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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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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圣二年十二月,皇宫。

    奉命前来的太监总管还未歇口气,就将目光投向了被带刀侍卫团团围住、显得格外羸弱无助的青年。

    青年一张脸生得精致昳丽,容光独绝。却偏偏消瘦苍白,似是病骨沉疴。此刻披着雪白狐裘、安静地垂着睫羽,明艳且无害,仿佛最为名贵脆弱的白瓷,让人惊艳向往却不忍轻易触碰。

    即便见过不少美人,太监总管也不得不惊叹,这楚公子确有一副无人能及的好容颜。

    没准还真的如他刚刚所咬定的那样,曾跟陛下有过一段情。

    只可惜,陛下已经丢失了那段记忆,且不知为何从不准他人提及那段过去。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个敢宣称跟陛下两情相悦的人。就是不知道所言是真是假。

    “陛下召见,还请楚公子这就随奴才去见陛下。”

    楚凤岐安安静静地垂眸跟着,在无人注意之时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穿到一个古代权谋文世界。

    按他的木系异能和咸鱼属性,不应该穿到种田文世界养老吗?

    楚凤岐原本生活在末世。自爆异能跟丧尸皇同归于尽后,隐隐听到一个声音说他功德不小、给他穿书福利什么的。

    他都做好穿到一个悠闲安逸的世界混吃混喝、安心养老的准备了,结果一睁开眼,就看到有人拿刀架着他的脖子想要把他咔嚓掉!

    好家伙!你管这叫“福利”?!

    穿成一个活不过半章的炮灰病秧子,还是古代宫廷权谋这种危险世界,他这也太难了点吧?

    大概半个小时前,他穿进了这本末世前看过的小说。

    小说主角是晋国年轻的帝王景御,一个黑化的暴君。

    私下里很多读者都叫这男主“禁欲”——因为景御这人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从头到尾和尚到底,是男主界的一股清流。

    跟那些从小凄惨惹人怜爱的男主不同,景御贵为先皇嫡长子,出生即被封为太子,还是个格外受宠、受重视的太子,命好得让人妒忌。

    在这样顺遂如意的环境下,十六岁之前的景御,可以说是个堪称楷模的温润君子、近乎完美的仁德储君。

    然而,这所谓的父慈母爱、兄弟和睦,只不过是虚妄、阴谋。

    先皇真正喜欢的是白月光之子——养在先皇后身边、和景御兄友弟恭一起长大的四皇子,只是把景御当做四皇子的挡箭牌和磨刀石。为了安抚镇守北疆的先皇后母家镇国公府,才隐忍做出慈父的表象。

    在景御十六岁时,先皇给镇国公府安上通敌卖国的罪名除去了镇国公府,并陷害景御派人刺杀先皇、有篡位之心,废除了景御太子之位,将景御关押天牢。

    而景御生母先皇后这时候不仅不担忧,反而还怨恨并当面指责景御连累了她,才害得先皇不再宠爱她,甚至将她幽禁冷宫。

    经历这一番晴天霹雳的背叛剧变,又在狱中被折磨一阵后,景御黑化了。

    他强势为自己洗脱罪名后,请命前往北疆战场。

    两年后的除夕,景御带兵凯旋,逼宫篡位。

    这一个除夕夜,先皇为爱子四皇子挡刀而被景御误杀。而刚从冷宫被救出的先皇后眼见先皇被杀,拿剑刺杀景御为先皇报仇不成,最终自刎追随先皇而去。

    彻彻底底的众叛亲离,刺激得景御性子更为偏执疯狂。

    原本在北疆战场就已渐渐变得冷血暴戾的他,登基之后更加暴虐不仁,阴晴不定。先是以雷霆手段镇压逆党奸臣,再是御驾亲征伐北狄灭南巫,暴君之名威震八方,令人闻风丧胆。

    说实话,楚凤岐在看书时,对这个黑化美强惨主角还挺有好感的。

    然而,当他穿成一个被主角间接弄死的炮灰,他只想骂一句:狗皇帝!

