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更恐怖的是,楚凤岐想起了他这个身体原主的身份。
南巫国擅巫术和蛊毒。原主就是被南巫国特意培养用来对付暴君的药人——或者难听点说是“毒人”。跟这类药人近身久了,尤其是还发生亲密关系的话,那可是真要命的,会逐渐让人毒入五脏六腑而亡。
平时这类药人看着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除了因为被培养成药人的过程中服用过多的毒和药而使身体过于病怏怏外,根本让人查探不出这是个有特殊作用的药人。
但是中了春药后就不同了,会刺激体内药性发作。医术高明的太医是能够从陷入这种状态中的药人身上诊断出被掩盖住的带毒本质,甚至可以看出这是南巫国特有的药人。
一旦被发现他是南巫国的药人,那他还能有命在?
楚凤岐真心觉得自己实在太悲催了。
穿到这么危险的世界,还是个危险的间谍炮灰,在这皇宫中,在暴君身边,时刻面临着被发现身份的危机。
眼下这情况,一旦被暴君发现他中春药,要么是被暴君厌恶地让人拉下去砍了,要么是暴君还顾念着点情谊,让太医给他看诊,从而让太医发现他南巫国药人的身份。
换言之,似乎怎么样都是死。
除非他现在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身上的春药解了。
“脸怎么那么红?”这时,景御似乎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皱眉问。
“可能是屋内太闷了。”
楚凤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企图用冰凉的手降一下脸上的热度,不让自己的异样看起来那么明显。
他的脑子疯狂转动着,思考现在该怎么办。
他可一点也不想死啊!
要不现在制住暴君,威胁暴君让人把他送出宫?
不行,就他现在这病弱样,就算在末世练出了点身手,也不是暴君的对手。在小说中,为了衬托主角的苏,可是设定主角武功之高天下少有敌手的。
要是他的木系异能依旧强大,倒是还可以一试。
等等,怎么把他的木系异能忘了?
他忽然灵光一闪。
虽然现在他的木系异能缩水了,等级不高,但木系异能本身有医疗作用,没准还是对解毒有点用呢?
他也不求完全解毒,就希望能压制一□□内的春药,不让暴君看出他中药就行了。
这么想着,他引导自己体内微弱的木系异能解毒。
但可能是体内的木系异能太弱了,他又有点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就把异能透支。
春药……好像……好像是解了吧?
他意识模糊地想。
脑子也有点混混沌沌的,像是塞了团棉花。
眼前忽然一黑,他四肢无力地踉跄了一下。
“怎么了?”景御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我……”楚凤岐想说他好像是要晕过去了,但他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发黑,头重脚轻。
他恍恍惚惚。以前透支异能似乎最多也就是觉得疲倦想要睡觉啊。难道是因为这身子太废,所以才撑不住会晕?
在他晕晕乎乎倒下去时,他好像听到有人惊慌地喊了声:“阿笙?!”
是错觉吧?
阿笙是他的小名,这里应该没人知道才是啊。
烛影摇曳。
“你说他这是睡着了?”景御的声音很平静,但细听可以听出里面压抑的怒火。
“是。”钱太医提心吊胆地回答。
钱太医是被影卫用轻功带过来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陛下有事。没想到是给一个以前没见过的年轻公子看诊。
一个容光极盛、苍白羸弱的漂亮公子,还躺在陛下的龙床上……
细思极恐。
这难道是陛下的?
可是不是听说陛下不近男女,清心寡欲得很,甚至还有流言说不行吗?
