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尤凌一瘸一拐地走在校道上，兜里的手机因为垃圾短信亮起，照亮了那条符世麒发来的已读消息：
【今天必须来学校，不来是小狗。】
狗不狗的他无所谓，他就是想看看这憨憨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一个成天翘课的人居然给他发这种消息。
尤凌到学校时已经是上课时间，校园里空荡荡的，偶有几个迟到的学生从他的身边跑过，嘴里还在反复念叨着刚想出来的迟到理由，这其中有个身材高挑的长发美人与别人格外不同，端着杯奶茶慢悠悠地往前走。
说是往前走也不太恰当，毕竟尤凌这伤员还没走几步就超过了他，如果从运动的相对定理上说，这人估计是在保持着往前走的姿势正在向后退。
“刚才在我来的路上遇见了几个混混，因为觊觎我的美貌所以把我拦下来搭讪，但是我上学心切，根本不理会他们，谁知他们开始动手动脚，我一怒之下就把他们收拾了一顿，所以才迟到了……不对，这理由好像已经用过了。”
独属于男子的磁哑声线传入耳中，尤凌猛地转头，恰好看到长发美人那上妆后雌雄莫辨的脸蛋。
虽然这张脸是真的好看，但这个迟到理由是不是太硬核了一些。
“尤凌？”快一米八的长发美人准确地叫出了尤凌的名字，然而语气中的欣喜在看到尤凌身上的伤时立即沉了下来。
美人垮着个批脸，撸起袖子露出充满肌肉的胳膊问：“是谁打你的，老子要把他揍得跪下叫爸爸。”
尤凌没有说话，盯着美人的脸和身材看了许久，直到对方露出胳膊上的伤，他才能将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故人对上。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肖瑞鸣……学长？”
“别他妈转移话题，是谁打的我宝贝学弟，老娘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尤凌伸手帮肖瑞鸣把袖子放下来，遮住胳膊上的伤口，笑道：“这伤是符世麒在家里打篮球把我给砸下楼弄的，你要帮我去打他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肖瑞鸣那冲天的气势瞬间跌到谷底，他讪讪道：“你们小两口吵架，我跟着闹什么呢。”
尤凌的笑容在脸上凝固，“学长，你语文退步了。”
肖瑞鸣单手握拳底唇，假咳两声，“那种文学看多了，你懂的。”
不，我不懂！
尤凌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企图用行动表明自己对某种拉郎行为的抗拒，然而那小伤腿怎么能跑得过人高马大的肖瑞鸣。
肖瑞鸣将奶茶塞到尤凌的手里，然后在他面前蹲下，热切招呼道：“你这伤要走到什么时候，来，我背你去教室。”
尤凌看着对方衣服上的铆钉装饰惊恐摇头，他怕自己被这一背，就被背上了奈何桥。
肖瑞鸣站了起来，眼底含着刚刚滴的眼药水，感叹：“你一定是不忍心我穿着小皮裙背你，即使三年没见，学弟你还是那么的善良。”
“不是，是你的肩上有铆钉……”
“你也觉得我衣服上的铆钉好看对不对，我就知道，漫漫人生里，只有学弟你最懂我。”
尤凌：……
好不好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衣服杀伤力极大。
他们聊天的地方恰好是教师办公室与教室的必经之路，抓迟到的教务处主任就站在树脚下训学生，他看到有两个学生迟到了还毫无愧疚之心地在那聊天，顿时气得把眼前的学生放走，大步朝尤凌他们走过去。
“你们两个是哪个班的？怎么迟到了还在这里聊天？”教务处主任板着张脸，正准备用自己最骄傲的凶脸达到震慑效果，却在看到肖瑞鸣的时候绷不住了。
一楼的玻璃窗上映出主任那张要笑不笑的脸，看起来竟比严肃时更加诡异可怕。
他本人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干脆舍弃了严肃假面，笑得毫不留情面：“你上次说被搭讪了，上上次说因为过于美貌被人觊觎堵巷子里了，那这次是什么？先说好，重复的理由我是不会给你过的。”
尤凌的内心在这一刻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但他自己也不说不上来他究竟是震惊于学长居然能编出那么多硬核的理由，还是这个老师居然能对这些理由照单全收，但他知道，他未来的生活一定会十分有趣，甚至可能会有趣到让他害怕。
