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知命

    曾有过人给狐狸算命，过知命50岁的时候她不会再有孝带了！不准但是至少不是最坏的那个结果，要是自己比老人先走可能是不用带孝了。

    50岁过的那年，她有两个老人还在世，清醒的母亲老兔，时不时不认识人叫她嫂嫂的婆婆。婆婆还在，而且还没到要走的日子，她要做好这个别人口中的孝心重的儿女的形象，不得不每天服侍喂饭清理屎尿。

    狐狸一直跟别人重复说了很多遍，“我过50岁就冒得孝带了，我算过的，最多熬几年了！”听的人夸她，“你就是个没得挑的媳妇”。这样的女儿，老兔是可以靠得住的，在她家养老当然是可得善终的。

    狐狸也有不想孝顺婆婆的时候，屋里整天臭烘烘的，别人就说她没服侍好，她委屈但是她没跟那人争，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老了会被自己子女嫌弃，不过却没人愿意去敬老院，就是家里真的没人服侍了，没后人了可能实在没办法就只好随政府送哪里了。

    没抛弃，像有些人，明明兄弟姐妹几个，却硬是把老人家送去敬老院！

    这样的不能自理的人很多都得被服饰的打骂，她说“做子女的凭良心也不能做这样的事！”二儿子去打工，买房子到外地，一年回来看老娘几眼，给几千块，送敬老院一个月都比他这点钱给的要多。女儿一直都是嫁出去的水，当年不送她书，还让她那么小出去打工受了罪。所以给这个娘洗个澡都要叫好几次。

    这座盲山敬老条件，医护人员的水平更不会比自己家人照顾好，说不定没出一年就得去收尸了，但是狐狸都服侍10年了，婆婆还每天扯着嗓子骂她。她因此也得了奖励，孝顺儿媳的事迹受到了表彰！因为女儿在这边名声好，自己自然也就有面子，最重要的也是自己的养老不会有问题。

    狐狸不喜欢跟母亲说过往，人的仇恨也是可以完全忘记的。尽管在老兔眼里这个女儿自己没疼多少，但是也算是尽力了，没给她添麻烦，每次老兔过来都会说“小女儿，我又来了，打扰你了！”老人家总是觉得自己在女儿家是打扰，去儿子家又不方便，回山上更是死了都没人知晓，那个狐狸的师父就是专业那个在租的房子里默默无闻的死掉臭掉的。

    老兔哪里会想到，狐狸这个家究竟多逼人，所有的这些都是岁月一步步将女儿从小兔逼成狐狸的手段。狐狸说起婆婆还是一肚子怨气。

    当年老兔把小兔嫁到嫁到羊家，一筐鸡蛋做嫁妆，自己一个没动，看到老羊拿起来就煮几个，小兔还以为是他好吃嘴馋。老羊抬头满不在乎的说“你等下就看不到了！”果然过了一晚，婆婆就拿去换了肉和钱， 但是她什么都没拿到。

    小兔怀孕时候晚上不能出去，不会打牌也没什么活动，就在家看看书，婆婆觉得电费贵，尽管一个月8块钱电费她出了6块。这样的事，一直到女儿小羊生下来，有一回下大雨家里屋顶漏水，她床都漏湿了，因为老羊不在家没人帮忙，她就只能把脚盆放在帐子上，然后抱着女儿在床角坐到天亮，后来小兔一定要一个人，哪怕借钱也要分家，建房子分电表的原因。整个家的账目98年的700块归她还，她也要不后悔，自立门户后第一件事，就是可以电表分开，让她无论多晚都有电用，这些都不曾跟老兔说。狐狸拿了好几个孝顺媳妇的奖，这算是婆婆给她的回报吧。

    婆婆卧病之后，她自己很清楚，这样下去也就这几年的事，想着只要送走了应该就可以去自己孙子那边玩乐了，结果一开始送饭喂饭洗屎尿，一干就是10年。服侍的婆婆越活越精神，动不动还会喊嫂子，狐狸（小兔）这时候渐渐也习惯了，她还对别人说“这老太婆要是哪天真走了还不习惯呢。”52过了没多久，狐狸照顾了好几年的老兔，那么正常清醒的一个人竟然走在了前面，不过老兔已经82了！

