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题（六）

    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细蒙蒙的雨雾中，站在如梦如幻的童话世界里，任时间她身边匆匆而过，她还站在原地，“守候着这个不太真实的美好世界……她不明白，一直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痴迷于这种普通的植物。向日葵——每当头脑中闪现出这个词时，她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温暖，就如同沐浴在冬日暖洋洋的阳光中一般。它们金黄色的花瓣绽放在每一个最明媚的季节里，充满了无限的生命力，让她觉得，原来，生活可以这么灿烂这么美好。

    偶尔有行人身边匆匆掠过，将他们的抱怨声留在一路走来的征途中，那句在雨天里经常听到的“这该死的天气”穿透雨幕传进她的耳朵，使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不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情，无法体谅他们这么讨厌下雨的原因。每当雨水降临这座繁忙的城市的时候，到处都蔓延着人们对这种天气的诅咒。难道仅仅只因为下雨使他们奔波的脚步有所减缓，而他们早已习惯了忙碌，遗忘了本应存在的片刻的轻松？

    而她，她是那么地深爱着这个雨季，尽管在很多人眼里，雨季总是那么漫长，似乎绵延不绝，永不停止。在他们看来，在这种时候，整个空气中都充满着腐败发霉的味道，弥漫着绝望，飘溢着郁悒，流动着忧伤……所以，他们会在雨季里忧郁、急躁、烦闷、发慌，于是，他们会用最恶毒的字眼咒骂着这个横亘在夏末和初秋之间的短暂得称不上季节的潮湿的“季节”；而她，却与他们完全不同：她喜欢雨，从小就喜欢。这倒不是她刻意表现出来的所谓情调——小天一直这样评价她对雨的感情，可是她不认同。在太过晴朗的天气里，她会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懒洋洋的猫，永远也睡不醒：可是，当雨天来临时，从天而降的雨水会为她带来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她感觉自己在雨水中开始苏醒，开始重生。也只有在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活着，而且，如此好好地活着。因此，每个雨季的到来，让她从骨子里感到了新生，她能听到自己的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伸展，在更新，在生长……于是，她几乎每一天都在盼望着雨天，尤其是这个难得的雨季的到来。此时，微微发凉的雨丝轻轻飘落在裸露的肌肤上，每个毛孔都贪婪地张开了嘴巴，吸吮着这天地间最珍贵的甘露。

    静静地站在自己喜欢的纷飞雨丝之中，面对着自己最喜欢的成片的向日葵，对于要求并不高的她来说，这一切，就是天堂……尽管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向日葵距离绽放似乎还是那么地遥遥无期，然而，在她的想象中，这片绿色已经不再如眼前这么单调，那片令人赞叹的金黄，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呆呆地站在雨丝纷飞里，遥望着自己的梦想，憧憬了很久，直到自己感到有些眩晕；而这时，飘飞的雨丝也逐渐失去了之前的轻盈，开始汇聚起来，越来越大，直至成为了一连串的雨帘；这时，她才撑起伞，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属于她的天堂。

    乘坐返回的另一趟公汽赶回学校时，正是早上最后一节课的自习时间。整个校园异常寂静，偶尔从位于教学楼一侧的室内体育馆里传出篮球不断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背景中，越发显得空落辽远。

    在这单调的声响中，相里茉走进了静悄悄的教学楼。

    她一个人走在宽敞的走廊上，放慢脚步，轻轻走过每一扇紧闭的木门，在走廊尽头的教室前停了下来。透过后门上的小窗看进去，教室里的每一位同学都将头埋在书本的汪洋里，只有她的课桌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新来的班主任在教室里监督着大家的学习，此时正停留在她的座位前，微微皱着眉头。

    这种情形，使她放弃了从后门溜进教室的打算，毕竟，她还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师批评。犹豫了一下，她转过身，从教室旁边的楼梯道走下了自己班级所在的四楼，来到了三楼同样在走廊尽头的一班后门前。

    从紧邻着后门的窗子斜看进去，她的视线刚好停落在欧小天的侧脸上——她太熟悉这个男孩的侧脸了！每次俩人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或者他坐在她身旁，给她讲解谋道数学习题的时候，她总是看到他的侧脸，很好看很精致的侧脸；尤其当他微小的时候，右脸上那个小小的酒窝总是充盈着无限的甜蜜。

    怪不得，她想，学校会有那么多的女孩子喜欢着他，情愿为他痴迷而不愿意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