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忆：初遇
七百年前，九州世界一片混沌，随便一个人只要有几个追随者，打下一小片地就能称帝称臣。正所谓强者为王，弱者只有被处理的结果。
天神无所作为，地府无法继续按照正常轨道评定生死罢工，妖魔鬼怪横行，连海底也不例外，人鱼虽靠着聪明的大脑，在海底自立门户，尊者还迎娶了昆仑天尊娘娘，却因不敌魔族势力庞大，不断逼迫，在尊主上昆仑之际，迎娶了数房妾室，最终昆仑娘娘的两个孩子，哥哥被妾室陷害送入空冠寺出家做和尚，妹妹虽在家中，被唤作大公主，却因无母亲庇佑，经常被家中其他姨母兄弟姐妹欺负，有名无实。
和尚因被派外出化缘，想念妹妹，刚巧是妹妹生辰，准备了小惊喜，偷溜回去。
几年不见，哥哥非常努力，时间不长，便已小有所成，小小年纪便升至玉衡境，肩带佛珠，手指撵珠，头上已经有了九个戒疤。
妹妹怕哥哥回来被父王发现，将哥哥拽去珊瑚从，还意外拯救了一个重伤落水与哥哥年纪相仿的孩子。
这位小哥哥穿着十分华贵，不说旁的，光是服装面料就是普通家庭没有的，丝滑柔顺。铜制腰牌上写着他的名字：沈天方。
二人将小神尊送回岸上，哥哥回到地面，将这位天方又往远离海浪的地方拖了拖，为他拍打后背，希望他把水咳出，妹妹也游到岸边，趴在沙滩上，双手拖着脸颊，大尾巴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十分漂亮。
“小雪！此人伤势严重，不若你先回去，兄长先将他带回寺庙疗伤。改日再来定给你带好多海里没有的好东西。”海澜仙皱着眉头抱着男孩就往回跑。
海澜雪因为平时被欺负，所以不争不抢不哭不闹，即便不舍，也只有自己默默忍受。心里还在猜想哥哥对这位贵人如此上心，是不是二人互相认识，关系还不错。
小澜雪将尾巴化去，往沙滩上走了几步，目送哥哥带着伤员消失在视线里，转身想回去，却遇见了妖界声势浩大的送礼队伍。
今日是澜雪成年的第一个生日，是海王与妖界约定好彩礼来换新娘（花钱买人）的日子。
打头的人一身白衣，手指修长，头上还有两只小耳朵，眼神恶狠狠的，有点凶，还有点可爱。
身后一群下属抬着好多箱子，看起来十分沉重，四个人抬一个都非常吃力。
此时的澜雪十分稚嫩，随意梳起的发髻，贝壳珊瑚做成的发饰，简单的素色白衣，手里还握着哥哥亲手送给她的绿色竹笛。
“请问，姑娘可知这水下有条能让普通人下水的甬道？”少年问。
澜雪不想嫁人，又不想留在家里受欺负。她想跟妈妈一样，做个能上天入海的仙神，长大以后造福他人，自顾自说话，没回复他：“您是妖王吗？好像比我想象的要小好多。”
少年抿嘴笑了一下，弯腰看着小澜雪：“我这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是妖王，我只是替妖王来提亲的小妖罢了。”
澜雪抬头看着少年黑眸里有光，还很温柔，开口道：“你能带我走嘛？我不想留在家里被欺负，这样碌碌终生罔来世间走一遭。”
少年顿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刚见一面的小姑娘，会跟自己如此说话，感觉十分有趣，摸着下巴，思量了一会，蹲下身与小澜雪平视，问道：“为何对我说这些。”
小澜雪低着头离小妖又近了一点，大眼睛盯着他看个没完，小声说道：“感觉看见你能让我的心安静下来，你真好看！”
一个老人模样身后背着龟壳的人，从海里上来，正好看见大公主跟未来妖王对话的一幕，慈祥的点点头。
龟人上前道：“小公子远道而来辛苦了，随老夫到宫里喝口茶吧。”
少年莞尔，邀请小澜雪同行。这可能是这一百多年来，澜雪唯一一次被人邀请，开心的围着少年一路活蹦乱跳的，有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后面抬彩礼的妖怪还在议论，夸赞未来少夫人活泼可爱。还没等到大殿，一群人就将少年团团围住，同澜雪的距离仿佛一道巨大的人墙。
那种孤独的隔阂感又爬上了澜雪心头，看着她们的快乐，就知道与自己并不相通，也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出嫁出现的兴奋。
即使已经被阻隔的足够远，还能有人用力碰撞自己险些给自己撞倒，身后身前各伸出一只手，想将澜雪拉到自己身边。
澜雪左右看看，身边众人也因为贵客突然跑回查看情况。
澜雪左胳膊被一个水族少年拉扯，右手被妖族少爷牵着，自己反而进退两难。
水族少年蓝紫色长发自来卷，尖耳，左耳还带着鱼骨耳坠，额头绑着丝带编织装饰，两颗虎牙，身穿形同鲨腮的蝎型长袍，黑色束腰，金黄色瞳孔恶狠狠盯着少妖王，是深海鲨王“鼬戈”整个海域最照顾澜雪的人。
“阿鲨兄长！良夜！”
澜雪在阿鲨身后十来米处，见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站手里提着贺礼手上还抱着一份。束发乌黑高马尾，白色竹绣儒士装，看起来手上的大箱子抱着有些许吃力，冲澜雪点头打招呼。
