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楚凤岐在宫外吃喝玩乐一天, 傍晚才从宫外用过晚饭,依依不舍地回来。
至于景御上午的那句“那要看你的枕头风吃得如何了”,他全当是景御在调侃了。这句有关枕头风的话, 大概是由那个纨绔说的那句“让他给陛下吹枕头风”有感而发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竟然这么“出名”了。
出名到都有人冒充他的亲属,去招摇撞骗、仗势欺人。
他怀疑现在京城里的人大概都背后议论他是“祸国妖妃”吧?还是那种十分善于吹枕头风、热衷蛊惑君王的妖妃!
殊不知他就是个明晃晃的、十分惹眼的挡箭牌啊。
跟景御打了声招呼,楚凤岐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但一踏进寝殿, 他脚步一顿, 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幽寒的光。
他的寝殿被人动过了。
他表面看似随意,但经历过末世后自然不可能不警惕小心。
寝殿里的每一处布置他都了然于心,每一个细微之处他都看在眼里。
吩咐过殿中做事的宫女太监后,也没有人会多事乱动。
所以寝殿被动过极有可能是外人出手。
“楚公子, 您回来了?”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见到他回来, 纷纷笑脸相迎。
“都先下去吧。”
他神情温和地挥手让那些人退下, 纤长卷翘的睫毛轻垂下来遮掩住眼底的寒光。
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人动的手。
暴君应该不太可能。目前他们“合作”尚算融洽, 没什么动机要动手。除非是已经查到了一些他真实背景身份的线索。
剩下的也就是南巫国可能性比较大了。
想到原主的真实身份背景是男巫国安插过来的间谍, 他就头疼得很。
没一会儿,楚凤岐从寝殿改动过之处的蛛丝马迹中, 找到了一张写着字的小纸条。
小纸条上写的是一首常见的、表面看着没什么特殊含义的诗。
但实际上诗中却暗含深意, 以特有的方式给他传递了指令。
原主原来是景朝人,但却是南巫国特意培养用来对付景御的药人, 是一个间谍。更准确的说, 是南巫国野心勃勃又擅长用蛊毒的五皇子亲自挑选并培养出来的间谍。
景御本人谨慎小心又武功极高,想要刺杀成功可能性极小。对起居饮食也十分注意, 想要下毒也不容易。因此南巫国五皇子另辟蹊径培养了个药人,还大费苦心地安排了有利的身份。
但其实原主并没有见过南巫国五皇子的真面目,偶尔见到南巫国五皇子时,那五皇子脸上也带着□□。
原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南巫国的间谍。
南巫国五皇子看中了原主的根骨和容貌, 设计把原主弄得家破人亡后,又假仁假义地把原主从人贩子手中买下,对原主多有照顾,让原主对他感恩戴德,把他当恩人和兄长,并自愿甘当药人,要为这位“被景朝皇室弄得家破人亡的兄长”报复在位的皇帝。
原主知道的事情也很少,就连联系也是被动的,只能等着其他间谍联系他,而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其他间谍。
这张纸条上的诗就是以特殊的方式,传递了让他多“接近”皇帝的指令。
这个“接近”自然是指有亲密接触的“接近”。只有这样,作为药人的他才能把身上的毒性传递到皇帝身上。
想来是这几天他“妖妃”的传言传得多了,南巫国的人也忍不住动作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正月十五元宵节是景御的寿辰。万寿节加上元宵节,可谓双重喜庆。而正月十六那天,被景御御驾亲征打败的北狄国会有特使到景朝觐见贺寿,并正式递上俯首称臣的国书。南巫国也会以邻国的身份派使者过要来贺寿。
北狄国已经称臣,南巫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自然知道处境堪危,急迫地要加速把罪魁祸首的景朝皇帝干掉。
楚凤岐面无表情地把手上的纸条烧掉。
南巫国的阴谋诡计最后当然不会得逞,反而南巫国会因此自取灭亡。
但现在他不得不考虑的是,他现在是间谍的身份!
