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两天后,所有遗骸的挖掘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工地上也恢复了正常工作。
工人们在听说了这些尸骨是战士们的遗骸之后,心里便没有了害怕。都是自己人,保的都是自己的家国,怕啥,该害怕的是那些侵略者。
再说,他们这些搞工程的,没少听说这些邪乎事儿,什么学校都是建在坟地上的了,哪个工地闹鬼了?
他们起初见到那些黑雾确实是害怕的,但是现在过后想一想,那些黑雾也没有害人不是?
赵大虎又和他们讲了这地儿是英雄的埋骨地,英气不灭,正气长存。他们建的这所学校就是英雄故事的延续,人们提到英雄,也会提到他们。
工人们心中更加坚定,英魂们会保佑他们,保佑未来在这里读书的孩子们,因此干活的时候都是带着责任和敬畏的。
赵大虎在工地上巡视了一圈,看着比往日更加认真负责的工人们,很满意。
原本工人们干苦力活,只是为了养家糊口,身体上累,心里也没有多开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眼神中是带着自豪的,身上的那种干劲儿是发自内心的。
赵大虎逛了一圈就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这两日工人们放假,他可没休息,一直陪着工作人员们挖掘遗骸来着,他们连着挖了两天两夜,他就陪了两天两夜。
“赵总,赵总!”
赵大虎正要拿钥匙开门,就看到大门口有人叫自己。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水泉村的村民们,刚才出声叫他的是村长。
“啊,村长啊,有事啊。”赵大虎对着门口的保安台了抬手,保安点头把大门打开。
村长带着大家伙往门里走了几步,感觉距离能和赵大虎说上话了,就没再进来。他向着工地的里面瞄了两眼,见工人们都在干活,情况挺正常的,压低声音和赵大虎说:
“这几天村里乌拉拉来了好多人,又是警车,又是啥车的。听说还拉走了很多蒙着白布的担架,村里人都害怕,也不敢上前看。这不他们走了,我们就想着来问问你,到底啥情况,大家伙知道了心里也有个底不是?”
“啊,这事儿啊,也没啥。”赵大虎也没隐瞒,他知道过几天县里也会对这事儿出一个新闻专题报道。
这两天县里和市里的电视台的记者们都是全程跟随的,听说省里电视台也来人了,上面很重视。
村长和村民听赵大虎说起挖出来的是烈士们的骸骨,就明白了,他们祖上就是在这里居住的,对于那场战役知道的比赵大虎还多呢。村长唏嘘地感叹道:“可不是,要不是当年那场大地震,这些英雄们早该入土为安了。”
村长记得当年自己还很小,也就五六岁吧,村里来过很多穿军装的人,听说就是来接烈士回家的。只是他们刚到村里,他们这里就发生了很剧烈的地震。
一时间房倒屋塌,地面开裂,左右晃动,后来又合上了。村长自己就险些掉进了裂缝里,还是一位穿军装的哥哥就得他。
抗震救灾后,那些人就回去了,听说是战场的遗址因为地震毁了。
“苍天有眼啊,这是好事儿啊,这些老兄弟们终于能回家了。”村长身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眼眶泛红地道。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当兵的,只不过在别地地方参战,他想到自己的那些牺牲在战场上,尸骨无存的战友很是伤感。
现在工地里这些烈士们,能被好好安葬了,他很为他们开心。
“往后啊,这里就是英雄的学校了,你们的孩子们有福气了,有英雄们的庇护,会出人头地的。”赵大虎看到村民们后不再害怕了,笑着祝福到。
“是啊,是啊。”村长年纪大了,很信祖宗庇佑这一说的,他很是赞同赵大虎的话。他又和赵大虎聊了几句就带着大家伙回去了。
赵大虎其实是不信鬼神的,他这么说,也是不想村里人和工人们心中害怕,对这个学校产生不好的想法。
直到很多年后,他的工程队在川蜀的一场大地震中平安的活了下来,他才感觉到冥冥中好像真的有英雄在护佑他。
丝药在家里照顾了傅川两天后,吃过早饭后就开始收拾书包要去上学了。她现在的课程很紧密,她需要很认真的学习,才能学得很好。
“哥,我走了,你在家在好好休息一天,没有重要的事就不要出门了。”丝药一边收拾书本一边嘱咐道。
“好,你呢,要不要再休息一天。”傅川有些不放心的道。他前天半夜醒来时,发现丝药没有睡觉,而是坐在窗边呆呆地看着外面,昨天也一样。
他就有些担心她,怕丝药因为自己的事儿心里出问题,再变得和刚来傅家的时候一样。
所以,他这两日一直小心的关注着丝药的情绪。
丝药背好书包,看着外面阴阴的天气,拿了一把伞。听着傅川的话,浅淡的笑道:“我又没受伤,不用休息,该休息的是你。”
傅川从背后抱着她亲了一下她的头顶,心中想着上学多少能转移丝药的注意力,也挺好,就没再多说什么。
丝药下山的时候,天蒙蒙的下起了雨,她撑着伞,脚步开始慢下来。
随着雨滴落下,山中各处很快升腾起一阵白蒙蒙的雾气,她背后的山峰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很近的距离看着却很远。
丝药此时心中就是这种感觉。
她和傅川是亲人,是夫妻,在她看来,他们本应生死与共,生死相依。可是在生死面前,她和傅川下意识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推开对方。
独自面对。
她明白人生的意外不可预料,在生死面前他们都是无力的。
她只是放不下傅川推开自己的那一瞬间内心充斥的绝望。
她不怀疑傅川对她的爱,也不怀疑自己对傅川的爱,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人要为了保护对方而推开。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给傅川最好的爱,要和他长长久久,所以他们之间不能出问题,她很怕他们之间出问题。
很怕她和傅川不能一直在一起。
她想和傅川一直在一起,也想保护他,可是当晚的那种情况下,保护和在一起只能选一个该怎么办?
