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早上七点，一座城市醒来的时间。
早点摊的包子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上班族迈着匆匆的步伐涌进地铁，幼儿园门前播放着亲切的儿歌。
然而，隔街相对的别墅区却依旧静谧。
打破这阵宁静的是一阵发动机的轰鸣，一辆车厘子红的帕拉梅拉风驰电掣地驶入地下车库，稳稳当当地停住。
这里是s市最高档的住宅区之一，能在这里拥有一栋别墅的人非富即贵。
跑车驾驶座上的男人，正是国内一线编剧，苏承耀。
苏承耀是近几年影视圈中烜赫一时的编剧。
五年前，他凭借一部悬疑网剧的现象级爆红，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编剧一跃迈入知名编剧的行列。
这五年里，他的产量逆天，爆款电影和电视剧一部接一部，题材涵盖历史、悬疑、谍战、犯罪、社会现实等各种类型。
除了业务能力外，他的脾气也更是惊人。
在工作中他以脾气差著称，上怼制片下骂演员，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用圈内人对他的评价说，苏承耀本人就是生产队的驴，比驴都能干，却偏偏有个倔驴脾气。
眼下，倔驴本人连着按掉了两通电话，把手机摔到副驾座位上。而手机不知疲倦，依旧催命般地颤动着。
苏承耀眉头紧锁，盯着那个发出噪音的东西，像是要用眼神将它大卸八块。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却不像是个编剧之类的幕后工作者。
他留着微长的头发，在脑后随意地扎成一个揪，有几缕散落在脸侧，将他本就流畅清晰的脸部线条修饰得更加精致。
他的五官清秀，但最漂亮的确是一双桃花眼。
眼型圆润，眼尾收束处却微微上挑。因为通宵改稿，眼中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眼波流动间，眼神柔软又多情。
这样的一双眼睛，似乎不该只用来对着电脑屏幕，而应该被放大到大银幕上，只用眼神就讲透一段如泣如诉的故事。
而现在，这双眼中却充满了烦躁。
苏承耀降下车窗，点起烟却没有吸，只是夹在指间。
直到电话打到第五通，他才眉头紧锁着接了起来：“如果还是改剧本的事，就不要再来烦我了。”
电话那头是剧组的执行制片，他已经快给苏承耀跪下了：“爸爸，您就再考虑一下吧？删一段剧情而已。”
“说了多少遍了那段不能删，”苏承耀不耐烦道，“那段里几乎每句台词都有伏笔，而且是男主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反派，是一个情感转折点，绝对不能删。”
“那人设呢？”制片绝望道，“演员说想修改一下负面的性格，这个总该可以了吧？”
“更不行，”苏承耀斩钉截铁，“人物的魅力就在于立体，他要是想删掉缺点只留优点，可以去当纸片人。”
说着，苏承耀冷笑一声：“我忘了，他确实只有一张脸能看，怪不得想当纸片人。”
制片被他刻薄的话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意识到不妥，生生憋了回去。
“那我能怎么办嘛，他经纪人一天给我打八百个电话，我一把一把地掉头发啊。”
苏承耀掐灭未抽过的烟，将烟头叼在嘴里。
他微微挑眉，上目线呈现一道弯月的弧度，轻描淡写地说：“那就换人重拍啊。”
“你你你……你说什么？这是投资人选定的人，我们不能说换就换啊！”电话那端，制片急得已经火烧眉毛了。
苏承耀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创造办法啊。你们就不会先选好演员，然后把他引荐给投资人？”
“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制片最后一丝道德感在摇摇欲坠。
但下一秒，苏承耀大笑起来。
“逗你的！自己想办法去吧。”在制片人气急败坏的骂声中，他挂断了电话。
笑了一通后，苏承耀抓起一瓶除味喷雾对着自己喷了一通，确认身上一点烟味没有才下车。
——没办法，他现在的恋人蒋俊达不允许他抽烟。
从别墅的地库乘电梯上去，可以直接到家中。
这个时间蒋俊达应该还在睡，于是苏承耀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
在卧室门前，他刚要开门，却隐约听见房间内有细细低语的动静，但隔着一扇门，听得并不真切。
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动作，右眼皮突然剧烈地跳了两下。苏承耀一手搭在门把上，另一双按住作乱的眼皮。
