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脚印
“我不是故意的。我唯一的亲人是我姑姑,她远在一千公里之外,生死未卜。”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知道我们的事了吧,你都看到了,对吗?”胡子男追问道。
我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昨天下午的惨案。我没有回答,也没有求饶。
“不回答就是承认咯……看你,小脸煞白。”年轻男人笑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这亲昵的举动让我非常抗拒,我猛地把脑袋歪向一边,躲开了他的手。
年轻男人也不生气,直接把手又伸过来,用力按在我的头顶上,说:“摸头杀。”
我感觉屈辱,却又无可奈何。
胡子男白了他一眼,继续不死心的追问我,“没有家人,那你还有同伴吗?帮我们找出来一个,我就放你走。你太瘦了,我们并不想杀你。”
“只有我一个人。”我看着胡子男的眼睛说。
先不说我根本不信他的鬼话,为了自己活下去,害死别人的事……我做不到。
如书中所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小人亦有所为,亦有所不为。 然君子之所为者,乃天降之大任也,小人之所为者,唯己利是图耳。 君子受命于天,成大事于己,任重而道远;小人遇患而避之,无所得而不作,碌碌之无为矣。”
“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胡子男满脸狐疑。
“躲开怪物,躲开变态,吃人类应当吃的东西。”
“比如那些罐头吗?”年轻男人终于放开了我的脑袋,指了指一旁的背包。
那是我的旅行包,里面还装着我找到的罐头。现在……都给他人做嫁衣了。
“噔”的一声金属脆响,年轻男人打开了一罐罐头,递给胡子男,“明文哥,给。还是麻辣沙丁鱼的诶。”
随即他又给自己开了一罐,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勺子,一边吃一边对我说:“我们现在有充足的食物,你和那边那个小美女,都暂时不会被杀掉。但如果……你敢搞花招,我们立刻就杀、了、你。”
我没有搭理他,只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角落。角落里靠墙坐着一个二十岁出头,很有气质的美女。她紧闭双眼,呼吸均匀,看上去正陷在沉睡中。
奇怪……她刚刚还醒着呢呀。
应该是觉得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提起背包就不约而同地向门口走去,“小丁,你不去检查一下另外一个了吗?”
“不检查了。相信我,乙醚很猛的。我捂她那一下,够她睡到明天天亮的。再说了,她不还捆着呢吗,就算醒了也没事。”
“嘭”的一声,他们关上了门,屋子里瞬间再次陷入黑暗。
他们再次锁上门,离开了。
“乙醚是很猛,是近现代最早被使用的全麻药。但是,我几乎没有吸入。他捂我的一瞬间,我就屏住呼吸了。”声音再次从角落里传来。
“你果然在装睡。”我说。
“是啊。我睡了,我装的。”
“为什么要装睡?”
“因为要逃跑。我后背的墙角,正好有一个豁口,我在利用它磨我手上的绳子。如果我动了,很容易被他们发觉这件事。干脆继续装睡好了,还能让他们掉以轻心。”
“这样啊。”
“等我把绳子磨断了,我连你一块解开,咱们一起跑。对了,我叫夏黛,你叫什么?”她说。
“陈言喻。你就这样告诉我你的逃跑计划,不怕我出卖你吗?”见过太多的人心险恶之后,我对于夏黛的真诚反而起了疑惑。
“我知道你不会的。你不像那些……嗯……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做的人。”夏黛微微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而且,你有点呆萌诶。他们以为我昏迷了,在一旁讨论你的事,我都听到了。说是,早上的时候,那个小丁下车上厕所,无意间发现雪地里有一串脚印。他们顺着脚印,一直走到了一个小超市,然后就发现你躲在里面。你忘记雪地里会留下你的脚印啦。”
原来是这样……我不禁懊恼起自己的粗心大意,让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如果当时多留意一点,处理了那些脚印,躲过这一劫,现在估计已经在小区里找到新住所,安安心心休息呢……
见我没有再说话,夏黛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情绪,连忙安慰说:“你也不要太自责,世事难料嘛。坏人和恶意,总是让人防不胜防的。”
“嗯。”我轻轻答应一声,“你是怎么被抓住的?你知道……他们……吃人肉的事吗?”
“我啊,我被好几只怪物围住,堵在了死胡同里,和怪物打斗了好一会儿。眼看就要被怪物咬死的时候,他们杀死了怪物,抓到了我。我当时很累,已经没了反抗的力量,唉真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啊……他们把我捆起来丢到车上时,你已经躺在里面了,咱俩也算是难姐难妹了……他们吃人肉的事,我已经猜到了。在他们之前,我还见过很多,和他们一样的人。”夏黛平静的讲述着,我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我坐在粗糙的地毯上,被紧紧捆着手脚。闻着空气中尘土的味道,我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我途经水南的一个火车站。那个火车站门口,随处可见讨饭的乞丐和洒落一地的“小卡片”。卡片上印着衣着暴露的性感美女和露骨的字眼。
拥挤的人流中,有很多拉客的“生意人”,其中一个中年大妈模样的人,上来就拽住我的胳膊,说:“美女,住宾馆吗?18块钱,还有帅哥服务!”我被狠狠恶心到了,直接甩掉她的手,大踏步走开了。
我离开的时候,还听到她在我身后招呼别人,“帅哥,住宾馆吗?有美女服务。”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回答说:“哈哈,不用了,我来找我女朋友的。” 结果那个大妈告诉他:“没事,三个人也可以!”
……
离开车站没多远,在一个清真饭馆门口,我看到一个矮胖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皮围裙,正准备宰杀一头老牛。牛的脑袋上套着一个布袋子,正绝望的低声叫着,它的眼泪,甚至湿润了那个粗糙的麻布袋子。
我突然觉得,此时的自己和夏黛,正如那头待宰的老牛。
人呐,怎么总是要那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