    原主跟他同名,甚至连长相也十分相像。表面上是被进献给主角的病美人,实则是南巫国间谍,一个专门培养用来暗杀主角的药人。跟这种药人“近身”接触一段时间的人,便会受影响毒入五脏六腑而亡。

    此时北狄国已被攻破俯首称臣,南巫国深感唇亡齿寒,才派出了包括原主在内的一系列间谍、刺客。

    在原书剧情中,一个大臣趁着庆功宴上主角难得醉酒的时机,把原主这炮灰送进了宫。只是原主还没见到主角的面,就被主角身边的侍卫砍了——原因是原主口口声声说仰慕主角。

    景御最厌恶那些口里说着仰慕他、实则或是攀权附贵或是借机刺杀他的人。

    曾经有人自持美貌过人,公然跑到景御面前宣称仰慕他,甚至愿意为他去死。景御半点不为所动,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哦,那就死吧”。

    楚凤岐穿过来时,正是主角身边的侍卫要把他砍了的危急关头。

    情急之下,他想起景御曾丢失过一段记忆,就硬说自己是景御的救命恩人,而且还在朝夕相处过程中跟景御两情相悦。

    ——其实原本只需要说是救命恩人就可以了,毕竟暴君从某种程度来说还是比较重情的,起码对曾有恩他的人都很不错。

    但鉴于之前原主说仰慕主角,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加上“两情相悦”这个谎言。

    书中曾提及,景御在北疆战场时曾被刺杀重伤,在逃离过程中失忆并孤身流落僻远山村,独自过了几个月后才恢复记忆重回北疆战场,但同时却又失去了在山村的记忆。

    也就是说,除了景御自己,没人知道那几个月发生了什么。而景御偏偏忘了那段过去。

    而且原主的身份掩藏得很好,一个偶然被大臣带进京城的孤儿流民,过往背景一片空白,随他怎么捏造。就算要查明原主的过去从而揭穿他的谎言,那也要费一番功夫花一段时间。

    如果不出意外,短时间内他应该可以利用这个救命恩人、两情相悦的谎言稳住暴君,从而保住小命。然后在谎言被揭穿前找机会逃出宫,从此逍遥自在。

    楚凤岐根据书中剧情胡编乱造了一通后,侍卫终于半信半疑地去请示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于是才有了眼前他被请去见主角的这一幕。

    能否活下来还未知。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应对景御那个狗皇帝。

    楚凤岐不想死。在末世活着不容易,他锻炼自己的异能一步一步变强,就是为了活着。可惜最后还是不得不死了。

    侥幸他又活了过来。

    连带着他的木系异能也跟了过来——虽然现在异能微弱得近乎没什么用。

    这里的环境相比末世可好太多了,他当然希望安安稳稳、舒舒坦坦地活着。

    暮色渐沉,宫灯渐明,朔风也愈加凛冽刺骨。

    楚凤岐一路裹紧自己身上的雪白狐裘,跟着太监总管到了一座宫殿,停在正殿门前。

    巍峨壮丽的宫殿,在苍苍茫茫的暮色中隐约只能看得清轮廓,近看才能看清奢华精美的细节。

    此时天还没全黑但已到了该掌灯之时,可不知为何,整座宫殿都不见半点烛火。

    透着股诡异、阴冷的气息。

    太监总管却依旧面色如常,没有半点惊诧地敲了殿门三下:

    “陛下,楚公子已经带到了。”

    一片死寂。

    让楚凤岐都不禁怀疑殿内是否有人。

    好一会儿,殿内才传来慢悠悠的一声:“进来吧。”

