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云希是抱着向其他人鱼打探消息的心思来的。
他好不容易找到能够沟通的对象，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因为语言不通，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对自己的处境就一直是一头雾水。他还以为要一直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没想到自己还能听懂人鱼的语言。
实在是意外之喜。
看着艾凡转身离开，他被店员动作轻柔地放进了水池里。温度适宜的水将他包围，他惬意地在水里翻了个身，带起一点水花。
水池里的水是经过处理的海水，海水能让人鱼潜意识觉得自己处于安全的环境。云希一进入水池，全身就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没注意到水池里其他人鱼的异样，他自顾自地四周看了看。
这里的装潢似乎都是为人鱼设计的，墙上有一面很大的显示屏，上面正在放着以海底世界为背景的动画片，显示屏旁边的墙面上是用小灯拼成的人鱼图案。
这里看起来像是专门照顾人鱼的地方，旁边站着的那些人应该是这里的店员。
云希的目光在显示屏、窗户和天花板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不远处的零食架上。
今天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又跟着艾凡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还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事，现在放松下来，他才感觉到饥饿。
几个店员还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等他游到零食架旁，那几个店员也跟了过来。
云希伸手在零食架上的冰格里拿了一只鲜虾，正准备咬下，就看到那些店员还站在他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
他把鲜虾送入口中的动作一顿，那些目光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水池里有那么多人鱼，为什么偏偏盯他盯得那么紧？
云希心里闪过一瞬间的疑惑，他转身游到了水池中间，背对着那些人咬下一口。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说话声，时不时有一两句话因为兴奋而提高音量。云希回头，那些声音又立刻消失，只是那些店员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还传来几声咽口水的声音。
云希恍然大悟，这些人是看他吃东西看饿了才一直盯着他。
现在差不多到了饭点时间，这些店员说不定一直忙活到现在还没吃饭，难怪刚刚被放进水池里的时候，他感觉到抱着他的那个店员手在抖。
虽然只是小幅度的抖动，但他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现在想来，那个店员应该是因为肚子饿所以力气不足。
目光在零食架和店员间徘徊了一阵，云希陷入沉思。
不知道人鱼的食物人类能不能吃。
他想起自己之前还吃过人类的食物，似乎并没有什么事，人类应该也能吃人鱼的食物。
这么想着，他游到零食架面前，拿了两包加工过的食物，又游到岸边。
店员们看到小人鱼又游回零食架前，还以为是小人鱼没吃饱，接着就看到小人鱼游到他们面前，雪白的双腕举出水面，纤细的手上捧着食物，微微仰着头看他们。
几人同时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像是怕惊到了主动凑近的小人鱼。
小人鱼歪了歪头，眸子里透着疑惑，似是不理解为什么没人理他。
又等了一会，也许是因为手酸，小人鱼嘴里发出催促的声音，漂亮的小脸露出不快的神情。一个店员最先回过神，小心翼翼地走前几步，从云希手上接过食物。
指尖触碰到小人鱼柔软的手心，店员愣了一下，赶紧收回了手。
另一个店员跟着反应过来，接过了另一包食物。
等小人鱼满意地游远了，其他店员才大梦初醒般。
“他刚刚……是在跟我们分享食物吗？”
“天啊，怎么会这么可爱，好想拐回家。”
“嘘，这种话不能乱说，被他主人听见就完了。”
能养传说中的银色人鱼，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有钱有势的人，要是听到这话一定会惹上麻烦。
那个店员自知鲁莽，赶紧闭上了嘴。
刚刚接了食物的两个人被围了起来，他们动作迅速地把食物藏进了衣服里，谁也不给看。
那边云希刚游开，就被一条人鱼拦住。
他抬头看，拦住他的人鱼头发和尾巴都是黑色，眼瞳更是黑到极致。
那人鱼的身形比他大些，眼睛狭长，鼻梁高挺，黑瞳正定定地盯着他看。
在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那条人鱼的瞳孔缩了一下，面色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掩饰般的冷哼了一声。
云希正疑惑黑色人鱼要做什么，就听到他冷冷开口。
“新来的，你为什么要讨好那些人？”
他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看到黑色人鱼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重新忙碌起来的店员，他才知道人鱼口中的那些人是指那几个店员。
黑色人鱼似乎对他刚刚的举动很不满，看着他的眼神不善。
云希推测他不喜欢人类，所以才不满自己刚刚给店员递食物，他赶紧摇头：“我没有讨好他们。”
