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迁徙
狄奥多的尸体被吊在了狮城门口，瓦罗二十九世当年坠亡的位置，脖子处挂着克里斯断掉的半截下体。
正值夏天，尸体开始腐烂。原本英俊的面孔已发胀，肚子伤口处，不断有粘稠液体滴下，带出几条蛆虫。
尽管尸体已散发出冲天恶臭，狮城住民却无暇顾及。
皇帝遇刺后，诺曼帝国对狮城进行了大清洗，平民，骑士，官员家无一幸免。
严刑逼供下，不少瓦罗人屈打成招。
和瓦罗王族有牵连的人皆难逃一劫，每日押往刑场处决的人排起了长队。
外城某面包店，如果林云在的话肯定会非常熟悉。如今的黑面包又开始掺木屑了，听说是换了老板。
居民咬着粗糙难咽的面包，不时想念以前那个良心商人莫雷托。
莫雷托去哪了？
他被一个官员指认和瓦罗王族有牵连，在国王遇刺第二天就被砍了头。
不仅是莫雷托，木匠福雷斯也受到了牵连，好在他及时感觉到了危险。连夜就用林云给的金币买通了一名驻军队长，拖家带口离开了狮城。
狮城内城门，两只石狮被巨斧砍去了头颅，牙齿和利爪也被敲碎，只剩下残躯。
狮城外城日夜有军队骑马经过，搜查着刺客“同党”。
而狮城皇宫内，克里斯躺在床上，眼神灰败。
他已经好几天没敢大口喝水，为的就是防止排尿过多导致伤口被尿液污染。
左臂上的伤口太大，医者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为他处理伤口，可还是无可避免地感染了。
伤口处，医者挤出大量黄色脓液。
哀莫大于心死，对于这个过于自信的男人来说，生活变得索然无味。
克里斯曾经引以为傲的器官被直接砍半，伤口处的胀痛提醒着他已不算完整的男人。
斯特兰的尸体已经下葬，连带着近千“罪犯”为其陪葬，七月的狮城俨然成了一座血色之城。
克里斯没有多少时间去悲伤，他现在必须回到帕瑞城，以稳住躁动的局势。
七月二十日，诺曼皇帝克里斯乘坐马车离开了狮城。
与此同时，一条新的法则开始颁布：诺曼帝国东部原免税区即日正常缴税，并且要在年底前把之前省下的税补缴。
瓦罗人听到这则消息皆感觉天塌下来了，原本艰难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这是克里斯对狄奥多的报复。
他又何尝不知：狄奥多已死，这些人民现在是诺曼帝国的平民。
马车上，克里斯皇帝歪躺着。
反复感染使他处于发热状态，勉强睡着又会陷入无尽的噩梦，醒来时衣物全被冷汗打湿。
迷迷糊糊间，克里斯也分不清自己是刚进入噩梦，还是刚从噩梦中脱离……
七月，诺曼帝国东边罕见地出现了大规模迁移。
动物迁移并不少见，候鸟迁移为了躲避寒流，野马迁移为了追寻食物，而平民迁移只因为原来的地方活不下去了。
生活无非就是战胜一波困难后面对更大的困难。
对于这个道理，狮城以东的诺曼人民深有体会。
经历战乱，饥荒，匪乱后，幸存者们艰难熬过一年。
本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七月这道加税令成了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家里还有些资产的，选择留在祖祖辈辈生存的地方，能过一年是一年。
大多数家庭早就不堪重负，他们对于现状早忍无可忍，只能离开另谋生路。
其中以诺曼帝国东北卡兰城和东南拉尼亚城最为严重，村庄几乎走了一半，城镇居民也少了三成。
麦田里，还未完全成熟的农作物被村民直接收割，装进袋子带走。
一切能带走的资产都被打包，带不走的东西送给留守的邻居换点粮食。
一户户人家就这样踏上了迁移的旅程。
北方太过寒冷，作物难以生长。而南方沙漠水源稀缺不说，塞拉王国也是四国唯一大规模使用奴隶的国家。
这种情况下，居民只剩下两个选择：往西进入乔费舍侯爵的封地，或者往东进入草原。
道路上，迁移的居民随处可见，稍有条件的家庭会盘下一只老马，乘坐马车慢悠悠赶路，绝大多数人家只能步行。
领主们对于搬迁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谁又愿意瞎折腾呢？
这些搬迁的家庭大多都穷得只剩下命了，留下来也毫无价值。
卡兰城某村庄，拉德维奇一家也加入了迁移队伍。
其实拉德维奇一家已经不算特别艰难，三个大人勤勤恳恳劳作，稍大的两个孩子也会帮着干农活，今年吃饱肯定是没问题的。
七个人口的税金，说多不多，咬咬牙还是能够应付，只是拉德维奇已经彻底对领主失望了，他害怕以后还有更多这税那税的糟心事，索性带上全家人口搬往草原。
那位叫“林云”的大人是慷慨高尚的人，拉德维奇一家至今仍感激着他的恩典。
拉德维奇运气不错，他用房屋田地加三只鸡换来了一匹老驮马，可以在路途中节省下不少力气。
驮马力气不足，马车慢悠悠前行，上面装着家里最贵重的物品——两床被子，这被子填充物五花八门：鸡毛，鸭毛，羊毛……虽然表面已有些发黑，却能在冬天给予拉德维奇一家足够的温暖。
开春安列娅买的小鸡仔活了五只，如今已经比买来时大了两倍，绒毛也开始变为羽毛。除去换马的三只还留下一公一母两只，此刻也被装上了马车。
马车不大，坐不下那么多人，就让给小孩坐了，反正马车走得也不快。
安列娅回头望着生活半辈子的村庄，忍不住低声啜泣。
“好啦！向前看啦！”
拉德维奇见妻子伤心，安慰道。
“告诉你个好消息，草原人可不会耕种。我有预感，我们一定能凭借自己的劳动立足！”
“等到时候，咱也养群羊，过年想吃几只就吃几只。”
妻子被成功逗笑，眼神里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去年过年的羊汤，安列娅炖了整整一下午，把羊头骨里面的油都给炖出来了。就这样七个人都没分到多少，其中滋味拉德维奇至今还记得。
“羊汤，香的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