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痴心老妇思儿切 鸳鸯门沈飞白苏
于是聚拢过来一伙人，有人问道:“你这娃怎么堵着嘴还捆着？”
那厮睡在一张带来的破席上。道:“这崽子话多又淘气，我嫌烦，所以只能这样。”
又有人问:“怎么你娃看着和你长得不像呢？”
那厮道:“长相随他娘。”
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厮不耐烦道:“你们要买就买，不卖就滚远点。”
有人道:“你这全然不像个做生意的人么。”
那厮虽然是个粗人，但是粗中有细。说道:“我都卖儿了，你们想我心里能好受到哪儿去。”
众人点头道:“也是，看来是真心卖儿的。”
过了一会儿，有个老太太，拄着拐杖，分开人群，来到前面。就见她两鬓如冰雪，走路慢腾腾，行步虚怯怯。满脸枯菜叶，颧骨往上翘，嘴唇往下别。老年不如少年时，满脸都是荷叶褶。上前近近的看看如青，问那厮道:“你这娃咋卖？”
那厮依旧伸出两指道:“二十两！”
老太太道:“能不能少点，十两怎么样？”
那厮想了想，能出手就出手，万一一会儿被人发觉不对劲，报官了，我可能得不到银子，还得吃官司。
遂站起来对那老太太说:“好了，昨晚我梦见打南边来一个仙长，想是我儿的福气，就把儿卖给你了。可是，你要好好待他，我身为他老子，老大不愿意卖了他，实在是没米下锅了。”
说着还假意抹几滴眼泪，老太太满口的牙虽然没有几颗了，但是说话还是清楚，说:“放心，我六十多了没子，想是老天爷给我的。我一定好好对他，闭眼时候还指望他给我掩土。”
老太太从钱袋取出十两碎银，那厮接过来转身就走。众人这时又围拢过来，有人替如青去掉堵口的草包和捆在身上的藤条。老太太拉着如青垂泪道:“我以为命里没儿，今天是老天爷赐我一个儿，你们看看多心疼。”
众人伸手称赞，这时如青对那老太太道:“老妈妈，我不是他儿，我是被他打劫的人，那人是个拦路打劫的强盗。”
说完就要走，那老太太坐在地上哭泣，大叫道:“老身的棺材本都被他拿走了，这个儿又要走，叫我指望谁哩。”
众人拦住如青，有人过去扶起老太太，对老太太道:“你先别哭，我看他们两人倒像是一对买卖。”
老太太揩揩泪问:“什么买卖？”
那人道:“你在乡里不知道，虽然他们不是真实的父子，但是假装父子。来到集上父卖了儿，过个三天两头，那儿找个机会又跑了，所以用这样的办法到处行骗。”
老太太和众人明白了，扯住如青道:“你不能走，我看还是把他绑住，等他老实了再放开。”
于是众人又把如青绑了，推推搡搡。如青虽然口中一直辩解，可是没有人听他的。众人一路押着他，回到了那老太太的住所。就见一间土屋，土墙木屋，房上盖的青瓦。门口还拴着一条哈巴狗，看到人来叫个不停。
老太太和众人来到自家院里，对众人说:“这就是老身的住所。”
众人看了看道:“你这除了住人的地方，没地方放这买来的儿，放在屋里恐怕他跑了，不如和你这犬拴在一起，这样他要跑狗会叫，狗叫的时候，邻里起来帮忙，这样他就逃脱不了了。”
老太太点点头，道:“周到，这样最妥。可是我有点舍不得，毕竟这是我买来的儿，这样我有点于心不忍。”
几个中年人上前劝解道:“老嫂子，我们也不忍，但是实在没有办法。等到他老实了，你再放开他就行了。”
老太太只好点着头道:“对，听你们的。”
就这样安置好，众人回去吃饭。老太太每天喂狗的时候，顺便也给如青一碗饭。过了两天，如青心里十分着急，因为他是出来广发英雄帖的，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事，所以心中十分烦闷。每当他说这件事给老太太听，恳求先放了他。老太太得到众人的叮嘱“任何时候都不要听他的花言巧语，否则人财两空。”