肖瑞鸣刚才滴的眼药水效力还没过，双眼看起来湿漉漉的，像含着热泪却因为害怕妆花而不敢让泪落下。
他说：“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了以前初中的学弟，他没吃早餐身上还带着伤，我想背他上学但被身残志坚的他拒绝了，我被他的毅力所感动，就陪着他一瘸一拐地慢慢走来学校，虽然迟到了，但我不后悔。”
教务处主任看了带伤的尤凌一眼，没舍得说重话，伸手怜爱地摸了摸尤凌的头，说：“好孩子。”
他转头对上肖瑞鸣时，声音也难得柔和了几分：“以前你每次都是因为去买奶茶迟到，今天终于没有奶茶了，我就姑且信你一回，去上课吧，以后要继续关心同学。”
“嗯嗯，我会的！”
肖瑞鸣应完立即拉着尤凌往教室走，待得越久，他暴露的几率就越大。
尤凌看着自己手上沾着口红印的奶茶，心里飘过一个巨大的“草”字，看来三年没见，这人的心并没有随着外表变得漂亮，依旧狗到不行。
兜里的手机震动几下，尤凌把手机掏出来，一解锁便看到符世麒发来的消息：
【阿凌你到哪了？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一定要来啊！】
尤凌抬头看了眼楼上的教室，并没有回复，只是前进的步伐快了几分。
从刚才教务处主任儿戏般的训话也能看出来，十四中的纪律管得并不是很严，所以走廊上还有些出来散步吃早餐的人。
“听说今天符世麒来上课了诶，还扛着一大袋东西。”
“啊，今天有个转学生要来，昨天校霸还欺负人家了，所以是那个吧。”
“那个？”
“就是电视剧里经常演的那个啊，新同学来的第一天，然后弄些机关整蛊新同学。”
“这已经是校园霸凌了吧，好可怕！”
“是啊，新同学好可怜，来学校第一天就惹到了不能惹的人。”
尤凌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头问肖瑞鸣：“符世麒，校霸？”
太不可思议了，他家二哈这憨憨的性格，不被欺负就很了不起了，怎么可能会是校霸。
肖瑞鸣点头，然后指了指尤凌：“你，即将被欺负的小可怜。”
尤凌都要被气笑了，这是什么烂俗的剧本。
他，尤凌，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小可怜三个字有任何交集！
尤凌想走进人群里帮符世麒解释，但铃声一响，那群人便如群鸟做散，跑得无影无踪，他气得脸颊都泛起一阵红，愤愤道：“符世麒明明就是个性格很好又单纯的好孩子，他可能连校园霸凌是什么意思都不懂，这群人怎么能这么说他，这是造谣！”
肖瑞鸣沉默了，他对不起学弟，但他实在无法将符世麒那张宛如黑手党首领般可怕的脸与单纯两个字划上等号，甚至在尤凌说出那句话时，他都能感受到“单纯”二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尤凌有些不满，气呼呼地问：“我说得对吧，学长。”
“对、对吧？”
肖瑞鸣使用了问句以此保住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
现在是下课时间，走廊上全是嬉笑打闹的学生，只有高三一班的走廊上连只蚊子也没有，宛如一个被世界遗弃的真空角落。
尤凌心下疑惑，但还是踏入了教室，教室里的每一个学生都坐得十分端正，安静得有些诡异。
自带的符世麒捕捉雷达让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发小，对方面色沉沉却掩盖不住眼底的欣喜，旁边空着的桌子上铺着嫩黄色的桌布，水杯书立文具盒包括靠椅的坐垫都是嫩黄色的皮卡丘周边，可可爱爱又充满了少女心，非常好看，却不符合他的猛男人设。
尤凌颤抖着退到教室外，因为个人爱好暴露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让他的脑子有些混沌。
冷静，教室里还剩两个座位，一个是嫩黄色的皮卡丘宝座，一个是普普通通的座位，现在缺席的学生还剩下两个，也就是说，皮卡丘不一定是属于他这个猛男的！
尤凌转头对肖瑞鸣说：“学长，你能不能去跟符世麒做同桌。”
肖瑞鸣想都不想立马拒绝：“不能。”
尤凌抱头蹲下，内心欲哭无泪。
同学们说得对，我就是个被欺负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