黑色人鱼对上云希有些慌乱的表情，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
眼前是白嫩精致的一张脸，透彻的紫瞳慌张地看着自己，线条柔和的嘴微微张着。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此刻却突然卡了壳。
云希还没等到黑色人鱼再说什么，就被一只手拉住，把他拉到了水池的另一边。
在离黑色人鱼有一段距离后，那只手才松开了他。
他被拉到了一群人鱼中间，身边的每条人鱼都跟他保持着距离，拉他过来的棕色人鱼也在松开他后也立刻退开了些。
看到云希投过来的目光，棕色人鱼低下了头，耳尖通红，小声地问：“你没事吧？”
见他没说话，其他人鱼还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另一条橙色的人鱼生气地皱起眉：“阿克总喜欢欺负鱼，他刚刚肯定也欺负你了吧？”
阿克？是刚刚那条黑色人鱼吗？
云希想了想，虽然那条黑色人鱼脾气有些奇怪，但好像也说不上欺负。
他摇了摇头。
橙色人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要离他远些，别被他欺负了。”
云希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又迟疑地问了句：“你们为什么都离我这么远？”
他在一开始就注意到水池里的其他人鱼有意无意地避开他，难道是因为自己来历不明，其他人鱼对他有抱有警戒心吗？
棕色人鱼愣了下，支支吾吾回答他：“因，因为你是银色人鱼呀。”
云希摸不着头脑，银色怎么了，人鱼还搞颜色歧视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鱼都不敢靠近他，但感觉到他们对自己并没有敌意，云希也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他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转头问离自己最近的棕色人鱼：“你有认识的人类吗？”
棕色人鱼被他问懵了，过了一会才回他：“你是说饲主吗？”
饲主？
他想了想，男人给他提供食物，还带他出门，确实有点像饲主。
“人类为什么要当我们的饲主？”
是把人鱼当作食物来饲养，还是当作武器？
人鱼的尾巴有那么大的攻击力，人类把他们当成武器来饲养也不奇怪。
今天他把那个陌生男人伤得那么严重，艾凡却没有对他做什么，说不定是因为看上了他的战斗力。
“我不知道……”棕色人鱼呆呆地回他，他生下来就是被人类照料大的，从来没想过人类为什么要照料他这个问题。
其他人鱼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们都是生下来就待在人类身边，一直把人类的照料当作理所当然的事。
一条人鱼小心地开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人类肯定是安全的。”
“不一定。”橙色人鱼思索了一下，“我以前的同伴被饲主交给了另一个人类，我听到他在外面发出了一声惨叫。”
云希瞬间想起之前在滑梯上看到的红色鳞片。
“阿克知道的应该比我们多，他一直很讨厌人类。”刚刚还说人类安全的人鱼白着脸小声说道。
橙色人鱼点点头：“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在海里长大的。”
云希眼睛一亮，在海里长大的人鱼还没被人类洗脑，说不定能问到更多东西。
没顾得上其他人鱼的劝阻，他朝正看着窗外海景出神的黑色人鱼游去。
在他问完问题后，黑色人鱼似是没听到，头也没回。
半晌，黑色人鱼才转过头看他，声音低沉：“你不也是被人类从海里抓来的吗？明知故问？”
云希愣了一下，他在这个世界醒来后就在玻璃缸里，没有之前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人类养大的还是抓来的。
见他摇了摇头，黑色人鱼眼里似有怒火：“那些人类怎么可能培育出银色人鱼，你难道也被他们洗脑了？”
云希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要强调他是银色人鱼，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我还以为你会跟那些全心信任人类的人鱼不同，看来银色人鱼也同样愚蠢，空有一副漂亮皮囊罢了。”
云希从没被人说过这样难听的话，心中气闷，转身就想离开。
黑色人鱼把话说出口后也有些后悔，他只是气云希跟其他人鱼一样信任人类，想让云希对人类多点警惕，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对味。
看到云希转身要离开，他下意识想去拦。
云希猝不及防被拉住，回头就看到黑色人鱼放大的脸，尖锐的牙齿近在眼前。
他还以为黑色人鱼气不过要对他动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尾巴一顿乱甩，几次都拍到黑色人鱼身上。
黑色人鱼身上被他的尾巴甩出几道红痕，为了让他冷静下来，便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尾巴把他的尾巴压在池壁上。
云希动弹不得，后背抵在池壁上生疼，一下就痛红了眼眶。
他眨了眨眼，因为疼痛而溢出的生理性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看到黑色人鱼愣了一下，手上的力度松了不少，但尾巴仍是压着他。
他怕黑色人鱼被他激怒，不敢再挣扎，只是朝池边的店员投去求助的眼神，但店员们正忙着准备人鱼的午餐，没人注意到水池里发生的异动。
内心正绝望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出现。
他第一次觉得那人的身影是如此亲切，无声地张了张嘴。
快来，你的最强战斗力要被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