不知有多少大臣权贵盯着陛下的后宫,想给陛下的后宫塞人。可是就没有一个是能成功的,甚至还招来祸端。
反复诊脉确认那公子只是睡着了后,他也很吃惊,也甚是惶恐。
看陛下很看重那公子的样子,不惜让影卫用轻功把他绑过来看诊,可见十分急切、在意。
现在却让他诊出那公子只是睡着了。这一来,倒衬得陛下这番兴师动众的急切在意成了笑话。
正忐忑着,“啪”的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突兀响起。
“陛下息怒!”钱太医条件反射性地扑通一声跪下,慌忙请罪。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位陛下在很多臣僚权贵眼里,冷血胜过地府阎罗,暴虐堪比桀纣再世。
更恐怖的是心思诡谲、神情莫测。或许因为曾做过十六年堪称君子楷模的太子,很多时候陛下可以说是气度雍容,相当有涵养的。即便挥袖间定人生死时,也只是淡笑着,让人猜不透。
这一次陛下竟然怒到砸东西,可见是怒到了极点。
钱太医一颗心沉到了嗓子眼,额头上隐隐冒冷汗。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陛下容禀,微臣忽然想到,楚公子这状况可能是另有隐情。”
“说。”
“微臣在诊脉时还发现,楚公子的身体中不知何故有许多药、毒残留,亏损极为严重。可能正因如此,才精神不济极易疲倦,才……”
钱太医未尽之意是想说,睡着可能是因为身体太差情非得已,并非有意。
他回话已毕,年轻的帝王却未有表示。
周围死寂一片。
似乎有无形的压力碾压过来,沉凝得让人几乎窒息。
半晌,钱太医终于听到淡淡的一句:“起来吧。”
他这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却依旧战战兢兢埋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陛下天威难测。而惹陛下动怒的罪魁祸首楚公子,此番怕是下场不太妙。毕竟陛下极少这般动怒。
不过,秉持着医者仁心,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陛下,楚公子的身子耽搁不得,是否……”要用药?
但一句话没说完,就有人来报说楚公子已醒了。
然后钱太医就看到,外表看着虽然一派明君风度,但实则本质是暴君的陛下,一出手就雷霆万钧、睚眦必报的陛下,竟然不假思索就一甩袖转身往楚公子那边去了,似乎还是挺在意那楚公子的?
这还是第一次见陛下这么在乎一个人。
他在心里琢磨着,还是让人把给楚公子的药准备好吧。
楚凤岐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是在暖烘烘的被窝里。
没错,被窝里。
连脑袋都缩在被窝里,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暖暖和和。
久违了的温暖。
他懒洋洋地眯了眯眼,跟太阳底下悠然打盹的猫似的。
把脸颊贴在松软干净的枕头上蹭了蹭。
不想起床。
甚至想要幼稚地在床上打个滚。
高床软枕,丝被柔滑。
像是回到了末世前可以随意地、毫无顾忌睡懒觉的时候。
这就是他梦想的咸鱼躺的生活啊。
他打了个呵欠。
有点困。
要不还是再睡个回笼觉吧?
不过,他还没付出行动,就听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醒了?”
他整个人一僵,想起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装睡?装听不见?
好像都行不通。
算了,反正现在身上的春药已经解了,应该暂时没什么危及生命的危险了吧?
楚凤岐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
眼睛适应了光亮,他发现他现在躺的这张床过分的大,在这上面随便滚几个来回都不成问题。
床上物品也大都是明黄色,处处精致,极尽奢华。
透过层层帐幔,烛火影影绰绰间,隐约可见外面跪了一地的宫女和内侍。
该不会他躺的是龙床吧?
而景御就站在他的床头前。沉着脸,眉眼间压抑着怒火,活像是来向他索命的阎王。
楚凤岐:“……”
他这是又招惹暴君哪里了?
景御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直把他看得鸡皮疙瘩掉一地,这才似笑非笑地道:“睡得可还好?”
“应该还算好?”他谨慎地回答。
虽然不太明白景御问这句话的意思,但景御的黑脸他可是看得清的,不像是什么好话。
听到他这句话,景御忽然笑了起来。自嘲地慢慢笑着,带着点神经质的疯魔意味,活像是别人负了他似的。
他自顾自笑了一会,脸色保持了那种暴风雨前的平静状态,慢条斯理地问:“装晕是不是很好玩?”
“装晕?”楚凤岐心中冷笑,面上惊愕而茫然。
“原来陛下在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他抬眸看向景御,鸦青色细密纤长的睫毛轻微颤动,仿若徐徐展开的扇面。
此时他病恹恹地靠着床头倚着,身上穿着的白色中单更衬得他瘦削颀长。一头如瀑的青色披散着,精致昳丽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薄唇也是浅淡的颜色,有一种病骨沉疴的病弱美。
“陛下大可不必费心给我安罪名。”楚凤岐的眼神变得失望而决绝,“只要一声令下,尽可让我人头落地,魂归九泉。”
说完这话,他红了眼眶不去看景御,然后干脆闭上眼,背对着景御朝里侧躺下。
一时间,周遭气氛凝重得可怕。
正在这时,太监总管赵总管来问:“陛下,钱太医带着给楚公子煎好的药来了,您看?”
“让他进来。”
等钱太医把那碗药放下,景御看向床上的楚凤岐,声音微冷:“起来喝药。”
楚凤岐没搭理,依旧拥着被子没动静,拿后脑勺对着景御。
“要孤亲自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