    垂着眼帘,楚凤岐心想这声音还怪好听的。声线华丽,低沉醇厚如同陈年美酒,极富韵味。倒是跟暴君阴阴鸷的性子不太相符。

    他低眉顺目地跟在太监总管后面进了殿。

    殿内没有烛火,也没烧地龙。朦朦胧胧的光线,阴寒逼人的冷气,看着怪得很。

    不过想到这里的主人是那个不能以常理来看、甚至有时有点神经病的暴君,又觉得还算正常。

    正思索着等会该怎么应对,一道视线居高临下望来,一寸一寸地、如同凌迟般把他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甚至在他脸上久久停留。

    楚凤岐垂眸掩去眼底那一抹寒光。

    他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做出一副相当乖顺且无侵略性的模样。

    这应该是景御比较看得顺眼的类型。他记得在书中,景御曾养过一只安静乖巧的猫。

    然而下一刻,景御却突然凑近他,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猝不及防地被迫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景御那张脸就撞入了他的眼帘。

    凶名在外的暴君,竟然长着一张光风霁月的脸,剑眉凤目,五官华丽而端正,气质尊贵而淡然。

    非常好看、耐看的一张脸,还是那种华美而不失凌厉,一看就很端正君子的那种。

    光看外表,没人能想到这会是暴虐乖戾的暴君。

    楚凤岐看得有些愣。

    而且,这张脸,怎么好像莫名有点点……眼熟?

    “是你说,跟孤两情相悦?”

    景御的语气轻慢慵懒,仿佛是对着情人的缱绻。

    但下一秒,却忽而凉薄地一笑,捏住他下巴的力度也骤然加重:“可你见到孤这张脸,好像很惊讶。”

    好痛!

    楚凤岐眉尖紧蹙,疼得眼泪都差点飙出来了。

    这身体又病弱又娇气,跟他末世前娇生惯养的身子一样受不住丁点痛。

    他抑制住自己伸手掰开景御那只狗爪的冲动,在心里直骂了几句狗皇帝,这才稍稍解了点气。

    不过,在看到景御眯起狭长漂亮的凤眼,似笑非笑地看他挣扎时,他又一下子气得不行。

    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在。

    他极力挽回之前表情管理不到位的失误:“我……草民只是久未见到陛下,乍一见到陛下的脸有些恍然。”

    几年未见,再见已物是人非,惊讶恍然不是正常?开口先自称“我”再改称“草民”,也是因为习惯性对着以前朝夕相处的熟人称“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景御明显不信:“是吗?”

    景御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不紧不慢、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解释,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猫恶劣地逗弄无法逃脱的老鼠。

    楚凤岐暗暗龇牙,又在心里把狗皇帝“问候”了一番。

    暴君外表看着再正常,内里也是又冷又疯的。还喜怒无常、心思诡谲,让人猜不透看不明。

    这种人不按常理出牌,极难对症下药。

    也就那将原主进献的大臣和原主信心爆棚,会觉得暴君因为醉酒而中美人计。

    实际上,暴君恐怕是连之前庆功宴上醉酒的样子都是装的。此刻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醉酒的迹象。

    他有些头疼地无声叹气,让他这种咸鱼跟暴君这种恐怖的人打交道,简直就是折他的寿啊。

    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楚凤岐睫羽轻颤,极为委屈地看着景御的眼睛:“阿元,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阿元是景御的小名,因为他生辰恰好是元宵这一天。也只有极少数几个关系密切的人才知道他这个小名。

    楚凤岐本意是表明他们确实曾关系匪浅,从而减轻景御的怀疑。

    然而,景御却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了痛处,脸色瞬间阴沉暴戾起来,本来捏住他下巴的手也转而忽地一下掐住了他的脖颈。

    脆弱的脖颈被修长冰冷的手指牢牢圈住,几近窒息的感觉让楚凤岐苍白的脸泛起一层病态的薄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景御就那么森冷阴鸷地看着他,双眼猩红状似疯魔。

    “你这是在怪孤?”他的声音显得极轻,极飘,阴渗渗的,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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