所以她只以为这话是如青为了脱身才想出来的说辞，这一日的午时，从北边来了两位，大侠和侠女，分别骑着白马。勒马停在这家门口，这大侠和侠女皆身穿一身白衣，外披大红英雄氅。
看到哈巴狗跟前拴着一个少年，两人也是纳闷。狗叫了一阵，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看到他们二人，问道:“两位是？”
女子上前作个揖道:“老人家，我们是路过的，只是想讨碗水喝。”
老太太笑呵呵道:“有，有，有。你们稍后，我去瓮里给你们舀。”
不多时端着两碗水放在门口的风车上，两人上前接过来水，一边喝着，大侠问:“老妈妈，怎么把孙拴着。”
老太太道:“不是孙，是我儿。”大侠道:“怎么不是你亲儿么，怎么还把他拴着。”
老太太说:“实不瞒你们，我一辈子不会生养，前两日在集上买的儿。因为众人说他野心难驯，是和人贩子一伙的，所以要将他拴在这里，去去他的不良心。”
大侠和侠女听完点点头，侠女道:“我看这娃面善，不像歹人。不如把他嘴上堵的草包去了，让我们问问实情。”
老太太变了脸，气冲冲的说:“我好心给你们水喝，不想你们竟然图我的棺材本。”
抡起拐杖对二人道:“你们喝完水赶紧走。”
两人喝完水，侠女还要说什么，大侠拦住侠女。两人谢过老太太，老太太将两个碗摞在一起，准备回屋去。
就见这时如青一个劲的想要说话，侠女指着如青道:“老妈妈你看，你这儿像是口渴了，要水喝。”
老太太回身看了看，回屋里舀了一碗水出来，看到那少年堵着嘴，侠女上前替如青去了草包。
只见如青喘着大气，侠女端着碗，如青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方才开口急切道:“两位大侠救救我，我不是她亲儿，虽然老妈妈可伶，但我不是她亲子。”
侠女和大侠相视一眼，侠女问:“那你是？”
如青道:“我是天山派……。”
刚说完“天山派”三个字，就被老太太打断了话，提着拐杖来打如青，并对侠女和大侠说:“你们不要信他，他是人贩子的儿，胡编乱造哄人哩。”
大侠和侠女听到“天山派”三个字，心里一惊，忙问如青道:“你是天山派的什么人？”
如青滴泪道:“不瞒两位大侠，我是天山派掌门的儿子，颜如青。”
大侠和侠女听完如青说是颜如青，又惊又喜。侠女道:“原来是如青。”大侠道:“想不到，想不到你就是如青。”
两人忙解开如青的绑缚，老太太道:“怎么，你们认识他么？”
大侠道:“不仅认识，还有亲。他的确不是强盗的儿子，是天山派的人。”
如青忙问:“请问两位是？”
侠女介绍道:“我是你表姐白苏，他是你表姐夫沈飞。”
如青大喜，道:“原来是表姐和表姐夫。”
三人大笑，一旁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抹泪道:“你们倒是相逢了，可是老身的棺材本没了。”
白苏忙从袖中取出五十两银子，交给老太太道:“老妈妈，这些银子你拿着，以后有称心的儿子领养一个，这个确实是我们的故人。”
老太太连连推辞道:“这怎么行，我怎么能平白无故拿你们的银子，我的银子是被那强盗骗走了。”
白苏说:“这你得拿着，就当我们赎如青了。”
退让一番，老太太接过来银子，给白苏和沈飞下跪道:“老身这下有棺材本了。”
白苏和沈飞扶起老太太，道:“古语说‘德是本，财末也。’这是末事，你不必行此大礼。”
众村民听到哈巴狗的叫声，扛着铁锨、撅头赶来。围住白苏和沈飞，道:“怎么，这是他的同伙来了么，我们都在这里，你们休想走。”
众人吵吵嚷嚷，老太太把拐杖往地上一摔，众人都不解，上前问:“老嫂子，怎么？”
老太太顿了顿说:“这两位是我恩人，这娃是他们亲戚，刚才给我五十两让我有了棺材本。”
