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矜贵
“这是陆琪，那寸头的女朋友。”蒋川介绍道。
“你好。”黎千暮礼貌地笑了笑。
陆琪身边紧挨着另一个女生，面容清丽，身材姣好。她迎上黎千暮的视线，嘴角扬起，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蒋大川，你只介绍他们几个，不介绍我是什么意思？”
黎千暮听到这话，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你不会自己开口？”蒋川放下筷子，认命地指了指说，“她叫秦芷兮，和我一个高中的，学的播音。”
“这还差不多。”秦芷兮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神态和动作都能透露出两人交情匪浅。
菜很快就上齐了，摆了满满一桌。“滋啦滋啦——”烤串散发出孜然的香气。
黎千暮赶了一下午的路，此时根本没有胃口。她默默地喝水，偶尔夹几筷子蔬菜。
几个男生吃得很香，颇有一番风卷残云之势。令人意外的是，秦芷兮的食量也不小，面前的筒里插了满满一把竹签。
陆琪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她羡慕地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芷兮，为什么你吃这么多还这么瘦？”
“天生的，”秦芷兮耸了耸肩，“吃不胖我也没办法。”
她看黎千暮基本没动筷子，眼里满是惊讶，“千暮，你怎么不吃啊？你都这么瘦了，多吃点啊，节食对身体不好！”随后又状作不经意间补充了一句：“何况蒋川也不喜欢太瘦的。”
蒋川正在埋头撸串，闻言皱眉，嘟囔道：“你在瞎说什么呢？”
“我瞎说，那你房里的那些海报杂志是假的喽？”秦芷兮反驳道，说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捂住嘴，对黎千暮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们俩老家住得近，偶尔我会去他家送东西。”
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黎千暮，想要看她的反应。
黎千暮笑笑没说话，她现在有些懒得开口。
“来来来，吃串儿，要不就凉了。”周滔见场面有些尴尬，招呼了几声岔开话题。
“对对。”陆琪出声附和。
十月之后，天色黑的比往常快。他们头顶的灯亮起，光线昏黄，有些招虫。烧烤店的客流量变多，里里外外都坐满了，还有不少人搬了张塑料凳坐在一旁等位。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声，黎千暮解锁查看信息。
【肖晓】：千暮，救命啊…
【muuu】：怎么了？
【肖晓】：我大姨妈来了，沾裤子上了，人在图书馆一楼的厕所「哭」，能给我送条裤子吗？
【muuu】：等着，马上。
黎千暮扯了扯蒋川的衣摆，低声说：“我先走了，去给室友送点东西，挺急的。”
“啊？”蒋川没想到她突然要走，愣了几秒，随后跟着起身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黎千暮把他摁了回去。
“这就走了？”周滔看到她的动作，问道，语气有些不悦，显然是觉得不给他面子。
“嗯，你们吃着。”黎千暮淡淡地回应。
等她走远后，周滔看着她的背影，似笑非笑地说：“川儿，你从哪儿找了一个这么矜贵的女朋友？”
蒋川没啃声。
“说到这个，她手上戴的表你们看见没有？一个手表，这个数儿。”陆琪接上这一话茬，手上比了个“七”。
“七千？”周滔猜测道。
陆琪摇摇头说：“七万。”
“七万？？！！”周滔的双眼倏的睁大了，半晌，爆了句粗口，“我靠！可以啊，你小子，长得帅就是好哈！”说着伸手要揉蒋川的肩膀。
蒋川的脸色不太好，听到这话，直接躲开了。周滔的手不尴不尬地举在空中，他讪讪地笑了笑，没继续说话。
……
黎千暮绕过众人的视线去柜台结账。老板娘很热情，看了眼他们那一桌后问道：“怎么是你一个小姑娘来结账啊？”
“过生日请客。”她胡诌道。
老板娘点点头说：“这样啊。一共650，微信还是支付宝？”
黎千暮打开付款码，问了一句：“这附近有卖女装的吗？”
“有啊，马路对面就是，粉色招牌的。”老板娘往门外指了指。
“好的谢谢。”
结完账后，黎千暮小跑着穿过天桥，看到一家名为“精品女装”的店面。时间紧急，她也顾不上挑，随手买了一条黑色的直筒裤，之后便扫了辆电瓶车往图书馆赶，路上花了十分钟不到。
【muuu】：我到了，你在哪个隔间？
【肖晓】：左边正数第三个。