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试图把闪过的第六感从脑海中暂时抛出。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却看到了令他呼吸骤停的一幕。
——他的男朋友蒋俊达，和他带的学生兼助理叶黎，正□□地滚在卧室的大床上。
而那张床，正是前一天早上他刚刚醒来的地方。
听见门响，床上的两个人瞬间望过来，看清是苏承耀后，纷纷露出了慌张而惊恐的神情。
“承耀……你不是说今天不回来吗……”蒋俊达狼狈地滚下床，慌乱之中只来得及套上了一条内裤，甚至还穿反了。
但苏承耀已经听不清他的话了。
这两人一个是他的恋人，一个是他最信任的学生，他们的背叛让苏承耀首先感到了愤怒。
一瞬间涌起的怒意疯狂叫嚣着，全身的血液都被疯狂挤压进头顶，他的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也失去了控制。
等他找回意识之时，他已经从桌上的果盘边抄起了一把水果刀，明晃晃的刀尖指向一床之隔的蒋俊达。
蒋俊达光着两条腿，脸色青了又白，他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地伸着手：“承耀，你先冷静……”
苏承耀的双眼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死死地盯着蒋俊达，咬着牙从喉咙中挤出变了音的字：“蒋俊达，我给你十秒钟解释。”
“承耀，不是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蒋俊达还试图狡辩，但苏承耀并不管他，自顾自开始了倒计时。
“十，九，八……”
苏承耀的眼中几乎是喷射着怒火，蒋俊达毫不怀疑，倒计时到零的时候，苏承耀手中的刀就会飞过来。
“四，三，二……”令人窒息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终于，在苏承耀喊出零的一瞬间，蒋俊达尖叫着指向叶黎：“是叶黎！是他勾引我的！”
“你胡说！”叶黎正在床上裹着被子装无辜，此时难以置信地看向蒋俊达。
眼看一场狗咬狗的骂战就要开始，苏承耀却怒吼了一声：
“放你的狗屁！”伴随着一声怒骂，他手中的水果刀直直飞了出去，擦着蒋俊达的耳边飞过，砸到地板上，将实木地板砍出一道裂缝。
在叶黎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苏承耀又抓起了床头的台灯和一切能拿起来的物件砸了过去。
灯泡碎片飞溅开来，蒋俊达一边狼狈躲避，一边回骂道：“疯子！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发泄般地控诉着：“你他妈有病你知道吗！你根本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这一年我忍得有多难受。你脾气暴躁，一点就着。写稿子的时候像个神经病，一会哭一会笑。恋爱谈了一年，你却从不愿意让我碰。我也是个正常男人，你这个样子谁受得了！”
听着蒋俊达一条条地颠倒黑白，罗列他的罪状，苏承耀双眼通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你是个疯子……
没有人会受得了你……
你有病……
一个个尖锐的词像一把把刀，从蒋俊达的口中飞出，深深地插进苏承耀的身上。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耳边甚至响起了气极的嗡鸣声。
但蒋俊达还没有停下，他喊道：“你带着你那些破稿子和臭脾气孤独一辈子吧！你这辈子就只是个人人都讨厌的抄袭编剧！”
抄袭这两个字成为了压垮苏承耀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脑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也断裂开来。
“够了！你给我去死吧！”苏承耀疯了一般冲过上去，越过挡在他们之间的大床，扑到了一地玻璃碎片上。
他甚至不顾碎玻璃划伤了皮肤，从碎玻璃中捡起刀就往蒋俊达身上刺去。
蒋俊达下意识侧身一躲，躲过了苏承耀的刀。这才意识到，原来苏承耀是来真的，他是真的恨不得杀了自己。
“苏承耀！你这是谋杀！你杀了我你这辈子也完了！”
蒋俊达狼狈地躲着苏承耀的刀，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苏承耀追了上去：“我杀了你这种渣男也算为民除害了。”
就在蒋俊达穿过客厅，快要跑到大门处时，苏承耀直接跳上了茶几，一跃落在了他的前面，彻底堵住了蒋俊达离开的路。
