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2·73.兄弟
军营辕门外，岑彧让两队骑兵分两翼排在辕门外。单人单骑上前。
对面的安合其见状也单骑提马上前。
皎然从空中直落下来，安合其抬起左臂，皎然十分自然地落在安合其的护臂上。安合其从腰间牛皮口袋里掏出一条生牛肉，喂给皎然。皎然仰脖就吞了，扑乐扑乐翅膀。安合其一抬手臂，皎然顺势飞起。在两人头顶打着旋，尖利而明亮地叫着。
两人的马似乎也都很熟悉彼此，头碰头，转了两圈。马上的主将也是你看我，我盯你转了两圈。
“都是你惯的，它现在就喜欢吃生肉。”
安合其笑笑，仰头看皎然，“让你养得太温和了，不喜血腥，遇到其他部落的鹰隼怎么办？”
“这小隼是送信用的，可跟凶猛的海东青不同。”
“龙和熙很难打吧？”安合其的官话甚至比岑彧的还要标准些。
“还好。”其实这一路上岑彧都还没碰到龙和熙主力，更没见到龙和熙人影。
“还好？如果还好，你就不会三个月都没打到孤鹜城。”
“我们刚从苴城出来就让几木吉的人算计了。”
“我知道。不过，端王爷在时，你们可没吃过这样的亏。几木吉已经死了，那日我们赶到时就没剩几百人，最后跑了有几十人吧。”
“我带轻骑去了，什么都没找到。”
“清晨打扫战场哪有时间掩埋尸首，就地烧了。魔鬼城里的风，你知道的，一天就吹干净了。骆驼我倒是牵走几千匹，送你一半！”
岑彧笑笑道：“不必了，我骑不惯骆驼，也喝不惯骆驼奶。你留着吧。”
骁卫这几日已经跟安合其混熟了，现在毫不见外地趴在安合其肩头，安合其侧脸看看他，说道：“你这两个小伙伴很有趣呢。”
安合其指的是骁卫和不见天。
岑彧吓唬骁卫：“这要是让殿下看到你如此吃里扒外，看还肯不肯随身带着你！”
骁卫像是听懂了，晃着胖肚子，从安合其后背爬下去。在马鞍上一跃，蹦到旁边不见天的马背上，钻到马鞍袋里不出来。
安合其被这小东西逗笑了，回过头来又问：“到了孤鹜城还走吗？”
“最西境的葭兰关还没夺回来。”
“我去帮你？”
“不用，帮你姐姐守好午塔戈峡谷！那里更重要！”
“好，如果你需要。放你的皎然来，我会往西，去迎你！”
岑彧望向远处，道：“我只想在望月坡看见你。”
孤鹜城外，望月坡上，立着界碑。
“你什么时候才能翻过那望月坡来找我？”
“不知道……”
“你知道，那望月坡并不高！”
“赫！赫！”白衣人鞭马跑回自己部落，带着部落人马绝尘而去！
青玄在辕门内，听不见他们说话，下令道：“把岑将军缴了械，绑到我大帐里来！”
岑彧刚入了辕门，就被青玄的亲卫围了，岑彧满脸疑惑：“这是何意？”
青玄在一旁冷冷地道：“何意？岑将军，七日前，绑我的正是这群人！”
“不是！与阿奴部和可可托部不一样！”岑彧喊道。
青玄轻飘飘扔出一句：“岑将军，你通敌啊？”
“我没有！”
“把岑将军押回去，我稍后亲自审！”
“是。”
岑彧没有一句要解释，甚至都没喊一句“我冤枉”，任由兵卒绑了自己带了下去。
青玄策马返回自己大帐，跟温雅说：“去把不见天请来。”
“是。”
不见天很快就被温雅带来，进帐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
“快平身。算起来，你还是我救命恩人呢！”
“属下不敢。”
青玄饶有意味地打量着不见天，看起来像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眯着灰白的眼珠。他知道不见天实际上年纪绝不是看起来这样的小男孩。他听父皇提过此人，十几年前就在军中效力。只是还从未见过。救自己那日天黑，也未看清。“我走后，你跟骁卫都发生了什么？”
“那小刺猬！好勇猛！我做了十几年暗杀的脏活，还从未杀敌杀得如此痛快！”
那夜，不见天站在骁卫头顶冲回魔鬼城。不见天扯开嗓子用番话侮辱着骁卫脚下的番人。生怕他们弃战四逃，那多没意思。
几木吉骑上骆驼，指挥自己人迎战。他已经被龙和熙厌弃，不在草原部落里夺回些地位，以后就更没法混下去了。与阿奴的人没有马，骆驼又不擅长冲杀，只能躲着骁卫跑。
骁卫毫无规则地横冲直撞，找人多的地方踩。就像一只狗熊掉进跳蚤堆里。