同时，隔间门板传来一阵敲击声。
黎千暮在门前站定，轻声说：“可以开开了。”
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黎千暮把裤子和卫生棉递了进去。
“千暮，谢谢你呜呜呜呜，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好有你在。”肖晓换好裤子后走出卫生间，一脸感激，说着就要抱上来，却被黎千暮单手制止住。
“诶诶诶，你在厕所蹲了老半天，别挨着我。”她故作嫌弃。
肖晓整个人扑到黎千暮身上，笑着说：“就挨着就挨着，我要把你也熏得臭烘烘的。”
黎千暮一脸生无可恋。
——
假期后的第一节就是素描课。金彩到教室后，看到座位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不解地问道：“其他人呢？怎么还没来，上课这么不积极呢。”
同学们面面相觑，一副“我怎么知道他们去哪儿了”的样子。
金彩拍了拍手，自顾自地说道：“今天四节课我是这么安排的，第一节课我来讲人像素描的原理和技法，剩下三节你们对着人体骨架画。”
“人体，骨架？”
“还真成美术生了，开始画人像了哈哈。”
……
座位上传来窸窣的议论声。
接收到学生的疑惑，金彩解释道：“你们是不是觉得风景园林设计和人像完全不挂钩？非也！你们需要掌握比例和构型技巧，而人像的比例往往是最难把握的！所以这次我们加大难度，直接画人体骨架。”
说完，她的视线落到教室后排戴棒球帽的女生身上，清了清嗓子，“黎千暮。”
“啊？”黎千暮正在埋头削铅笔，突然被叫到，吓了一跳，险些割到手。
金彩目睹了刚才那一幕，心脏悬起，看她手没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她吩咐道：“帮我去医学院借一副人体骨架，已经提前联系好了，到那儿会有学生帮你。”
黎千暮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把帽檐往上移了移，露出眼睛，确认道：“老师，医学院离这儿可跨了半个校区呢。”
金彩看了眼表，淡淡地说：“往返一节课的时间够吗？”
黎千暮的眼神瞬间亮了，脸上难掩惊喜：“您的意思是，第一节课我不用上了？”
“嗯，都是些基础理论，你不听也行。”金彩点头。黎千暮学画的时间甚至比风园的某些老师都要久，画功很扎实，外加天赋点拉满，的确没有上理论课的必要。
“好嘞！”黎千暮说着拔腿就跑，老远听到教室里传来一句“快去快回。”
她骑着小电瓶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医学院逸夫楼，直奔三楼教具室，却看见江煜穿着一身白大褂，站在教室门口，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小金联系的是你？”
“来借人体骨架？”
他们同时开口。
江煜解释道：“吴教授让我过来的，他和你们金老师是夫妻。”
黎千暮明白了，在心中暗想：怪不得舍近求远，不去隔壁美院，而让她大老远跑到医学院来借。
教具室的人体骨架摆了整整一墙，各种型号，应有尽有。江煜给她挑了一个大小适中的，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过来的？”
“扫了辆电瓶车，”黎千暮握住骨架的脖子，将它拎起。她往四周看了看，发现置物架上有一个麻绳，问道：“那根绳子可以借用一下吗？”
“随意。”
江煜帮忙把骨架搬下楼，黎千暮则小跑着去骑电瓶车。她把人体骨架安置在后座，用麻绳里三圈外三圈地缠绕一遍，最后打了个结。
“牢吗？”江煜扫了眼绳结，淡淡地问。
“牢…吧。”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江煜扯了一下麻绳，人体骨架随之向一旁倒去，黎千暮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
“好吧，不牢。”她讪讪地说。
“绳子给我一下。”江煜从黎千暮手中接过麻绳，在骨架前胸交叉后绕道后背，又从胯部穿过，最后在脚踝处系了个外科结，他伸手扯了扯，人体骨架纹丝不动。
“可以了。”
黎千暮看着漂亮的绳结，由衷感叹：“厉害啊，你这手艺很适合……”她顿住，没继续说下去。
和栾宋她们几个在一起呆久了，联想力难免有些丰富，但这话在江煜面前说明显不合适，好在她及时刹住车。
“很适合什么？”江煜抬眸。
“没什么，”黎千暮跨上小电瓶，摆了摆手道别，“谢谢！我先走了，拜拜。”说着一溜烟就窜没影了。
江煜站在原地，若有似无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