“蒋俊达，我让你走了吗？”苏承耀喘着粗气站在他面前，一手拿着刀，一手叉腰。
常年缺少锻炼让他的体力变得很差，现在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白色t恤被汗水打湿，隐约透出了肌肤的颜色，原本扎在脑后的头发也散乱着，有几缕贴到了额头和侧脸上。
就是这个一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比狼狈的样子，在苏承耀身上却显出了脆弱的美感。
但他一开口，所有的脆弱和柔软都消失不见。他说：“想让我饶过你？可以。”
“给你的资源、礼物，还有钱，全都给我吐出来。既然你先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你……”这下蒋俊达是真的慌了。
苏承耀在圈内人脉不少，在一起的一年里帮蒋俊达拿下了两个男主戏。
至于礼物就更多了，苏承耀在花钱上从不计较，只要蒋俊达稍微一提想要什么，第二天准保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现在苏承耀要他还回去这些，别说不少他都转手卖了或是送人了，根本拿不出来。即便是他能拿得出来，他也舍不得。
蒋俊达的眼神有些发飘，眼珠不安分地转来转去。
“你想好了吗？”苏承耀勾了勾手腕，刀尖在蒋俊达的眼前上下晃动，晃得他眼前发晕。
就在这时，蒋俊达突然动了，他竟然放弃了走门，一溜烟地跑向窗子，想从一楼开着的窗子翻出去。
但蒋俊达没想到的是，窗户只开了一个缝，他的上半身探出窗子，骨盆却被卡住了。
他想反手把窗户推开一些，但窗框上镶了一层沉重的黄铜装饰，他这个姿势用不上力，根本无法推开。
身后是拿着刀的苏承耀，前面是安全的广阔天地，他就这样被一个金属窗框卡在了天堂和地狱之间。
蒋俊达拼命地挣扎着，但他大头朝下吊着，再多的挣扎看上去也像是垂死挣扎的□□。
就在这时，他听见前方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需要帮忙吗？”
这时，苏承耀也赶到窗边，他先看到了窗外男人的脸。
只是这一眼，他就晃了神。
这是一张绝对的电影明星脸，星眸剑眉，五官深邃又俊朗，立体得恰到好处。脸上的每一处皮肤、每一道线条、每一条棱角都那么完美，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这张脸，这副长相，堪称演员界的教科书，雕塑界的标准模板，画家的专属模特。
苏承耀觉得，看着这张脸自己甚至能写出一部希腊神话。
两人对视了两秒，但这两秒对卡在窗户上的蒋俊达来说就是一个世纪。
他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存在感：“要要要！你快帮我一下，先放我下来。我是艺人，这个样子不能被人看到。”
但男人的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好意思，我没有在问你。”
“你！”蒋俊达头朝下久了，脸色一片通红。他想跳下来骂这个不识好歹的人，但换来的只是徒劳又搞笑的挣扎。
而看到这一幕的苏承耀却破功了，他憋着的怒气似乎一下就被男人的一句话戳漏了。
就在这时，男人的脚下传来了一声细细的猫叫。苏承耀这才发现，男人的手里还拉着一根牵引带，另一端是一只软乎乎的暹罗小猫。
小猫还没成年，身上的毛是奶白色的，只有爪子是黑色的，像是戴了毛绒绒的黑手套。
男人弯腰把小猫抱进怀里，他修长的手指抓了抓小猫的头顶，小猫舒服地打起了呼噜。
“来，跟叔叔们打招呼。”男人握着小猫的肉爪，朝着苏承耀挥挥。
“喵~”小猫非常给面子。
“你好？”苏承耀就仿佛被精神控制了一样，居然也朝着一人一猫招了招手。
但挥完手，苏承耀就清醒了过来，他觉得眼前的场景简直魔幻。
刚刚被他捉奸的男朋友卡在窗户上，而他正隔着窗户和一个帅哥的猫打招呼。
如果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而蒋俊达已经彻底没脾气了，他哭丧着脸喊道：“求求你们了，先把我放下来行吗？”
“啧。”男人露出了一个嫌弃的眼神，单手抱着猫，另一只手轻轻一推，困住蒋俊达的窗户就被轻而易举地推开。
“啊——”
突然失去阻碍，蒋俊达则因为重心不稳大头朝下栽了出去。
昨晚刚下过雨，蒋俊达的脸直接砸进了湿漉漉的泥里，发出“啪叽”的一声。
“我操……”蒋俊达撑起身体，吐掉嘴里的泥。
而就在蒋俊达艰难地起身之时，男人怀里的小猫则挣脱了束缚，一个自由落体跳到了蒋俊达的背上。
——把刚刚起身的蒋俊达又压回了泥里。
看到这一幕，苏承耀再也忍不住了，由衷地露出了一个舒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