众人想了想，人贩子不可能赔本。遂过来问如青道:“这确实是你亲戚么？”
如青点点头道:“父老乡亲，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你们还不信，可以带我去见官。”
众人看他说的真诚，都信了。于是三人准备辞别这里，如青对老太太说:“老妈妈，多亏你这两天照顾。”
老太太低着头，悲伤的说:“看来是我命里没儿，‘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
如青安慰道:“像你这样的好人，一定会有儿子的。”
说完洒泪而别，如青在路上将天山派的事对白苏和沈飞说完。二人忙大惊道:“即是如此，我们马上去天山。”
如青道:“可是我还一封信没送出去。”
白苏问:“如青，信呢？”
如青道:“前两日那强盗打劫了我，信全在他家里。”
沈飞道:“既如此，我们先取书信。”
于是两人牵马同如青走了两三里，就听晴空里一阵鹤鸣。如青喜道:“我的白鹤来了。”
不多时白鹤来到三人面前，白苏道:“如青，你乘鹤先行，我们随后跟上。”
如青乘上鹤，往那厮家里去。如青让鹤飞的比平时慢，因为后边跟着表姐和表姐夫。
不多时，如青找到了那厮家门首，如青前去敲门。不想开门的是那妇人，那妇人大惊道:“乖乖，不是把你卖了么，你怎么又回来了。想是你嫌条件差，又回来了吧。进来！进来！”
如青也不说话跟着进了屋，进屋问道:“你当家的呢？”
妇人道:“你爹劫道去了，一会儿回来给你找好人家，你先坐坐。”
如青上前抓住妇人的衣袖厉声道:“叫他出来。”
妇人睁大眼睛，惊慌道:“我的儿，你把为娘的手抓疼了，放手，放手。”
如青道:“谁是你儿，你们开的黑点，专门拦路打劫的强盗。”
妇人看他变了脸，心说道:“看来这崽子不是回来寻好人家的，怎么像是寻仇的，待我一包耗子药，将他毒翻，埋在后院，神不知鬼不觉。”
如青这时高声问道:“我的包袱和那些书信在哪，趁早还给我。饶你一条狗命。”
妇人假装害怕道:“都在，都在。我去拿给你。”
转出门来到后厨，从袖中取出耗子药来，倒在茶壶之中。整整衣衫，端着茶来到厅堂，看到如青端坐。心说:“小崽子，就神气这一会儿，待会儿老娘让你上黄泉。”
笑吟吟端着碗茶三个杯子上来，如青问道:“包袱和信呢？”
妇人依旧笑嘻嘻道:“先给你上碗茶你先喝着，我那挨千刀的不知道把你的书信放哪了，我得出去找找。”
如青全然不知这妇人的手段，道:“好，茶我一会儿喝，你赶紧去找。”
妇人道:“你跑了一路，赶紧喝。”
如青道:“你快去找，我渴了会喝，不需要你叮嘱。”
那妇人只好出门，躲在门外偷看。好几次看到如青端着茶要喝又放下了，恨的她只咬牙。这时就看到白苏和沈飞赶来，看到那妇人。沈飞厉声喝道:“想你就是那母夜叉了。”
那妇人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吓得瘫倒在地上。如青听到声音，忙去屋外迎接二人。沈飞将妇人押进来，推倒在地。那妇人哭哭啼啼道:“常言道‘男子无妻财无主，女子无夫身落空。’你们趁我当家的不在，欺负我一个女流。”
白苏上前指着那妇人道:“你不要在这儿装可怜，我们可不吃这一套。”
这时如青倒了两碗茶，对白苏和沈飞道:“表姐、表姐夫。你们一路辛苦，先喝杯茶压压惊，何苦和这样的人怄气。”
二人端起茶，如青也端起茶。就看到那妇人一边在地上抹泪，偷眼看着三人，脸上露出笑容。白苏看的真切，突然明白过来了。茶刚到沈飞和如青的嘴边，被白苏打落在地。
那妇人看到这里，吓得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