攒点银钱？”
“大哥……你知道我……”许光耀目光闪闪，眼中满是激动，他就知道，大哥怎么会忘记他？原来早就打探过他的处境。
“这一年半，我们的确也是挣了点钱。我原是想着，若能寻个好生意，一边做生意，一边温书备考。怎奈忙碌起来，根本没精力温书。至于银钱……招招年幼体弱，去年年底重病一场，家中便不剩什么银钱了。”
贫苦的时候最怕生病，许光耀一向疼爱女儿，日子再是艰难，也不会放弃孩子，这点倒是与许大庆很是相似。
许大庆疑惑问：“招招？”
“嗯。”许光耀连忙道，“从前是应了爹娘的要求，才给她取名招娣，但我不喜欢，改成了招招。至于儿子……如今这般光景，我也没想过再生了，不如算了。”
说起取名的事情，许明便低了头，他原本的名字，叫做许二飞。是许亮出生之后，原本要取名许次飞，但许光耀抱着许亮，觉得很欢喜，便执意要给取名许亮，顺道，给许明也改了如今的名字。
而且，家中女孩儿的名字，除了许招娣之外，也都是许光耀取的。
这么想到，倒是觉得三叔，也不是那样过分了。
许大庆留许光耀三人住一晚上，他有心想要帮这个弟弟，但其他人不大同意，尤其是儿子许明，对许光耀几个，是深恶痛绝。
还絮絮叨叨说着以前：“三叔的确没欺负我们，但是我们受那么多苦，都是因为三叔。爹，那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娘和大姐，三婶什么都不用做。娘被祖母二婶欺负的时候，三婶就在一旁看着。凭什么现在我们日子过好了，就要帮他们？”
提起以前艰难的日子，许明眼睛都红了，许亮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大姐心中亦是难受，抱着弟弟安抚，却又止不住啼哭。
许芯言没进屋，她坐在外面，看着拘谨的许光耀和夏采青，以及后面那个遮掩了眼中愤恨的许招招。
“小言。”许光耀看到许芯言了，挤了个讨好的笑容，过来寒暄，“小言都是大姑娘了，我听闻如今医馆的事务，都是你在当家？可真是能干。”
夏采青也拉着许招招过来：“小言，听闻你们在临河州也要开个铺子，三婶……从前是三婶不好，但三婶都改过了，往后一定好好干活。”
只有许招招一言不发。
许芯言摇摇头，转身走了。
许光耀尴尬挠挠头，对夏采青说：“这孩子从小沉默不爱说话。”
夫妻俩都沉默下来，都叹了口气。从前日子艰难，但艰难的不是他们，他们都是孤傲的性子，自有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许大庆一家子离开之后，他们方知家计艰难，哪里还有原来的半分清高？
回房之前，许芯言喊来段岭，小声说：“你找个人，偷偷盯着许招招。”
“许招招？你觉得她不对？可就是个七岁孩子罢了。”
许芯言抬眸看着他：“我那时候也才七岁。”
段岭哽了哽，点头没有说什么。
周香秀给许光耀一家子，在小观园安排了一间客房，特意安排的是家庭套房，里面按照许芯言的安排，还给床铺安上滑滑梯和小秋千。
夏采青第一次住这样好的房子，竟是哪里都不敢碰，许久才催促许招招：“招招，你去玩。”
但许招招并不玩，她站在窗前往外看。不远处的千帆码头，傍晚已经是灯火通明，小观园楼下各式的小贩生意红火，热热闹闹。
而她的爹爹此刻，正在后头园子里，揽着许亮说话。不用细看，就能想到，爹爹每次见到许亮时，是多么高兴和自豪，仿佛那个，才是他亲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