    狐狸有个哥哥，按道理要服侍老兔的，房子盖好了，女儿送完书了。老兔按道理是可以享享福不用再走来走去了，她也确实在山上享清福，都不用开灯，天一亮就起来，天一黑就睡觉，家里的房子她一个人守着刚好，但是后来。邻居家那个老太竟然也死了，她不能一个人在山头住了。

    孙女没成家，还在忙事业，外头租房子接她去住了几个月，儿子也要出去工作不可能回去山上陪她养老，她最后又落在了女儿肩上。女儿是嫁出去的人，自己只能是外人，不过反正不能出去，家里还有个卧病的婆婆要照顾，还好女儿没出去打工，不然自己也要进山里。狐狸几十年都不知道打工的滋味，一直是靠自己开的店拉扯着女儿小羊上学，一直守着这个家在镇上，除了自己函授学习的时候那几年做的临时工，她一直都是自己做老板，别人觉得她体面，她自己也不想别人觉得自己连个娘都服侍不好，所以接过来一个也是服侍，两个也是服侍。

    接母亲到家里后狐狸一切都按照母亲的意愿安排，自己的房间让给老兔，自己搬到楼上去睡，一楼旁边挨着厕所比较方便。老兔不爱出门，就让她在家坐着看店也行，但是老兔眼神不好，家里有人拿走东西了还要监控查才知道，那就干脆店铺的事，有啥事就让别人打电话问狐狸，也不要老兔管了。

    老兔的性子跟她以前养的那一屋兔子一样，只顾着生出的小兔子，巴不得拔干自己的毛，抽干自己的血给儿女，温顺得看起来可以任人宰割。她跟别人都没生过气，就一次跟婆婆吵起来，一桌子吃饭，婆婆的病犯了，说狐狸做的饭菜不合胃口，还把肉都给自己娘吃了。老兔是不要脸，儿子不去投靠，靠嫁出去的女儿。

    狐狸看到这情况，一桌的客人也下不来台，自己就只好躲开了。婆婆的情况很多人不知道，那时候还说她不让婆婆上桌吃饭，以为是嫌弃，实际上她根本控制不了她发病的情况，只好亲自送过去，后来改喂的了，又有人说她不送医院治疗，哪个医院不是折腾人到死还在要钱呢，老兔到了最后关头，那家医院每天让她打百白破，只会续命，不能起来，不能说话，也根本治不好，一顿折腾后还是只能送回家，结果因为在医院都不能吃喝，在家更不能吃喝，最终就这样肠胃空空的离世了。

    老兔的肠胃总是不好，经常要吃健胃片，还是消化不好，拉不出。不是身体不舒服也经常皱眉。有一次老兔说肚子痛，隔壁医生一眼就看出来她的血色没了。可能要死了，这次不是算命，都没给算命钱，却准了，竟然真的走了！狼爷算了个时辰，半夜是老兔的死期，竟然也准了。

    老羊不习惯用抽水马桶，以前的坑用惯了，方便完就立马走了，哪儿顾得上啊。老人家住在厕所旁，就觉得自己有权利管好这个白白净净的厕所，完全忘记了自己老家那个黑漆漆只能在池子上解决的茅坑，为这事狐狸每次都里外不好做。马桶冲不干净也有个帮助，她自己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大便变颜色了，黑色就便血。

    “妈，你就别老说老羊了，他也是这个家的，说多了他也不好去上厕所了。如果看到他没冲洗好，你就放在那里，我晚上一并洗好就行。”狐狸要维护好这个家的团结，至少不能让谁有怨言。

    “哎呀，小女啊，这白衬衫脏成这样，他是怎么穿成这样的啊，我搓了好几盆都没干净！”老羊最喜欢穿衬衫，衬衫颜色又都选浅色的，总是沾着很多油污，丈母娘看到自己眼前放着的白衬衫怎么不想起自己以前帮儿子洗衣服的场景呢？

    老兔的儿狐狸的哥哥，是大队干部，整个村里都要听他的，他脾气大，也有干部的风范！虽然那时候一件白衬衣来得不容易，但是他也有几件，老兔知道衬衫少，做不出来，要熨斗合身的更少，于是洗起来更认真，几乎要搓的雪白，不会有一点不是本来的白色那样。