一个迟早是要被揭穿的间谍身份——毕竟南巫国的人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找上他,逼他动手。
而且他还自己为了活命编造谎言,说他是景御的救命恩人,同时还是两情相悦的恋人——这个谎言在他的真实身份背景被揭穿后,也会随之被揭穿。
安逸了这么些天,他都差点要忘记自己的目标是寻找机会逃出宫去,从此做条愉快的咸鱼,逍遥自在。
虽然现在也是吃穿不愁甚至还能享受各式御厨美食,咸鱼得不能再咸鱼,但这是有极大的风险的啊!
有间谍身份这把危险的利剑在头上悬着,他总得提前做好出路打算。
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他叹了叹气,闭着眼趴在桌子上不想动弹,连从宫外带回来的小零食都没心思吃了。
尤其是看着带回来的那串糖葫芦,一向算是乐观的他忽然有些烦躁。
楚凤岐在叹气的时候,御书房内,景御从暗卫那里知道了今天那个冒充楚凤岐兄长的纨绔子弟的身份。
不是什么权贵子弟,就是一个刚到京城没多久的一个富商家的独子,因为家中父母长辈溺爱,被娇惯得又蠢又无能。
本来这纨绔在小地方横行霸道惯了,虽然手里钱不少,但在京城这边比不上这边的纨绔们有钱有势,憋屈了好一阵子。
正巧前两天偶然听到有人谈起新进后宫“备受恩宠”的楚公子的传言,又听到那人感叹如果是楚公子家里人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就一时起了心思,冒充楚凤岐兄长的身份。
这一冒充,竟然还真有好几个人信了。因为没几个人知道传言中的楚公子的身份,又加上传言中这楚公子是如何如何妖妃祸国,甚至受宠到陛下都为他不置后宫。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这纨绔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这楚公子跟陛下吹吹枕头风——当今陛下本来就有暴君的名头,轻易就能给人安上罪名?
就这样这纨绔骗了几个人,那几个人的妥协让步让他尝到了冒充身份的便利,也就更嚣张更大胆了起来,甚至听到天香楼背后是祝之鹤祝小侯爷之后,也嚣张得丝毫不放在眼里。
一身黑衣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暗卫单膝跪地禀报:“这纨绔的背景来由都没什么可疑之处,就是两天前听到路人传言和今天早上听人说起天香楼,有些巧合得过分。”
“巧合?”景御冷笑一声,“孤可不信什么巧合。”
他合上调查得来的卷宗,淡淡地道:“再让人查查那几个路人,往北狄和南巫那边查。”
“是。”
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下,御书房内又恢复了寂静。
景御一瞬不瞬地看了手里的小泥人好半晌,一会皱眉沉思,一会儿又眉眼柔和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祝之鹤听到下面的人上报早上天香楼出的事而进宫时,就看到景御竟然难得地在发呆。
他顺着景御的目光看去,看到景御手上的小泥人时,挑了挑眉,很是诧异:“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这些小东西了?”
景御这人从小十分正经,不玩这些小孩子爱玩的东西。倒也不是天性不爱玩,只是被过于严格管教。
景御的生母先皇后从不给景御准备任何玩具,只给景御书籍画册之类学习的东西。大概五六岁时,景御从他这里拿了点小玩具回宫去,结果那些小玩具都被先皇后让人当着景御的面通通砸坏然后丢了出去。
先皇后严格管教几乎不认人情,先皇和清王也是对景御“寄予厚望”,不让景御“玩物丧志”。久而久之,景御也就越来越正经无趣,不玩这些同龄孩子热衷玩的玩具。
然而现在景御竟然奇迹般地手里拿着个小泥人在玩。
这是突然“返老还童”,醒悟了过来要弥补自己无趣的童年吗?
“哦,你说这个?”景御举了举手上的小泥人,轻描淡写地道,“阿岐送的。”
祝之鹤:“……”
你这表面平淡实则炫耀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在他这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吗?
有本事你跟楚凤岐当面秀去啊!
