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姜知晚顺着力度往前跑去,还不忘在间隙中问:“柏颜同学,怎么啦?”
柏颜冷静道:“先走。”
背后传来阵阵尖利的叫喊声:“小兔崽子!”
“你往哪里跑?”
“柏颜!”
气急败坏的男人的声音,伴随着棍棒挥动的破风之声。
钢筋敲在水泥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心悸之声。
数不清的怪物在身后叫嚣。
姜知晚往后看,只能看见浑浊的黑暗和模糊的黑色影子。
像是阴暗中的爬行动物。
柏颜拽着她左右穿梭,穿过长长的街道,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绕了几个圈。
身后没了声响,只有她们两人在夜色下狂奔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一道略急促,一道平稳。
相互交融传递。
良久,她们终于停了下来。
柏颜靠在墙边闭目调整呼吸,神情疲倦,鼻尖淌着汗。
她像是已经跑了很长时间。
姜知晚看向她们相握的双手,少女的手掌心有些许茧子,印在她的手腕上,有些疼,又有些温暖。
姜知晚没有看多久,因为柏颜靠在墙边,身形纤细瘦弱,看起来很不好。
雪白的脸侧滴着汗渍,乌黑发丝沾在脸侧,显得狼狈。
她抬手撩开少女额前一缕缕的湿发,少女那双漆黑如星的眼眸睁开。
姜知晚冲她笑了笑,甩了甩衣袖,用自己的校服给她擦汗。
“怎么了?跑得这么急。”
柏颜唇色也白,没什么血色,在月色下轻动:“你怎么在这里?”
姜知晚弯着眼睛笑:“我来找你啊。”
她说得坦荡又直白,她来梦里就是为了来找柏颜。
柏颜那双清冷的眼睛里像是染着月色的湿,蒙着月纱,眉间紧皱:“你怎么才来?”
鸦羽般的眼睫轻颤,一瞬间脆弱得像是破碎的冰面。
犹如海棠醉日,梳云掠月。
她似乎在埋怨,为什么来得这样晚。
姜知晚怔然,手指停在半空,校服从指尖滑落,露出嫩白的手指。
她禁不住轻抚颤抖又沁湿的鸦羽尾,喉咙里哽塞滚动,只是温声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目光坚定清亮,温柔又有力量。
指腹碰到眼尾,传来灼热的温度,像是红炉融雪。
柏颜回过神来,身子站直,转过身去。
她的手指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腕。
手腕上的握力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姜知晚凑上前去,发丝落在柏颜的耳侧,亚麻色和乌黑交融倾覆。
少女像是被这丝痒意搔到,小巧的耳朵尖轻颤。
姜知晚嘴角带着笑,轻声问她:“我们去哪啊?”
戛玉敲冰般,柏颜手指兀地用力攥紧,牵着她往黑暗中走去。
月光清冷,盈盈落在脚尖。
姜知晚亦步亦趋跟着她走,只是指尖湿漉漉的感觉不曾作假。
她也不在意去要去哪,亦步亦趋跟着柏颜。
她们进了一栋破旧的老房子里,楼梯间没有灯,只能靠外面的月色照明。
柏颜似乎已经习惯了,轻车熟路扶着墙,淡淡道:“你弯腰。”
“好。”姜知晚抬手往上面摸了摸,摸到楼梯和一手的灰。
楼梯太矮了,如果不弯腰会撞上。
柏颜带着她进入负一层,在进去之前,还有一道铁门,柏颜掏出钥匙开门,拖动铁门。
铁门破旧又沉重,发出沉闷的声响,吵醒了寂静的深夜。
楼上有位老太太开灯,朝楼下看:“柏颜,是你回来了吗?”
柏颜仰头应了声,“抱歉,吵醒你了。”
老太太语气温和,从房间里取出一盏手电筒给她照光:“没事,回来了就好。”
暖黄色的手灯照亮楼梯间,老太太眼神不是很好,只看见有两个人,便问道:“这是柏颜的同学吗?”
