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返回的途中因为有丝药的荧光棒的微弱光亮，他们一行人的速度很快，半个多小时后，李叔和孙叔就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号院。
之所以没回十号院，是因为傅川的腿上很严重，需要救治，现在临近半夜，大雪又封了路，去医院也很危险，而一号院住了一位赤脚大夫，医术不错，正好先找他给看看。
之前的那对年轻人，经过他的诊治，用药，现在高烧已经退了，老大夫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躺下，傅川他们就来了。
医者仁心，老大夫被打扰了睡眠也没有丝药的不悦，开门就让他们进来了。
“岑大夫，又要麻烦你了，我们傅总为了救哪两个年轻人，摔断了腿，您快给看看吧。”
赵叔几人扶着傅川上了炕。
“大夫不就是救人的吗，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老大夫扯了被子过来，丝药接过，帮傅川把被雪浸湿的衣服退下来，给他盖上。
傅川的裤子湿了用冻上了，混着血，脱是脱不下来的，老大夫用剪刀剪开傅川的裤腿，一边用酒精棉消毒，一边看了眼傅川的腿伤。
他脸上表情不变，好似傅川那骨头错位，钢钉冒出血肉，滴滴答答淌血的伤一点也不严重似的，他的目光而后便凝聚到了为傅川擦脸的丝药身上。
傅川虽然没有痛哼出声，表情也很淡定，但是他的额头上一直冒冷汗，丝药就知道他是一直忍耐着，毕竟腿骨断了，怎么可能不疼。
“小姑娘，他没事，你别忙，过来，我先给你看看。”
“我？”丝药愕然，她没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啊，这老大夫要给她看什么。
老大夫看丝药发愣，笑笑没多说什么。傅川明白老大夫肯定是看出了什么，丝药之前的身体亏空的厉害，好不容易养好了，比起自己的腿，他更不希望丝药出什么岔子。
他握着丝药的手，递给老大夫。
丝药看了傅川一眼，乖乖地顺着他的力道，坐到老大夫面前。望闻问切，老大夫只是安静地诊了一会儿脉，心下了然之后，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如花的年纪，纸糊的灯笼，还这么不爱惜自己，是嫌命太长了吗？”
“这风寒湿邪以后都小心避着吧！”
傅川握着丝药的另一只手，心神一紧，他自己怎么伤，怎么疼都不要紧，丝药是绝不能有一点问题的。
“老大夫，她？”
老大夫转身到自己的医药包里翻了两卷小布袋出来，打开，是针灸用的长针，长长短短的一排，一眼数不过来。
“她要是这么折腾个三五次，你就要给她准备棺材了。”
丝药的脑袋嗡的一下子，她惊慌地看向傅川，带着歉疚，她不知道自己只是在雪地里走了走，就这么严重。
傅川心里比丝药更慌乱，但是他只能强制自己镇定，他安抚了丝药，然后很恭敬地询问老大夫，“她的身体底子确实很差，但是我们细心调养也许久，已经大好了，老先生为何说这次如此严重？”
傅川这话不是质疑，只是不解，老大夫也明白，刚才他摸脉搏也摸出来了。
“根系受损的花，就算是捡回一条命，养活过来，但是她就能迎风斗雪了？年轻人啊，太想当然了。”
老大夫让丝药把裤子卷上去，他要施针。
赵叔几人见状，就先离开了。
丝药其实穿的很厚，但是因为她瘦，裤子就显得很宽松，一撸就上去了。当年孙大夫没有给丝药扎过针灸，孙大夫善于用药，并不精通于针灸，丝药想起他确实提过要是能针灸，最好用针灸疏通一下经脉，会比用汤药的效果更好。
孙大夫先是在丝药的两个脚心各扎了九针，又在丝药的小腿到膝盖上扎了数针。针扎的很深，但是丝药并没有感觉到疼。
傅川关心地看着她的时候，丝药还笑着跟他说一点也不疼，老大夫淡哼一声说这不是好事儿，两人瞬间安静如鸡。
“别人痛则是因为不通，你这不痛是因为经脉废了！”老大夫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在叹息，这小姑娘的身体到底怎么被糟蹋成这样的。
不过，他只是大夫，只管治病救人。行医多年，事儿见的多了，经历的也多了，知道不是所有事儿他都管得了的。
但是他还是有几分看人的本事的，并没有把丝药的身体差归咎于到这位傅总身上，傅总和这位姑娘之间的情意，他老头子看得明白。
丝药的双腿双脚扎的跟刺猬一样，老大夫又让她躺下，然后在她的头上扎了最后一针，这一针下去，丝药很快就昏睡了起来。
傅川被吓着了，挣扎着起身，想要看她到底怎么了，只是还没起来就被老大夫一手按了回去。
“正常的，她的经脉常年受寒湿气侵蚀，淤堵不堪，都半废了，这会儿是不疼，但是过会儿经脉中气血游走，淤堵得冲撞开，定然是要疼的，睡着了能让她好受些。”
“那她以后，真的如老先生说的，命不久吗？”
老大夫有拿了几根针，在傅川的身上扎了起来。
“我的那几十根针不是白扎的，虽然不能让她壮如牛犊，但也能动如脱兔了，她活多久老头不知道，但至少不会早夭了。迎风斗不了雪，但赏赏雪还是无碍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太能折腾，先前那两个就是这样。要不是老头子我，他们好歹也得烧个三四天，你家这个，要是不及时针灸疏通，得比那两个还严重，烧傻了也是有可能的。
其实要是烧也是好的，就怕她不烧，所有痹症都憋在身体内，那才糟糕呢，人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送了命。她不是没被寒湿伤到，是她自己冻透了，没知觉了。”