    狐狸对老羊说“你老妈（当着面就用这个词说母亲，不会觉得不尊重，也不会觉得夸大其词）洗了大半天给你洗得这么白！”老羊只是无奈的说一声“真是感谢！”可惜不到半天就会比洗之前还要脏了，久而久之狐狸跟老羊的这些习惯也就不能入她的眼了。

    女儿的家里自己帮不了忙，就只好每天坐在门槛边上，里屋那个位置大夏天都不热，这个老母亲终于像个大家闺秀一样闲了下来。老兔的家在当年是很有钱的大户，她是家里排行最小的，因为她很会做事，所以家里的父亲母亲都不担心她，一门心思都去安排那个宠惯了的大姐去了。

    而她留下的就只有手艺，因为大姐总是懒得学，什么也不愿意做，不用自己动手的时候多了，就只能找户好人家嫁了，免得自己不做事没饭吃，还要靠娘家。老兔的大姐因为不勤快反而嫁给了好人家，家底很殷实也做起了富太太，只是最后比老兔这个妹妹还先走，老兔姐姐最后几年要让人伺候，但是身边只有一个女儿和哑巴儿子，女儿又因为赌博而离了婚，儿子倒是没坏毛病，可是在她过世后没多久，因为儿子是哑巴也在一次意外溺水事故中暴毙了，一家人最后可能就老兔姐夫是善终。

    如果不是现在老眼昏花了，还能自己做些寿鞋卖，这手艺很少了，穿手工的寿鞋以前真的卖得好，后来随便哪个百货店就有，狐狸也卖不动了，她也不做了，只有老兔自己的放在那里，她最后搓的那些麻绳应该就是狐狸收藏的那幅蚊帐。

    老兔孙女三个的鞋子以前都是她亲自做出来的，花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很难学得来，可能绣工就是要靠练习。每次小羊跟狐狸去山上，老兔都忙着在门槛边上搓麻绳，蚊帐都是她搓麻绳一根根搓出来的，家里的衣服大多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

    女儿在缝纫这一块能够如鱼得水，一是狐狸爱看缝纫的书，二是跟着母亲学习，经常练手，所以在师父那里一学就会，都没费师父多少口水就教出了最得意的徒弟！这些可没人告诉她，她只知道自己很在意的女儿嫁到老羊家去了，虽然以前也什么都不让她做，但是后来她却建成了这么大的家，还会用缝纫机养活自己了。

    从小受到母亲节俭持家潜移默化，狐狸做任何事情能自己动手的都不会去买，也不会乱糟蹋东西所以哪怕觉得还有点用就会收着，一个牛奶罐子，一些别人扔了的磁带，一袋旧衣服，一个小济公雕塑，一大张麻绳搓的蚊帐！

    给自己儿子洗习惯了看到女婿的衣服放在那里，也想去洗，总觉得自己的双手还是能像以前一样给大家体面。那时候衣服不常能买到，衬衫这样的衣服需要缝纫机才能做，然后还要熨斗，这些家具还只有裁缝才有，所以经常要仔仔细细洗干净，她才能让自己大做队长书记儿子穿，不然就显得不体面了。

    到了女儿家，这个丈母娘可不习惯看着白色的衬衫都丢进洗衣机搅，洗不干净是一回事，洗完还皱皱巴巴的更是糟蹋东西，家里的旧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在那里，就像新的一样，收拾得特别妥当，所以不会需要扔什么东西。

    狐狸舍不得扔东西的习惯也是随母亲的，正好老羊也是一个爱购买，不爱清理不爱收拾的习惯，所以一堆堆的衬衫裤子就这样在房间里堆着了。

    只能做， 15的裤子，05的短裤，这样的手工裁缝生意狐狸做了很多年，生活才过得去，为什么老羊剪头发的3元钱，狐狸挂在嘴边讲了那么多年，就是因为那时候来钱这么难，手工费才这么点。

    现在才50岁，那个算命的定是知道等她到这个岁数他自己不在了，所以无所谓是不是准，到时候找茬也不能找了，只能不了了之。

    每次去玩老兔家，走的时候，老兔就会塞一个药瓶到小羊手里，里面是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