姜知晚顺着光往上看去,灿烂地笑着:“奶奶好,我叫姜知晚。”
老太太乐呵地笑着:“小同学好,快进去休息吧,很晚了。”
姜知晚笑意盈盈地应着:“好咧,奶奶你也快进去休息哦。”
老太太说:“奶奶老了,觉也少了,不碍事。”
等到柏颜开了门,才仰头说:“奶奶,我进屋里。”
老太太才关闭手电筒进了屋子里。
柏颜掏出钥匙开门:“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一间很小的杂物间,一张小床就占据了一半的空间,还收拾出桌子和洗漱的地方。
姜知晚身姿挺拔,进入里面后,原本不大的空间越发褊狭狭小。
柏颜神色恢复成冷淡模样,漠然道:“姜知晚,我的房间只有这么大,你要是觉得不习惯”
就怎么样呢?
如果不习惯的话,姜知晚还能去哪?
回到城堡里吗?
柏颜见年轻人半晌没动弹,眉峰轻拢,嘴角抿直,又喊了声:“姜知晚,你怎么想的?”
只见对方缓慢地回过身来,露出一个堪称刺眼的笑容:“柏颜同学。”
“你叫我名字,可真好听啊。”
姜知晚骨头都酥酥的,有些麻意,她露出自己的虎牙,说:“柏颜同学,你再叫我两声好吗?”
柏颜回望她,眉梢微动,又淡淡地坐在桌子前,解开凌乱的马尾:“不叫。”
猫猫震惊,猫眼里都是不解和疑惑,三两步走到桌子旁边去问她:“为什么不叫呀?”
“柏颜同学,我都叫你了。”
柏颜掀起眼帘看她:“你叫我了。”
姜知晚点头:“嗯。”
柏颜淡漠道:“那我就一定要叫你吗?”
姜知晚和她对视,满眼委屈和控诉。
柏颜偏过头去,嘴角却溢出一抹笑意。
少女期的柏颜不减清丽,眉眼倏忽间柔和,冰霜染暖,落下半堂春色。
姜知晚看愣了,傻傻地坐在旁边,半晌才开口问她:“柏颜同学,奶奶是谁呀?”
柏颜淡淡道:“是房东奶奶。”
“哦。”姜知晚环顾四周,问她,“柏颜同学,你怎么住在这里呀?”
柏颜头也没抬,擦拭脸上的灰烬和汗,问她:“你觉得我应该住哪?”
姜知晚想了想,在自己的梦里,柏颜同学当然是要住在最好的地方啊。
她笑着说道:“住大别墅里,别墅一定要很大,很漂亮,还要有庭院。”
镜子里的少女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眼神清亮又带着细碎的光。
“庭院?”柏颜看向镜子,说道,“还要在院子里种花是吗?”
姜知晚点头:“对啊,要种很多很多的花,篱笆上种满爬藤科蔷薇,粉的龙沙宝石,白的重瓣白木香,绿色的绿萼梅花”
柏颜接下她的话:“最好一年四季都花团锦簇,走到哪都有花的香味。”
姜知晚弯着猫眼笑:“对。”
真不愧是自己的梦,在梦里她们两人还这样的心有灵犀。
柏颜定定看向镜子里的两人:“我这里可没有花。”
姜知晚还是在笑,嘴角上扬:“没关系,这里有柏颜同学啊。”
柏颜手指微顿,指尖在桌子上轻敲。
良久,她神情不变,轻声问:“是我想让你这样说,还是你自己想这样说的?”
大型猫猫歪头,像是很不解,认真解释:“是我自己这样想的啊。”
“我这样想,所以这样说。”
她说得极其坦然,入梦不就是为了来见柏颜吗?
有没有鲜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柏颜同学在这里。
柏颜垂眸,白皙手指扯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朵纸做的玫瑰:“我只有这个。”
红色的纸张做的玫瑰,简单又纯澈。
她举着红色的纸玫瑰,语气平淡:“你要吗?”