傅川看了眼自己的腿，老大夫已经扎了五针了，就在他以为自己也要和丝药一样被扎成刺猬的时候，老大夫停下了。
他收了针灸包，打开了另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手术刀模样的各种小刀，形式各样，又有十多把。
傅川看得一阵头皮发麻，这感觉，像是要被用刑一样，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紧绷了。老大夫看出了他的紧张，伸手动了一下他腿上的其中一根针，向下扎深，直到整根针都没进了肉里，只剩下最上头的把手。
傅川疼的汗珠直冒，但是仍旧忍着没动，忍过了专心的疼，傅川就发觉自己的左腿膝盖向下彻底失去了知觉。
老大夫这一根针，比什么麻药都好使，还能指哪打哪。
老大夫给刀具消毒，没看傅川，耳边是傅川吸气又呼气的声音，这小子的忍耐力和自制力还真是他平生所见的第一人。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自然能做常人所不能做的事。
傅川看老大夫擦拭道具的样子，觉得有些古怪，这姿势不太像是大夫。“还没问老大夫贵姓呢？”
老大夫的刀擦好了，手起刀落就在傅川腿上的皮肤上，利落地划了起来。直到深可见骨。三厘米的口子开在傅川腿骨上钢钉的位置，涓涓冒血。
老大夫擦掉刀上粘上的血，动了一根针，血被止住了。老大夫一边起钢钉一边回道：“不敢称贵，老头子姓胡。”
“傅川多谢胡大夫救治我们夫妻。”傅川咬着牙道谢，有针灸麻醉，傅川虽然感觉不到疼，但是他的身体本能还在，即便知觉被阻断，神经也不由得微微颤抖，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一会儿间就湿了衣襟，而后被火炕的热气蒸发掉。
起出来的钢钉被胡大夫随意的丢在炕沿边的垃圾桶里。
“谢就不用了，我又不是不收你诊金。”
“好，今后，一号院会永远给胡大夫留一间房，您想住多久都可以。”赵叔跟傅川讲过，这个胡大夫和其他的游客不一样，他不是来石山旅游的，而是来常住的，他付了一号院一年的房租。
胡大夫点了下头，他没有缝合傅川腿上刚刚划开的几道伤口，而是在上面洒了一些淡黄色的药粉。“小口子，就不缝了，怪麻烦的，我的这个药粉生肉止血，好用的很。”
“接下来要正骨，针灸插着怪不方便的，先拔几个。”胡大夫说是拔几个，其实是都拔了。
“小子，我看你忍耐力不错，咱就不用针了。正骨的时候，经脉上最好是什么阻碍都没有，这样有利于经脉的续接重组，后期恢复能快些，虽然不能完好如初，但是我出手你能恢复九成九。”
虽然胡大夫没有给傅川拒绝的机会，但是傅川也是同意的，他也希望自己能恢复得快些，痛些罢了，又不会死。
他的这条左腿，是被下了残废通知的，如今有希望恢复，疼也值得。
老大夫看着有七八十岁的年级了，身形枯瘦，手指上的枯皮包着骨头，但是他手上的力道确是几大。
“嘎嘣”一声。
傅川第三次体会到了断骨之痛。
胡大夫的突然出手，丝毫没有给傅川留心理建设的时间，他没忍住闷哼出声。傅川出声后，下意识看向旁边躺着的丝药，小姑娘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一点也没有被他吵醒。
“不错，不错，这骨头接的很完美。”胡大夫看着表面完好的骨头，觉得很满意，十多年没机会给人家用祖传的正骨术正骨了，他老头子手艺还没丢。
不是他没有医治过断骨的人，只是为了保命，他一直没有显露过这手神乎其神的正骨术。他祖传的正骨术不同之处就在于，就算是碎骨他也能不借助外物给正位，同时可以把断了的经脉也一起续接上。
傅川的腿伤是最严重的那种，这条腿本应该截肢的，也是傅川幸运，遇到了医术高超的外科大夫，被保了下来。
胡大夫看过下钢钉的手法，他推断傅川的腿手术过后有很大可能是残废的，五知无觉，形同假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让这条腿行动如常的。
说来也是这小子身上能出奇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吧，这小子遇到他，重续断肢，也算是他的机缘。古语说，有大造化者，有大机缘。
胡大夫是知道坪山民宿这些人都是退伍的老兵，都是保家卫国有救世功德的人，他能帮助他们，也是他的功德。
傅川听胡大夫的话，心底也松了一口气。腿伤痊愈，他很开心。他和他的小媳妇都在变好。
胡大夫在傅川的伤处敷上了一层黑乎乎、油腻腻的膏药，糊的很厚。那股疼还在，但是傅川隐约感受到有一股股热流在续接好的断骨处流走，糊着黑药膏的皮肤处凉凉的，也很舒畅。
胡大夫取下了丝药身上所有的针，然后递给傅川两枚小药丸，“你吃一个，再喂给她一个，小丫头这次要睡上两三日的，这几日你们现在这里休息吧，我也能时时看着你们。”
“嗯，辛苦胡老了。”
胡大夫一把年纪，又是大夫，也没有什么避嫌不避嫌的，他交代完，直接去里屋休息了。年纪大了，熬了半夜，废了大量心神，他老头子也有些挺不住了。
傅川一条腿动不了，但是也不影响他什么，他给丝药喂了药，然后换了她身上的脏衣服，在治腿的时候孙婶儿给他们拿了换洗的衣服过来，只不过为了不打扰他们，放下之后就离开了。
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了，傅川这才抱着丝药舒舒服服的陷入了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