看了这么些天,祝之鹤算是明白了景御在楚凤岐面前就是“纸老虎”,怂得不能再怂。
平时吧,在他面前一口一个“阿岐”地称呼,腻得不行。但在那个楚凤岐面前,就是一口一个“你”的,生怕让楚凤岐知道自己是有多稀罕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时时关注是不消说的。他在见景御且楚凤岐也在场时,景御十次有九次视线是不偏不倚地落在楚凤岐身上,他这个从小有几分交情的亲表弟就配得到个白眼——要不是因为嫌弃他阻碍两人相处而用眼神暗示他离开,恐怕他连个白眼都得不到。
同样被“罚”吃白粥,楚凤岐卖了个委屈说了两句好话,就能让景御反口给楚凤岐“解禁”,让人给楚凤岐上大餐。而他呢,无论怎么说好话,都得可怜巴巴地喝白粥。
其他的就不一一举例了。总之这区别对待是够丧心病狂的了,实在是让他牙酸得很。
而且那占有欲还特别严重。他这个亲表弟都不配喝到一盏楚凤岐递的茶——景御那个没人性的为了不让楚凤岐给他倒茶,硬是扯慌说他“不喝茶”,也真是够绝的了。
要不是这楚凤岐目前还有点背景由来问题没查清楚,祝之鹤其实还是挺乐见景御和楚凤岐的事的。
景御这个注孤生的竟然也难得在意一个人——尤其是这个人还能让景御吃瘪,他自然是拍手赞同,简直不能更大快人心,觉得自己从小在景御那里吃过的亏总算是有人能给他“报仇”了。
当然,就算楚凤岐目前背景还有点问题,他明面上也不好干涉什么。景御既然这么做,那肯定是有自己的把握的。这一点上,他还是信景御的。
“我听说上午时天香楼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地挑衅陛下?”祝之鹤强行忍着笑意,“那个不长眼的纨绔还当面冒充是陛下你的大舅子?”
景御凤眸微微眯起看他,语气是对着亲近之人的随意:“所以你是来看孤的笑话的?”
“微臣哪敢啊?”祝之鹤连忙喊冤。
虽然也有看笑话的意思,但他其实主要是来探探那个不长眼的纨绔是什么人,以及这件看似巧合的意外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再者,名义上是属于他的天香楼出了事,他总得关心关心。
说了一会话,景御忽然停了下来,从不易被察觉的角落里、一盆腊梅盆栽的后面捧了个琉璃小鱼缸出来。
祝之鹤:“……”
景御难不成还真是童心未泯?
不过在看到景御亲自给琉璃小鱼缸里面的小金鱼喂鱼食、还隔着玻璃小鱼缸用手指逗那小金鱼时,他蓦地想到一个可能。
“陛下,”他脱口而出,一脸见了鬼的模样,“该不会这也是楚公子送你的吧?”
“有问题?”景御凉凉地道,半撩起眼皮看他,语气里有股威胁的意味。
一边说着话时,景御还一边漫不经心地伸手隔着玻璃小鱼缸去逗那小金鱼。
“当然没有!”祝之鹤求生欲很强地连忙否认。
为了表明自己绝对赞同的态度,他还主动搭话:“这是……金鱼吧?”
“是金鱼,怎么了?”
“哦,没什么,金鱼挺好的。金鱼……金鱼……哈哈哈哈……”
突然地,祝之鹤“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跟抽了风似的,都快笑得站不起来了。
“金鱼……哈哈哈太好笑了!景御你竟然养金鱼!哈哈哈……”
听祝之鹤这么一说,景御沉默了一会,忽然以手抚额轻声笑了笑。
祝之鹤走后,景御把太监总管赵总管叫进来问了一句:“楚公子在做什么?”
“楚公子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了。”
“在睡觉?”景御皱着眉。
“奴才们也不清楚。楚公子并没有留人在殿里伺候。”
楚凤岐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从桌子上抬起头时,发现天色已经差不多黑了下来,殿里光线朦朦胧胧的一片。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烦恼了这么久。
殿里的宫灯和烛火呼啦啦一片接着一片亮起,很快明朗如白昼,驱散了乌沉沉的黑影。
他看到景御向他走过来,颀长俊美,君子威仪。
“要睡觉怎么趴在这里,不去榻上?”景御眉尖微蹙。
楚凤岐抬起眼睑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深处的情绪,若无其事地说道:“累了,不想动。”
景御在他身前蹲下,漆黑深邃如墨玉的眼眸定定地看了他一会,仿佛要直直看进他的眼里,看透他的灵魂:
“你在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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