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裘心第章 军机
从王宫来到休息的驿馆后，周诗凡的心空落落的。
自与岳父定下诺言后，两人没有再说话，直到天黑下来，周诗凡才默默离去。
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一切尽在不言中。陈海明白他的心思，也理解他的情感，他同样也清楚岳父对他深厚的感情。
往事不愿再提起，将来则不在任何人的掌握中。人生悲欢离合、大起大落，对于饱经岁月的陈海和一夜百年的周诗凡来说，过去与未来都是落寞的脚印，无论是向前看还是向后看，这串脚印都是一样的深浅。
此时，周诗凡独立伫立在夜色中，仰望深广的星空。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带起一道灿烂的光芒。
再灿烂的光芒也仅仅闪耀于一瞬，而星空却千古不变，没有任何东西能在上面留下痕迹。
周诗凡的心中却有痕迹。
悔恨的痕迹。
因为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一百六十九人因为他的错误而无辜惨死。
梦云号惨剧的发生，他有直接的责任。
虽然他很淡泊，视万物为空。但他不能不无视一百六十九人的无辜惨死。
他太大意了。
当日肖俊并未受到重创，仅仅是鼻子被打破，随即跳海遁去，他还有很强的战斗力。当时处在茫茫大海中，肖俊只是个精于水性的海盗而不是海神，他能逃到哪里去？
肖俊当然不会蠢到游泳逃生，茫茫大海，没有人可以逃出生天。
所以，他又悄悄潜回船上。
他不会回到梦云号，因为海盗船是他最熟悉的。
他在海盗船上潜伏下来，耐心地等待机会。
当梦云号马上就要到达宁州的时候，机会来了。
他杀死押送海盗船的船员，救出众海盗，取得了炸药。然后潜到梦云号，在船尾货舱中引爆了炸药。
爆炸发生，梦云号混乱不堪，肖俊趁乱逃走。
梦云号不可能去追赶他们，而宁州港口的船要进行救援。
所以，肖俊从容离去。
虽然没有炸死周诗凡，但梦云号死伤惨重，肖俊还是得以报仇雪恨，他付出的代价却很小，仅仅损失了一名手下。
肖俊大获全胜。
一百六十九条人命是任何人都无法漠视的重负，周诗凡也无法漠视。
他知道，他一生都不会安宁，他的良心将无时无刻地谴责他、折磨他，永远。
周诗凡感到深深的悲哀，为无辜的死难者，也为自己。
七年的忧伤与悲哀彻底摧毁了他的神志，致使他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我这样做是否错的太厉害了？”
周诗凡问自己。
“我仍在这个尘世浮沉，我周围所有的人都和我有联系。我可以漠视自己，但，我可以同样漠视别人吗？”
“今天，一百六十九人因为我的漠视而无辜惨死，明天还会有多少人会因为我的漠视而无辜死亡？”
“不，我没有权利把忧伤与悲哀转嫁给他人，我对生命没有希望，但是别人却渴望活着，我不能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
“杀死肖俊，将他的帮凶绳之以法，再守护轻语出嫁，我就可以陪岳父养老去了。从此不再理会尘世，断却所有的恩怨，就可以自由我心了。”
“唉——”
周诗凡长叹，摇摇头，感到有些落魄。
“真不行，竟然犯下了如此严重的错误。不但武功荒废了，而且精神功力也退步了，今天竟然让别人侵入了神窍。这样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稀里糊涂地就让肖俊给杀了，如此怎有脸见九泉之下的爱妻。”
忧伤与悲哀参杂着内疚与悔恨，周诗凡孤独的站在星空下，从骨子里感到一种深深的痛苦与无奈。
是夜，周诗凡梦见梦云号的死难者把他团团围住，鲜血四处流动。这些冤魂悲哀、痛苦，他们愤怒地责问他，为什么任凭肖俊犯下滔天罪行，致使他们惨遭杀害。当周诗凡惊醒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冷汗湿透了全身。
他呆坐了好一会才平定了情绪，然后起身洗漱。这时驿馆的服务人员请他用早餐，同时通知他本国驻夏国使馆的大使裘心来见。
在这个时代，有许多事务仍旧沿袭自上个时代，如语言、文字、衡量度、律法、国家国际制度等。所不同的只是观念的转变、国家民族的改变。所以有外交关系的国家只见仍然相互设立永久性的使馆。
华、夏两国自古关系密切，本是一国子民。晓暮时代毁于第二次机器战争后，这个民族散落世界各地，并陆续建立了几个国家。在东方大陆有紫薇王朝及与其隔海相应的夏国；南方大陆有吕国；西方大陆有蓝国、滕国；北方大陆有梅国。
华夏两国因为关系密切，相互只见开放边界，两国的公民可以自由出入，几百年来相安无事。因为两国几乎没有外交纠纷，所以驻派的大使基本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周诗凡此次本是以私人身份到的夏国，根本没有打算通知大使馆。但是发生梦云号惨剧，被迫公开了身份，就变成了华国官员进境。
从一入境周诗凡就在忙着公务，接着就去参见老岳父，而等华国大使得知周诗凡来到夏国的消息时，已经很晚了，所以才一大早来到驿馆参见。
周诗凡来到会客室，本国的大使正在等候，见周诗凡出来忙起身行礼。
周诗凡见到裘心却微微一愣，原来此人是一个年轻女子。
裘心三十左右，容貌清秀，神态端庄稳重，一看就不是个普通女子。
周诗凡有些诧异地问道：“你就是本国大使么？”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话问的有些可笑。
