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文雅中学（14）
时今岚走进教室，里面的情况和第一节课上课前没什么区别，乐窈窈已经在位置上坐好，对着走进来的她露出甜美的笑容。
正是这一笑，让时今岚步伐微顿。
因为乐窈窈现在的笑和第一节课上课前的笑一模一样，眼角下弯的弧度，嘴角上翘的位置，仿佛用尺子丈量过。
时今岚有了防备，发现不对劲后选择按兵不动在乐窈窈身旁坐下。
教室中静悄悄一片，熟悉的人从外面走来，是张老师，一模一样的打扮，如出一辙的不快神色。
又是他？
主科目连着上两节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时今岚取出试卷，想着上节课讲到哪题了，却发现自己在试卷上做的笔记不见了。
她翻过试卷看名字，‘张小淑’三个字工整的写在姓名一栏，分数和错题也与她记忆中的试卷完全一样。
时今岚抬表看时间，九点零一分，时间是正常的。
恰在此时，张老师开始对选择题答案了。
时今岚心头的违和感逐渐明朗。
她思忖后，抬手去翻乐窈窈的试卷，和之前一样，被她先一步压紧了，递来疑惑的眼神，小小声询问:“你干嘛？”
完全相同的反应。
是回溯。
上节课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再现了，只是这节课她没有进教室就和乐窈窈搭话，所以没被张老师盯上，他不悦的情绪也并非全因为她和乐窈窈课前讲话。
时今岚收回手，这次没有说多余的话，而是拿起滚到乐窈窈试卷边的黑笔，无声的告诉对方，自己没有看她试卷的意思。
乐窈窈略显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将试卷往自己面前收了收，杜绝被人看到第一页的可能性。
没有时今岚主动与乐窈窈说话，也没了后续两人被一起赶出教室的事情，教室里只有张老师高声讲题的声音。
时今岚转着笔思考，怀疑尤知薇也进入了回溯，但出于某种原因，两人此刻处于不同的时间点上，所以尤知薇从教室里消失了。
在尤知薇看来，或许她才是‘失踪人口’。
时今岚想不通的是，既然是回溯，为什么是重复上节课的内容？
不，不对。
应该是如宋予遇所猜测，回溯的这个教室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他猜的并不完全。
玩家的确在经历教室过往的某个场景，但并不是回到过去。
时今岚反驳宋予遇的理由立足点是，如果重现过去，乐窈窈没有必要借助陶欣的身体前来。
换句话说，也就是已经死亡的人不能直接出现在教室里。
借助玩家的身体也要来，是否说明这节课上会发生对乐窈窈而言十分重要的事情？
比如直接或间接造成了她的死亡？她不甘心，所以想来改变过去？
正在她思绪发散时，突然注意到乖乖听课的乐窈窈低头看进了抽屉，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怪异的事情，但她接下来的举动让时今岚挑起了眉。
乐窈窈低头看抽屉并不是在找东西，而是摸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羞怯又忐忑的看过去。
宋予遇说过，沈知松中午要和乐窈窈一起吃饭，她现在是在看沈知松的消息？
第一节课上被她搅了局，剧情发生偏移，乐窈窈没能看手机，所以进入了回溯？
线索刚刚串联，冷而无情的声音横插进来，不大却足以让人心头狂跳，“看什么好看的？给我也看看怎么样？”
张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乐窈窈身后，严苛古板的中年男人眉头堆成了凹凸不平的丘壑，脸上有不容忽视的愤怒。
乐窈窈已然吓白了脸，紧握着手机塞进书包里，埋头不敢说话。
时今岚没有插手，如果如她所猜测的那般，进入回溯是因为剧情发生了偏移，现在她只能当个冷漠无情的旁观者，否则下节课还会在这个场景中。
乐窈窈装鸵鸟的行为并没有让张老师的怒火消减，反而更胜一筹，他走到乐窈窈面前，用手背重重敲了桌面，“拿出来。”
乐窈窈的头几乎要埋到胸口了，晶莹的眼泪在眼眶中摇摇欲坠，却又强忍着不敢掉出来。
张老师见她没有反应，声音由冷转怒，“你聋了吗？我说拿出来！”
犹如雷霆震响的暴怒回荡在教室中，乐窈窈被吓得抖了抖，不敢再把手机往里藏，哆哆嗦嗦拿出来放在桌上。
恰在此时，手机屏幕亮了亮，一条新消息发了过来。
乐窈窈还来不及看，张老师已经夺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新消息，他横眉一竖，重重将手机砸在地上。
‘啪——’
