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水生哥哥
一场雪，下的轰轰烈烈，持续了三天，满京都覆上了一层白霜。
反而是到了除夕夜那天，天色意外的好转，没有雨雪，风和日丽。
林行舟要把晚晚带回侯府过个好年，除夕当天就命人套了马车，等候在光华寺山脚下。
沈晚的肚子微微隆起，走路都需要海棠或是张嬷嬷搀扶着。
冬天路滑，路面有冰，容易滑倒，这个时间段，是最容易出意外的。
张嬷嬷心里有些不痛快，既然已经决定在白云阁修缮完毕前，不回侯府住，那干脆除夕也别回去了。
这来回一折腾，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好。
“我才怀了三个月，又不是大腹便便，自己一个人就能走路，嬷嬷你把我想的太弱了。”
沈晚轻拍张嬷嬷的手安慰，“孕妇要多走动，人家御医都说了，多走动有益于胎儿的健康。”
林行舟解释：“是我父亲从边关回来了，过了除夕就要立刻动身离开，你是我的媳妇，又怀着林家的血脉，我总该让你见一见父亲。”
定北侯府的老侯爷年近六旬，依然驻守边关，难怪从沈晚进了侯府，就从没见过老侯爷呢。
“老侯爷为了边关安危，连过年都不能在家多呆几天，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侯爷。”
对于这种好官，沈晚一向是敬佩的，她的养父，是个落魄秀才，多年来一直不曾中举，只能在县衙谋一份差事。
养父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做个小官，不求发财，只为做事，可惜，仕途不顺就罢了，还遇到意外事故惨死当场。
想到逝去的养父养母，沈晚心里酸酸的。
以前的除夕夜，他们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的不好，却很满足，现在她入了侯府，吃穿用度都很精细，但就是找不到过去的感觉了。
马车一路幽幽，沈晚再次回神时，发现已经停在了定北侯府的两座石狮子跟前。
林行舟先下车，然后叫人端来一个软蹬，沈晚踩着软蹬，被林行舟扶着手臂，慢慢的走出了马车。
看守大门的两个小厮早就拉开了大门，挤出两个夸张的笑，恭迎他们。
在丫鬟和婆子们的簇拥下，沈晚被林行舟一路扶着进了侯府的大门。
这一次，同样是从正门进入，而不是侧门。
刷了红漆的大门缓缓关上，这时突然跳出来一个穿着破旧的穷书生打扮的年轻学子。
“请问，方才进去的是何人？”
“去去去，要讨饭就去别家，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门楣，这是定北侯府！”小厮推搡着把穷书生推远了。
穷书生不气馁：“方才进去的女子，是何人？”
长贵揪起胳膊上的夹袄，这是定北侯府统一发放的冬衣，里面是厚厚的夹棉，外面是精致的棉料，这一身衣裳，放在外面，就是地主老爷也穿得。
再看这个穷书生，一身破旧的袄子，里面露出来的棉都发黄了，不知是哪一年的陈棉，料子也皱巴巴的。
长贵呲着牙：“怎么着，还看上咱们小侯爷的姨娘了？告诉你，方才进去的，那可是咱们小侯爷最得宠的姨娘。”
穷书生重复着姨娘两个字，缓缓转身离开。
这个穷书生正是周水生，他在街上购置年货，远远的看到了一个相熟的身影，觉得很像晚妹，可是他的晚妹又怎么会做别人家的姨娘。
姨娘就是小妾。
晚妹志向大，不是个贪图富贵的人，而且之前也被一个大户人家给认领了回去，本身就是一位千金小姐。
哪有千金小姐上赶着给人做小妾的。
周水生摇摇头，拎着购买的一副春联和几串腊肉几包点心回了租房。
他租住在一个大杂院里，人多眼杂的，都是些底层的小商贩。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衣着还算亮丽的婆子坐在院子的木凳子上。
“周秀才回来了。”王婆子起身去迎他。
周水生连忙拱手：“王妈妈不必这么客气。”
自打他来京都，多亏了这位王妈妈的照拂，才能在京都苟延残喘下去。
“王妈妈进我屋里去，我买了些点心和腊肉。”
周水生招呼着王婆子进屋，殷勤的倒水装点心。
趁着他忙碌的功夫，王婆子把之前偷的婚约给塞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装作给他清理卫生的模样，装模作样的拍了拍一个破旧的木箱子。
“水生啊，你找着自己的未婚妻了没？”
周水生讪讪的道：“我和晚妹的婚约，其实晚妹并不知情，是两家大人当初私下里定的婚约，后来得知晚妹其实是个千金小姐，我早就断了这份心思。”
“千金小姐就该配公子哥，像我这样的穷书生，是配不得晚妹的，我之所以找晚妹，只是想确认她现在活的幸不幸福，看一眼就够了。
只是我太没用了，来京都有些时日了，到现在都没能找着晚妹。”
王婆子笑道：“京都那么大，茫茫人海，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人的，哎，你真是个死心眼的书生，慢慢找吧，总有一天会找着的。”
周水生憨厚的笑了：“是啊，我一边在街上给人作画写字，赚两个谋生钱，另一边就趁机寻找晚妹，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的。”
王婆子道：“你还要准备会试，真是辛苦。这里有一点银子，你且收下吧，当初老婆子我差点被马车撞到，是你救了我，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点银子，你千万要收下，别推辞。”
退让了一番，王婆子终于留下了银子，这才走出了大杂院。
绕了一会路，上了辆马车，马车里的沈玉莹正端着热茶小口啜饮着。
“二小姐，老奴已经把那穷书生给稳住了。”
“嗯。”沈玉莹笑道：“再等五个月，到那时候，再安排周水生和沈晚碰面。”
“这婚约只是第一道雷击，还有最致命的一击，保管沈晚和林行舟形同陌路。”
“林行舟，你若是当初纳了我为妾，哪来那么多事。”沈玉莹轻笑，“等到那个时候，你会不会后悔纳了沈晚呢。”
感叹完，沈玉莹掀开帘子，对马夫道：“掉回头去，去刑部大牢，今晚上就是除夕夜，我这个做女儿的，要去探望一下母亲，尽一尽我的孝心。”
她手上摩挲着那支富贵双喜钗，嘴上噙着一抹得逞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