姜知晚心底暖洋洋的,又跳动得厉害。
即使知道这是梦,还是被这股心动的声音吵到。
她露出一个又呆又傻的笑容:“我要啊。”
柏颜嘴角微扬,眉眼似乎带着笑。
窗外天光乍亮,雄鸡长鸣。
姜知晚醒来时,嘴角还带着笑意。
车外落日余晖,橙红色的夕阳挂在天边一角。
蝉鸣嘶鸣叫个不停,风把蝉鸣声吹得格外绵长。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好像还留有玫瑰花的香味。
柏颜似乎也刚醒来,眼底惺忪蒙眬。
姜知晚觉得有趣,歪着脑袋瞧她罕见的迷糊表情。
顷刻,柏颜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伸手揉了揉自己眉心。
姜知晚问她:“柏导演,我们不去拍戏吗?”
柏颜回她:“拍完了。”
姜知晚疑惑:“拍完了?”
柏颜侧眸:“等你去拍,天都黑了。”
姜知晚视线越过她,落在外面的夕阳上,小声道:“还没有天黑”
在她说完的那一刹那,晚霞遮盖,拉下落日序幕。
柏颜眉梢微挑,有些鼻音:“嗯?”
姜知晚眨眼,露出一个笑,猫眼微弯,乖巧可爱。
柏颜掀了下眼皮,似乎是笑了。
姜知晚确实咽了咽口水,咕咚一声,很是明显。
柏颜俯身靠近,雾一样清冷的雪松气息靠近,越来越明显。
在封闭的空间里,姜知晚似乎都能看清柏颜颈侧的肌肤线条,一点点鼓动着。
漂亮的睫毛,垂眸时簇簇轻眨。
姜知晚只能呆愣愣地坐在副驾驶,眼看着柏颜逼近自己,优越的五官在自己眼前放大。
她紧张地攥紧安全带,心头震荡不已,呼吸都小心起来。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方。
只见柏颜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越过她,打开了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
咔嗒一声,姜知晚回神了,正襟危坐。
柏颜从里面拿出一瓶花生奶递过去:“渴了?”
姜知晚眨了眨眼睛,盯着花生奶,有些难以表示的失落。
柏颜不咸不淡地看着她:“不喝?”
姜知晚立马说:“喝!”
她伸手拿过花生奶,二话不说打开瓶盖,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半瓶。喝得满口腔里都是清甜的花生奶味。
姜知晚喝得太急,有些残留的奶白色的液体挂在嘴边,但本人却毫无察觉,闭上眼睛醒神。
柏颜敲了敲方向盘,眉间轻拢,声音有些哑:“吃东西会漏?”
姜知晚还没反应过来,柏颜伸手打开她面前的遮阳板化妆镜,清澈的镜子映照出一只馋嘴花猫。
热气蔓延,姜知晚耳朵都红了,皮肤薄就是麻烦,一点点红都会很明显,脖颈脸侧连成片。
姜知晚条件反射用手腕朝自己嘴边抹去。
随意擦完之后,她才想起身上有手帕,连忙在口袋里翻找,翻出宁安筠给她的那块白色手帕。
柏颜视线落在她的手腕处,手帕角落绣下了一个绿色“安”字,放进口袋的手指顿住,没再动弹。
姜知晚拿着白色的手帕盖在污渍处,擦拭一番,随即把手帕仔细收起来。
半晌无话,姜知晚问她:“柏导演,我们接下来去哪?”
柏颜语气恢复一贯的淡漠:“去吃饭,然后回去拍戏。”
姜知晚诧异:“拍戏?”
“晚上还要拍戏吗?”
柏颜撩起眼皮看她:“那电影里的晚上什么时候拍?”
姜知晚从漆黑眼眸中,看到了一个傻傻的自己。
“也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