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都说人间有情

    都说人间有情，但情为何物？

    宁致远望着脚下的刀片小道，陷入了犹豫之中。

    这是一条修建在山脊崖顶的阶梯状羊肠小道，两侧都是刀劈斧削般的悬崖，山风呼啸，云烟雾绕，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这条两尺见余的石阶小道叫做叩心道，这片空间则被称之为叩心境，是道院大考的第二道关卡。

    叩心境由千万条这样的叩心路组成，宁致远放眼望去可以看见成百上千条跟他脚下一样的小道，直插至云雾缭绕的远方。

    每一条小道上都有一名修士，每个修士都可以看到附近修士的表现。

    小道一条一条错落分布，像一条条锁链挂在远处的险峰的高处，小道越行越陡，而隐没在云雾中的险峰峰顶就是小道上修士的考核终点。

    同向而行，看似很近，实则很远，看似所有的修士都在同一个空间，又像每一个修士都在不同的折叠空间。

    可以看到，但听不见摸不着，互不干扰！

    叩心道共有台阶三百六十五级，考核成绩按走过的台阶数排名，台阶数一致的按所花费的时间多少进行排名。

    一进入叩心境，所有的修士都变成了没有法力的凡人，神识也被拘束在识海之中不可外放，只能凭着肉身以及意志之力进行攀爬。

    一旦修士掉落两侧悬崖之下或者在某一台阶上停驻过久都算作考核完成，修士会被提出叩心境。

    宁致远犹豫的不是这条小道有多危险或者有多难走，而是

    宁致远迟疑了下，抬起脚步尝试着放在了第五级台阶上，一段女声的哼唱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那段哼唱明明很陌生却又是那么地熟悉，让他恍恍惚惚地进入了幻境之中。

    “小远，娘的乖乖，你醒了？”声音有点嘶哑，但是在他的耳中却是格外的温柔、悦耳。

    两世为人，深扎脑海深处的记忆片段又被悄然唤醒，这张早已经淡却、模糊的脸再一次地清晰过来，经历了前四次冲击的他还是一样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就因为这张脸的主人是他“曾致远”的母亲。

    这条小道实在是厉害，他不知道其他小道上每一级台阶对应的是什么样的幻境，但对于宁致远来说，目前走过的几级台阶生出来的幻境都让他有一种恋恋不舍、不想早早勘破之感。

    无论是宁致远还是曾致远，对这份以前很渴望、现在用不上的温情还是抱有着一份美好的怀念，明知道是幻境，也不忍心去戳破它。

    宁致远乐在其中，享受着这份虚假的温情，弥补着过往的遗憾。

    当他每一次从幻境中醒来时，旁边小道上能看到的修士身影又少了几个。

    修真之人不为凡俗之情所困，于其他修士来说是忘情之旅，于他来说这是寻情之旅。

    只有把积压在心中的遗憾都修补了，不缺失了，才会心无杂念地去求真。

    每一级台阶都给宁致远一种情感上的享受，它可能是上一世父母健健康康地陪伴着他的成长，让他不要为了一口饱饭四处扮乖乞怜，而是可以无忧无虑地快乐向上。

    它可能是这一世的父母、姐姐在一起围炉夜话，嬉笑打趣的温馨画面。

    也可能是严厉地批评，又或是各种家长里短、谆谆教导的画面。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享受，沉浸在其中。但他又如此地清明，不耽于情感，不放纵不沉迷于这种情感，一种虚幻和现实的割裂感，一种多余与本真的拉扯感，让他越发清明。

    当宁致远不再沉浸于这份享受，补足了心头上的遗憾，台阶上的类似幻境，一堪而破！

    两世的亲情弥补不过是让他往上攀爬的三十一级阶梯，宁致远细数了一下，每三十级或者三十一级就有一个略大的平台让他们修整，整条小道分为三百六十五级台阶，暗暗符合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十二个月之数。

    如果再分成四季的话，一年之计在于春，春为一年之始，始于情！不出意外，先是亲情，接下来应该是友情、爱情。

    这条小道台阶通体由青石砌成，像是砌在一整块凸起的岩石之上，路面高于路基，两侧没有一丝可以着力的地方。

    小道初始时坡度不算大，虽时不时山风袭来，但都犹如春风般和煦，不影响人直立行走。看着越往后越陡峭的台阶小道，不难想象云雾深处又是一个怎样的景象。

    宁致远稍作调整，再一次踏上台阶时，幻境果然产生了变化，出现的不再是家、亲人这些，而是一些其他生活场景以及一张张熟悉或者看似熟悉的面孔。

    朋友在精不在多，宁致远这一世并没有什么遗憾，有着身边志同道合的一群人足矣！

    他没有直接掠过，而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走马观花地过了一遍。每一个幻境中发生的或多或少让他有些触动，但都不足以让他感同身受，更不会对他产生过多的影响。

    反而，每走过一段幻境，都让他心有所感，修道求真之心也越加地坚定。

    这与其说是一种让人沉沦的磨难，不如说是一场对求真之心地挖脏去绺、粗磨出胚。虽然有些粗暴、直接，甚至适得其反，但只要挺过去再加上自己细细品味，不管结果如何总会有所帮助。

    “叩心境是上古宗派专门用来甄选和锻炼弟子的地方之一。”入境前领考者说的这句话在宁致远脑海中油然而生，除了甄选另一个目的就是锻炼。

    领考者这话颇有深意，就是不知道又有几人听懂了，而且宁致远总感觉这句话十分熟悉，如果没记错的话在荒芜神庙中也有这类似一幕的出现。

    宁致远脑子里电光一闪，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悄然成型，“不至于这么巧吧？”

    这些想法和念头都只是电光石火之间的分神，没有影响宁致远的幻境之旅。

    一路走走停停，关于友情的三十个幻境说破就破，除了让真我之心更加坚定之外，也让宁致远越加地珍惜身边的小伙伴。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有的人仅有一面之缘，有的人能陪你一阵子，有的人能陪你几十年，但求真、寻真这条路上注定最终只会剩下你自己，这是必然的孤寂之路。

    这条路上从来不缺同道之人，但都不会如同他们一般相识于微时,相守于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