她和傅川同时选择了保护,可是后来又都认识到错了,当时应该选择在一起的。
这个问题在旁观者看来没有什么可纠结的,就像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一样。但是丝药亲身经历过之后就钻了牛角尖。
丝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教室里的,在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讲台上的教授在讲文学里的爱情。
“这对相爱的男主角,都认为这样做是为了对方好,可是他们都忽略了,这是不是对方想要的,所以他们最后还是分开的,故事以悲剧收场。”
教授撑着讲台,眼神在同学们的脸上巡视一圈,他的目光和丝药对视的时候,丝药有一瞬怔住了。
教授接着往下讲,丝药的心绪又走神了。
对方想要的吗?
她自己想要的是和傅川一直在一起,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可是她也想保护傅川。那傅川是怎么想的呢?
傅川对她的爱是怎么样的呢?
“我们在构思的时候,会有意的制造戏剧冲突,让故事情节更加起伏跌宕。这里的冲突有的是来源于现实生活中的矛盾,也有的纯属是刻意安排的,毕竟生活大多时候都是平淡的。”
“说道生活的平淡,有的同学可能会有疑问,我们要如何在平淡的生活中发现有冲突的故事呢?这就要你们学会观察,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有在意的东西,或是人,或是物,或是某一件事情。当你的在意和我的在意不一样的时候,矛盾就出现了。”
“就像是我们刚才讲到的这对男女主人公。男主角在意的是国家大义,女主角更在意两个人之间的小情小爱,这就是他们的矛盾……”
教授讲的很生动,同学们对于爱情正式求知欲旺盛的年纪,听得都非常认真,慢慢的就连丝药也听进去了,暂时把自己内心的小纠结放下了。
一天紧密的课程结束,丝药随着人群放学回家。走到民宿门口的时候,第一眼就见到了等候在这里的傅川。
他身边有很多人,门卫的赵叔、孙叔,安保处的王大山等人,还有陆陆续续下山的游客们。
可是,丝药一眼就见到了他。
傅川在她出现的时候,视线就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她一步步向他走近。
丝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内心的感觉,她这两日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傅川的眼神,怕从里面看到担心,也怕看到纠结懊恼的自己。
此时,迎着雨后初晴的霞光,丝药定定的看着傅川,她知道她所有疑惑、纠结的答案都在他这里。
她所有的纠结、慌乱都是因为她在意傅川。
傅川的眼神很专注,透过眼底的血丝,丝药看到了他压下去的担心和焦急。
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和泛红的鼻翼,让丝药回忆起早上藏在卫生间纸篓下面的带血的纸巾,她一瞬就想到了眼前这个强大淡定的男人,其实为她着急上火的都流鼻血了。
她的心一时酸涩的厉害。
她在纠结自己的小情绪,而刻意忽略他的时候,傅川在担心他。
丝药的耳边又回想起了傅川那晚说的话,她知道她在后怕的时候,傅川也会后怕,更加会担心她。
她有些明白了,为了保护而选择的推开,不是抛弃,不是丢下,而是想要在未知和不可抗力面前争取一丝希望。
丝药深吸了一口气,将堵在心口的压抑缓缓吐出来,摊开手臂,依赖地对着傅川软软撒娇道:“哥,我不想走了,想要你背。”
“好。”傅川的声音有些暗哑。他一直注视着丝药,感觉到她放松下来恢复如往常,才背过身缓缓蹲下。
感觉到背上软乎乎的身体,和平缓的心跳声。他心中的焦躁和担忧才缓缓散去,干涩冒火的喉咙也觉得舒服多了。
“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又小家子气了。”丝药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歉疚。她是想做一个大气爽朗的女孩的,可是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会陷入矛盾和纠结。
“不会。”
傅川早年咨询过心里医生,知道丝药这样的情况跟她童年的生活没有安全感,又缺乏关爱有关,所以他都懂。他明白这样丝药自己本身更感受。
“小媳妇,哥只要你记住,无论哥做什么,无论我们经历了什么,哥都是在乎你的,也只在乎你,对于哥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只要你开心,哥就开心。”
“哥爱你,往后也一样,只爱你。”
傅川很不习惯说情话,但是他想要丝药安心。
丝药的眼泪一下就控制不住了。
他们从初见到结婚,到现在,她听过傅川说喜欢,也知道傅川爱她,但是这是第一次听他对她说。
傅川感觉到背后的衣服湿了,滚烫的温度让他的心颤了颤。
“你知道的,哥嘴笨,不习惯说这些。但是哥希望你记住,哥的这句话,终生不变。如果你愿意,来生,生生世世都不变。”
“所以,无论想到什么,遇到什么,都不要怕。哥爱你,在乎你,而且永远不变。我用我的信仰保证。”
民宿里的小路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丝药的耳边却很安静,她只能听到傅川深情坚定的嗓音。
她觉得自己幸福的要融化了。这个强大冷静,沉默寡言的男人,爱她爱得深沉炙热,快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去了。
她明白傅川说的信仰是什么,那是他的立身之本。
“哥。”
“哥。”
丝药的脸颊埋在傅川的后背处,一声声唤着傅川,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告诉傅川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只想就这样叫着他。
她的声音透过傅川的肋骨传到傅川的心里。
傅川很直观的感受到了她同样纯粹热烈的爱。
有些爱,需要告白才坚定明了;有些爱,心意相通,不必说也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