此人是澜雪的另一位挚友，海豚王良夜。
“阁下是？”崇明率先开口，觉得阿鲨对自己毫无善意。
阿鲨礼貌松手，任崇明将澜雪拽到身后，邪魅一笑露出虎牙，转身将良夜端着的大箱子举起来扔给崇明，手臂青筋暴起，背后映出鲨身。
崇明也没想收敛，将澜雪护在身后，然后上前三步，双手抬高，接住礼盒，身后的狼型同鲨头碰撞擦出灵力波，转瞬即逝。
“兄长！”澜雪上前呵斥了一声阿鲨，欲帮忙接过礼盒，被崇明拒绝。
崇明声音温柔低沉：“不用，这礼还挺重的，你一个姑娘家可搬不动，还是我来吧。”
“那这个也麻烦少妖王大人了！”阿鲨将良夜的贺礼一并扔在那个箱子上，双手环于胸前。
“鼬戈！你未免也太没礼貌了吧！”海王小妾开口为少妖王鸣不平。
“那您帮忙拿一下？说什么风凉话！”良夜瞪了小妾一眼，示意身后的海豚队伍其中两人帮忙把东西拿进去。
“直接送公主屋子里！”阿鲨故意说的很大声还瞪了一眼海逸飞。
澜雪看着这多庞大的小妾家族还有站在最里面看着如此场面一言不发的父亲，二位如亲哥哥一般的兄长恶狠狠瞪着他，自己的未婚夫却一直是温柔的笑，不知意欲如何，更不知该如何处理。
“良夜，阿鲨兄长，谢谢你们送贺礼来庆祝我的生辰。你看，今日着实有些混乱，不若二位兄长先回去，改日阿雪定好生招待二位。”澜雪说话都毫无底气，心里恨不得赶紧撒腿就跑或者找个洞钻进去。
崇明冲身后的手下摆摆手，递到手上两张名帖，双手行礼奉上：“二位兄长，在下白崇明，此为妖族名帖，随时欢迎二位来妖族参观做客，看望小雪。”
良夜见手下回来，猛推一下阿鲨二人准备撤退。阿鲨阿鲨表面冲澜雪微笑，摆手告别，实际上暗暗传音给崇明以示威胁：小白狼，你最好照顾好她，否则我豁出我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澜雪转身看着一群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小妾跟弟弟妹妹们，长梳一口大气，示意崇明捂住耳朵，见崇明乖乖听话照做，十分满意点点头，冲崇明竖起大拇指然后转身大喊：“你们是不是看热闹看惯了，还不快回殿，嫌不够给海洋王室丢脸吗！”
澜雪早就看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村妇不顺眼，这好不容易要脱离苦海了还在说自己的坏话，终于也释放了一把。
终于进了会客厅，澜雪坐如针毡恨不得下一秒就回自己的小房间去看看阿鲨跟良夜所赠何物，在此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少年与海王胡乱客气一通，还不断被小妾们打断，崇明对此十分不满，对小妾小施惩戒，带走了澜雪。
回头看去，这个平时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亲竟然眼中含泪，满脸不舍，刚想开口跟父亲说话，就听见其他妾室惺惺作态的嚎啕大哭，有些还擦了擦眼泪，其实在背地里迫不及待的想去看彩礼可能才是真的。
“少主！我们大姑娘，从小娇生惯养的，有啥做的不到位的，我们还有老二老三，都比老大懂规矩，您也可以考虑。”有个妾室还不忘喊两句，本以为要说澜雪几句好话，未曾想是在给自己儿女找好人家，父亲也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甩袖而去，不再说话。
这些妾室也是十分会看人办事儿，白狼出了名的钟情且温柔，料定他不会多说什么，一个劲的安利自家孩子。
少年冷笑一声，没有回头，摆了摆手，想赶紧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夫人！还请谨言慎行，我妖族不同于海族如此开放，实行一夫一妻制，认定了就是一生，不会改变。”
后面妾室捂嘴微笑，又或者说是嘲笑，开口：“刚这么大，知道什么是情啊，感情这东西，谁说的准呢，不多尝试几个，知道更爱谁呀。”
少年回头瞪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女人，转身牵着小澜雪的手就从甬道消失了，给侍从留了句，自己回家。
少年带澜雪瞬移到了一个树林，放下澜雪，蹲下身来，与她对视：“你出过门吗？”
澜雪摇摇头。
“你知道你大概能自己走多远吗？”
澜雪摇摇头。
“海族妾室都如此不懂规矩吗？”
澜雪点头。
“你喜欢你的兄弟姐妹吗？”
澜雪听到这个问话，怔了怔，低头开口：“他们不是我的兄弟姐妹。”
少年温柔的看着可怜的小姑娘：“你希望跟我回去吗？”
澜雪看着少年双眼放光，激动开口道：“我可以有第二种选择？”