哪有本国大臣不识本国大使的。
周诗凡数年不问国务，除了一些曾经共过事的官员外，其他近几年上来的官员一概不识，所以见到裘心才有此一问，就公务职责来说，这并不光彩。
裘心心中暗笑，周诗凡这个大臣当得可真可以。
表面当然不能表现出来，仍恭敬回答道：“参见大臣阁下，本人裘心，正是我国驻夏国大使。”
声音悦耳，极富磁性的魅力。
周诗凡感到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掩饰过去。然后淡淡道：“你还未用过早餐吧，随我一起吃吧。”
说罢，不等裘心回应，转身向餐桌走去。
身后响起碎碎的脚步声，裘心跟了上来。
落座，周诗凡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请用就不再言语，开始默默吃饭。裘心素闻风伯爵性格孤僻古怪，今日方得以领教，故不敢多言，也默不作声的用餐，一时间，偌大的驿馆除了偶尔响起轻微的碟筷碰撞声外，静似无人。
周诗凡吃得极少，没一会就放下了餐具，心神陷入了昨夜的梦中情景。
不知多久，恍惚间觉得有一双目光正灼灼观察自己，本能地收神回心，抬眼一看，裘心的目光迅速收了回去，脸庞泛起一道红晕。
周诗凡漠然，见裘心也吃完了，随口淡淡问道：“梦云号的事情你知道了？”
裘心微微点头，道：“我昨天在马州办事，听到传报后连夜赶了回来，只是归来已至深夜，所以今早来参见大臣阁下。”
“我们有多少人在这里？”
“二十一人。”
周诗凡略一沉吟，又问：“官员几人。”
“八人，包括军机部的一名武官。”
周诗凡站起身，道：“除了那名武官外，所有官员全部去处理此事。”
顿了顿，周诗凡轻叹道：“国内的人至少明日中午方能到达，这段时间只能辛苦大家了。”
“我们会尽力而为。”
周诗凡凝视这个不同寻常的女大使，轻声说：“去吧，稍请带那名武官来见我。嗯，请他穿便服。”
裘心道：“是。”看了一眼周诗凡，低声道：“那名武官名为王昌宏，军衔中校，极为精明能干，是周空大人的心腹。”
周诗凡心中暗赞。
裘心心细如发，一句话就让周诗凡了解了王昌宏的整个情况，使他与此人打交道时心中有数。
但他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言语。
裘心轻声道：“我去办事了。”说完，转身离去。
周诗凡目送裘心离开，然后来到客厅独自呆坐。
不一会，侍卫来报有个名为王昌宏的男人求见，周诗凡请他进来。
须臾，一名身材中等，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周诗凡暗暗打量此人。
王昌宏皮肤稍黑，五官极为端正，双目炯炯有神，虽然两鬓已灰白，但反而有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王昌宏走到周诗凡身前，略一打量周诗凡，微微鞠躬道：“华国大使馆一等武官王昌宏参见大人。”
“不必多礼，请坐。”
落座后，周诗凡却不言语，只是心中暗想如何向王昌宏说出自己的计划。
王昌宏也不言语，静静地等着周诗凡。
衡量一番后，周诗凡道：“王武官，此次找你来见是有一事相求。”
王昌宏微微一愣，道：“大人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周诗凡道：“我就直说吧。”接着轻声道：“你是整个东方的负责人吧？”
王昌宏眉头微皱，迟疑了一下，低声回答：“是。”
“你们情报部门的事我本无权过问的，但我必须借助我国在整个东方的情报网，所以请王武官考虑。”
王昌宏面色凝重，低头沉思起来。
周诗凡也不追问，静静地等他回答。
周诗凡再怎么不理国事，也是知道大使馆的武官实际上就是驻派各国的间谍负责人，裘心提醒过他，说王昌宏是军机大臣周空的心腹，那他就毫无疑问是整个东方间谍网的首脑，所以周诗凡才会找他帮忙。
只是军机部门向来是受周空的直接领导，任何部门及官员都无权插手，甚至连国主都不能干预，因为军机部门只向国家负责，不会对任何人负责。
周诗凡需要借助军机部门的人员，就只能客客气气的提出要求。否则以他的性格才懒得说这么多废话。
半晌，王昌宏才抬起头，缓缓道：“希望大人体谅下官的难处，如果大人不把事情说清楚的话，我无法决定。”
周诗凡暗叹，知道王昌宏不会轻易答应的。
“梦云号的事你知道吧。”
“是，下官知道。”
“我想请你发动所有手下，追查梦云号元凶肖俊。”
王昌宏愣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想私人了解此事？”
追捕肖俊本就是官事，何况以肖俊的罪行是要全世界通缉的，情报部门参与此事也是应当的，但周诗凡却私下找王昌宏提出，所以他才会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周诗凡点点头，道：“我必手刃此人，所以不能通过正式途径。”
王昌宏暗忖，追捕肖俊，军机部肯定要参与的。不同的就是只能追查不能动手，由周诗凡来了结私仇，虽然辛苦没有功劳，但结交了周诗凡这个大人物也是值得的。
王昌宏决定帮助周诗凡。
他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下官就全力助大人除去此害，但事成之后请大人不要提起此事，否则下官无法向上面交代。”
周诗凡点点头道：“多谢，无论结果如何，本人都感激不尽。”
王昌宏道：“大人见外了，下官告辞。”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