不见天轻功极好，手中薄刃，上下翻飞，在侧面追着他们杀。一旦被番人内外围住就甩鞭子套在骁卫刺上，把自己拽上去。骁卫再朝脚下人群踩过去。
这一人一兽本就没有规则，没有打法，反而显得分外默契。本来以为这魔鬼城里不过几百番人，杀的不见天都累了，还有人往上冲。
“他妈的，运气这么好，几木吉的两千人不会全部都在这里了吧？”
几木吉在远处勉强指挥着混乱的战斗。
“骁卫，咱哥俩得加把劲啊！等太阳升起来，照得人皮疼，地上烫的踩不得，就不好打了！”
骁卫听到，又往几木吉所在的方向猛冲了两次。
不见天指了指几木吉，跟骁卫说：“看见那个白骆驼上举着弯刀指挥的人吗？”
骁卫发出哼哧的声音。
不见天攀上骁卫头顶说：“你站起来，把我扔过去！”
骁卫用后足站立，不见天跳到骁卫手中。“抓着我手腕，用力甩！”
骁卫手短，不好扔。他想起之前想要坐在投石机里被扔过城墙的事情。他没把不见天举起来，反而弓着腰把双手往身下放，然后往上用力一抛。
不见天大喊：“好骁卫！杀完这一场，你我若还活着，便拜个把兄弟吧！”不见天随着话音，高高的飞到几木吉头顶。“糟了，要飞过了。”
不见天腰中较劲，把手中刀横抛过去。那薄刃打着旋横飞向几木吉。几木吉还举着弯刀在骆驼上吼叫……
那飞旋的薄刃砍过几木吉手臂，直接砍进了几木吉的天灵盖！
与阿奴部的人看到此番景象，大惊四散。
骁卫见他们要跑，想起自己还有一招没用。他背对番人，弓起后背把满身黑刺尖都射了出去！像一面黑压压的墙直直压向番人。登时上百死尸倒地。
天快亮了，魔鬼城外马蹄声震天！弓箭从四面八方而来，射向那些正在四散奔逃的与阿奴部人。
骁卫已经脱力，变小身形藏在石台侧面的阴影里倒气。不见天不知来的是敌是友，戴上黑面纱躲在一个石台后面阴影里。
带人马来的是可可托部的安合其，他抓住一个与阿奴部的人问：“中原国朝的太子让你们捆在哪里？”
不见天听得懂番话，看来是帮手来了。他收起手里的薄刃，靠着石壁坐下，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
一个时辰后，战斗结束。天也大亮了，安合其带人打扫战场，“尸体全部集中在这里烧掉！”
“是。”
不见天此时戴好遮面的黑纱，钻出来，正好在安合其马后。“你是可可托部的人？”
安合其吓了一跳，“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呦，中原官话说这么好。看来你就是安合其。”不见天知道可可托部唯一能说流利官话的就是安合其，连他们女首领安瓦缇都不会。
“是。”
“太子已经让我送回大营了，算起来今夜就能到了，你无需操心啦。”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当然！”
“这些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巨兽踩死的，也是你干的？”
“嘿嘿，你还挺细心。”不见天在地上到处看，“看见一只刺猬没有？这么大。”
“没有！”
不见天气沉丹田，一声金刚怒吼：“骁卫好兄弟！出来吃肉了！”
只见阴影处血泊之中，窜出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地上烫爪，它踩着尸体跑到了不见天脚边，顺着衣服上了肩膀。
“啧，哎，”不见天嫌弃地看着他，“弄这么脏！”
骁卫喷着鼻子，也嫌弃他。不见天一身黑，看不出来，但是满身血污不比骁卫干净到哪儿去。
安合其说道：“那你们先跟我回去休整一下？我会给岑彧发消息，让他不要担心你们。”
“好。哎，等一下。”不见天又改了主意，“你晚两天再放鹰，反正太子已经回去了。岑彧没那么关心我死活，让我休息休息。要不然他收到消息，定要我马不停蹄地赶回去。老子腰都要断了。”
“好。”安合其又纳闷地看了看他肩头的小刺猬，问道，“那个巨兽就是他？”
“等他吃饱了，变给你看！吓死你！”
安合其笑道：“好啊，我还真想看看能有多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