屏幕碎裂和金属扭曲的声音交织在一块，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连电池都飞出来窜到了时今岚脚边，本就吓得浑身颤抖的乐窈窈没忍住哭出了声。
张老师却冷笑不止，“你妈费尽心思让你转到我们班，你就这么报答她？上课开小差，还谈恋爱？现在马上给我滚出教室把你妈叫来！”
抿唇冷眼旁观的时今岚看见了乐窈窈眼中复杂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情绪。
羞愤、绝望、恐惧、麻木……
她差不多猜到乐窈窈的死因了。
自卑敏感的女孩因为遇到了喜欢的男生心生欢喜，在上课时忍不住想要看看对方发来的消息，却被严苛古板的老师当场抓包，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说出转学的缘由和早恋的事情，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冲动之下，跳楼自杀。
线索被厘清，事情却未按照时今岚的推测发展。
缓慢的齿轮转动声在她耳畔响起。
‘咔哒、咔哒、咔哒——’
越走越慢。
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但一只无形的手触碰到虚无之中的钟表，轻轻拨弄，在时间彻底静止的刹那，齿轮陡然运转起来，密密匝匝的齿轮交错声从四面八方压向时今岚。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时今岚的脑袋像被锤子用力敲打了一下，眼前涌出浓稠的漆黑。
再睁眼，乐窈窈正对着站在门口的她露出甜美的微笑。
-
尤知薇从强烈的眩晕感中清醒，齿轮密集的转动声也在她睁开眼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静的教室，讲课的老师，一群马赛克脸的学生以及……以及正无聊托腮做笔记的蔡钰！
尤知薇心脏收缩，发出疯狂跳动的怦怦声，血液也因此流得更快，输送在静脉和动脉里，由内而外透出大量的热。
不过短短几秒钟，尤知薇的背后便覆了层薄薄的冷汗。她努力调整呼吸，控制有些颤抖的手看了手表，十点十六分，到第三节课了。
张老师又从头讲起了试卷。
蔡钰在一群马赛克脸学生中有了具体的面容，且会在上课二十一分钟后被人叫出教室，连捅十几刀，当场身亡。
还有二十分钟。
尤知薇告诫自己冷静，但鲜血喷涌的画面，利器刺入血/肉发出的噗嗤声却不断在她脑子里循环。
一下、两下、三下……
满目血红。
她用力咬了舌尖，尝到血腥味后，从背包里取出矿泉水灌了几口才慢慢冷静下来。
刚刚她没有任何防备，看到蔡钰被人捅了一刀后，脑子里一片空白，留在记忆中的只有那血腥残忍的画面。
她忍着害怕和恶心努力回想。
染血的刀身、约莫15厘米长的刀刃、黑色的刀柄、银亮的螺丝钉……
是水果刀！
尤知薇想到了什么，展开系统虚拟屏幕去看背包，被系统判定为线索道具的水果刀不见了。
对！就是那把染着黑沉沉血垢的水果刀，一模一样！
从时今岚那得知女鬼疑似乐窈窈的猜测后，她便认为水果刀是杀死乐窈窈的凶器，可刚刚血腥的杀人场面告诉她，死在水果刀手下的认叫蔡钰。
她又想到三人触发的隐藏任务。
宿管阿姨、女鬼、敲门者。
除了时今岚，她和宋予遇的隐藏任务都没有给出具体的姓名。
如果女鬼根本不是乐窈窈，她们的猜想就走错了方向。
时今岚通过眼睛判断女鬼是乐窈窈，会不会蔡钰也有一双杏眼？
尤知薇抿着唇，努力去看蔡钰的长相，但她的位置太靠后了，看不到蔡钰的正脸，连侧脸都看不太清。当她试图回想上节课蔡钰死亡前的模样，又发现自己当时受到的冲击太大，完全记不住她的样子。
她想了想，将目光落在认真讲题却没什么人回应的张老师身上，高举起手。
张老师果然看了过来，较为耐心的询问，“什么事？”
尤知薇拿起试卷道:“老师这题我会。”
张老师略有意外，但比起要和时今岚打起来的模样，出奇的好说话，“那你来说说？”
尤知薇说了两三句，颠三倒四不太清楚，有点不好意思的揪住身前的头发，道:“老师，我说不太清，可以到黑板上写出步骤再说吗？”
张老师点头答应了。
办法有用，尤知薇在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露出被老师认同的喜色。她刻意靠着蔡钰的过道走，路过她时，假装不小心碰掉了她的笔袋。
她连忙说了声对不起，将笔袋捡起来时，将蔡钰的面容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杏眼，是柳叶眼，她神情烦躁，额前长了好多青春痘，双颊上也有些许雀斑，盖过了脸庞的清秀。
两人的目光碰撞，尤知薇清晰看到了蔡钰眼中的不耐烦，如果用语言来表达，大概是——
‘你没长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