少年点点头，轻轻抚摸着澜雪的头：“我今天出门就对自己说，今日是小孩儿的生辰，无论你说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尽量满足你。”
澜雪低头，不敢看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若我不想出嫁，我还能再见你吗？”
少年的温柔跟他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符，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待在澜雪修长的脖颈：“这是我的贴身之物，更是妖族信物，你想我了，可以拿着它，找到任何一种动物，让它带你去找我。”
澜雪从脖颈把项链拽了下来：“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贝壳项链，是我亲手做的，因为那个贝壳很稀有，我去深海差点被水母电死，粉色的已经不知道是我的血还是水母毒素了，很漂亮是我最喜欢的，我们交换。”
冰晶贝壳，通体透明，质冷，对冰寒体质的白狼来说，最合适不过。
澜雪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小声说：“可不可以把我送到昆仑入口，我想去找我母亲。”
少年点头，随后化回真身，一只形如白泽一般大小的白狼，四腿跪下，让澜雪爬到自己后背上。白狼通体雪白，额头还有一点红色印记，脖子上还带着一条贝壳项链，是狼里顶好看，毛发最亮的那一只。
澜雪抱着白狼的脖子，在树林中穿梭，还时而越过云层。头贴在狼背上：“不愧是狼毛，软软的，真舒服。”
不知是孩子小还是被人使唤睡眠不足的缘故，澜雪就这样在狼背上睡着了，还睡得很香。少年也减慢脚步，稳中求路，生怕熟睡的孩子，从背上掉下来。
穿梭在云层里，不知过了多久，到了昆仑脚下。
崇明变回人形，背着澜雪，抬腿想再往前走，却被两士兵阻挡在外：“外族不得进入昆仑山。”
“小生冒失了，斗胆请您帮忙通报一下昆仑之主澜晴娘娘，圣女不远万里前来，只求一见。”少年很有礼貌，丝毫没有架子，看来妖后将小妖王教育的很好。
士兵也心地善良，没有过多为难于两个小娃娃，真的去通报了。
澜雪醒了，揉了揉眼睛：“大狗狗，我们到哪里了？”
少年无奈，蹲下将澜雪放下来：“小丫头你还真是不见外啊，怎么说我也是头狼，你这么跟我说话，不怕我吃了你啊。”
这句玩笑话，竟然把澜雪吓到了，紧闭双眼，深呼吸，奶里奶气还有些哭腔，弱弱的说：“那你轻点咬，我怕疼。”
少年笑着在澜雪修长的脖子上亲了一口，给澜雪吓得紧紧的闭着眼睛，脖子微痒缩了一下。
少年一副哄孩子的样子，握着澜雪的两只胳膊，在澜雪耳边又小声说了一句：“大狗狗吃饱了。小东西还真美味呢。”
澜雪虽然比白狼小很多，但闲暇时间也看书识字，毕竟作为王妃不能啥也不懂，这点海王做的还是很到位的，加上阿鲨的图书馆援助，知识也不过分局限。
导致海澜雪提前知道了，七情六欲这个词，跳起来抱住少年：“我叫海澜雪，是你三书六礼买来的未婚妻，等我学成了本领，配得上你那一天，我会去找你的，你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了我的，可不能忘了我。
两个孩子年纪不大，却也懂得大人贴耳朵：“我努力，等你变成白某的小娘子，到时候你也可以叫我夫君。”
这一幕，正正好好被准丈母娘看到，这不正经的一面，丈母娘见到甚至还有些开心：“明儿？怎么把雪儿带这儿来了？”
少年崇明莞尔：“回娘娘，雪儿还有未完成的愿望。崇明希望帮她完成。人就交给您了，明儿告辞。”
几十年后，澜雪在神女的教导下，琴棋书画已是样样精通，许多功夫也已是炉火纯青，还在母亲的指导下开发了六感，成为了整个九州唯一一位能随意操控滴水成冰能力的圣女。
短短百年，就从籍籍无名修炼到开阳境界，十分出挑，而且被富养的闺女，气质跟当初的黄毛丫头真是天差地别，还增添了许多贵气。
“雪儿，今天是你生辰，母后送你一件礼物，快带上让母后看看好不好看。”
这流萤海洋簪，是崇明庆贺澜雪百天制作的一枚玉簪，后天女用冰泉水，海底蓝水晶，水中流萤，自身修为炼制而成，有思想，有灵魂，是个能够随心变换形态的高端法器，这个品阶的法器，苍穹上神也得用上千年得一件，澜雪运气好，被女神实验了三次获得成功。
“如今时局动荡，天界又被下令不得卷入纷争，若可能，妈妈真想留你在身边一辈子。如今母亲不能再成为你的庇护所，你且去吧。明儿是个可靠之人，娘只愿你平安就好。”母女二人站在昆仑制高点，俯视世界，即将跟亲骨肉分别，万分不舍。
即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权利越大越身不由己。澜雪不舍，挥泪告别妈妈，却不曾想，这是自己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