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伪正义
人的恶意可以大到什么程度呢？
五年前，歌手梁烨被谣言诽谤中伤，黑粉带动一群自诩正义的“路人”铺天盖地的向他表达了最极致的恶意。被人肉骚扰已经是家常便饭，砸门砸窗更是一个接一个，连报警都奈何不了。
p成遗像的照片塞满了他的信箱、门缝、社交软件与网博账号，居住的小区、街道也被黑子们贴满了标语。
他搬一次家，就有人在黑超话里发布：
——梁烨新家住址，x区xx街道xx号x楼xxx。
网络暴力绝对不会止步于网络，它会无限的深入现实，煽动受害者身边的恶意。它不同于直接的犯罪，它是间接性的煽动犯罪。
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在他死之前没有人听他的澄清，所有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都会被网上的那群人尖利地嘲讽。
——别洗啦！
——带孝子！
——腿毛又来啦？yue～
——和你家哥哥一起锁死被蛆咬吧！
——……
这些都是萧才遇从梁烨的遗书中知道的。而梁烨自己亲身经受的痛苦，远比他们这些旁观的视角要刻骨成千上万倍。
但是自诩正义的“路人”攻击的只是梁烨一个人吗？
当萧才遇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冷。
梁烨是公众人物，所以他在不堪折磨自杀后被曝光出来，让人们进行虚情假意的反思与忏悔。他莫须有的罪行终于被除去，原先的加害者这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跳出来隔空骂人，说你们都没有脑子吗你们还是人吗。
那没曝光出来的，又有多少人？
萧才遇一阵恶寒。
在梁烨遭受网络暴力的同时，他的粉丝也被视为人类的最底层，哪怕是犯下恶行的犯罪分子地位也比梁烨的粉丝高。
一个普通素人只要被发现一点点关于梁烨的蛛丝马迹，立刻会被孤立被唾骂，甚至挂到网上曝光所有的私人信息，号召大家一起去给“不知好歹的梁烨粉丝”一些“颜色”看看。
一群人轮着扇一个未成年人的耳光，说是“梁烨粉丝”就可以鼓动全校一起发动校园霸凌；强女干梁烨的粉丝并录制视频发到网上，一群人拍手叫好；在粉丝的住址附近贴上求包养的巨幅广告，配图就是粉丝本人的照片；阻拦粉丝家中病人的救护车……
普通粉丝尚且如此，站姐和几个粉头自然更甚。
——杀人犯怎么了？弓虽奸怎么了？她可是梁烨的粉丝啊！这不比杀人弓虽女干恶心多了？
——是啊是啊，我宁可见到杀人犯都不愿意见到梁烨粉丝。
——梁烨和他的粉丝都应该进监狱，这可是严重妨碍到我生活的心情了耶！
——……
人人厌恶饭圈的撕逼骂架，厌恶饭圈动辄控评靠粉籍拉帮结派。但人人也都积极的参与撕逼骂架，人人也坚决的靠着各式各样的爱好将人划成三六九等。
他们厌恶控评，他们亲自控评。
他们厌恶网暴，他们发动网暴。
说到底饭圈的恶习不是娱乐圈的问题，而是人身上的劣根性作祟罢了。
动动手指就能让一群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生不如死，那为什么不动一下呢？
随口瞎说几句话就可以让一个什么都有的人一无所有，那么为什么不说呢？
没犯罪没关系啊，只要自己厌恶那就是公众人物最大的恶行，就是公众人物粉丝们最大的恶行。这种罪行不被法律和道德定义，只由发动恶意和盲目共同释放恶意的人而定义。
只要有那么一小批“看他不顺眼”，再带动其他人洗脑“他就是不顺眼，不站我们那你也不顺眼”，那就是原罪了。
萧才遇艰难的开口：“你堂妹……孟清琦……”
孟清葕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他轻声叙述着：“小琦班上的一个同学在黑超话里分享了小琦的信息，因为她在几个月前发了梁烨新歌好听的说说。于是，商申市的一群正义之士决定出面教训一下梁烨的粉丝。”
“正义之士”们先给孟清琦送了许多“礼物”。
那日小琦收到了第一件“礼物”。当时她拿着快递盒子走在放学的路上，一边拆着盒子一边沿着马路边缘的人行路向前走着。
一群“正义之士”正蹲守在附近，兴奋的用手机录制着即将到来的画面。
盒子一拆开，里面跳出来了一只灰色的大老鼠。
还在上初中的女孩被吓的一声尖叫，将盒子一下子扔了出去，自己则一个踉跄向后跌去，从人行道跌倒在了马路上。
就在这时，一辆明显超速的车子急驰而过，周围的行人纷纷避让。而孟清琦被老鼠吓到还没缓过神来，转头时，那辆车子已经近在咫尺了。
于是，所有“正义之士”的手机里都录下了这个画面——穿着校服的初中女孩脑袋和四肢从身体脱离开来，飞向四面八方。
孟清葕的声音有些颤抖：“她那时刚过完十五岁的生日……后来我在网上刷到了许多角度的录像，文案都是‘梁烨粉丝’的下场……我才知道车祸的真正原由……”
这骇人的描述萧才遇光是听着就寒毛直立，根本不敢想象具体现场是什么样子的。而当回想起遇害者居然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时，萧才遇感觉胸口仿佛被扎了一根刺一样，疼得难以呼吸。
孟清葕伸手扶额：“安茫，你还记得在你刚复出时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萧才遇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住胸口的难受：“是……为什么选择我吗？”
为什么要捧一个十八线糊咖成为娱乐圈的顶流。
孟清葕的声音轻飘飘的，却似钢铁般有千斤重。
“是为了……向乌合之众复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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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葕和萧才遇一起搭上了地铁。
两人一起拉着拉环并排站着，孟清葕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活跃，他笑着对萧才遇道：“我本来打算明天再去剧组探班的呢，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了。”
萧才遇：“是啊，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只是偶遇和相逢，就连他们一同开始这出造神计划的目的也都惊人的不谋而合。
萧才遇轻轻叹息：“之前我还以为你是我表哥的粉丝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
孟清葕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群山：“我不是替你表哥复仇，我只是替小琦感到愤怒而已。说到底，也还是我利用了你，拿你当枪使了。”
萧才遇摇了摇头。
他从来不觉得孟清葕是在利用他，反而是他，一直在凭借孟清葕的资源让自己不停的往上爬，同时还报复了几个对梁烨对自己怀有恶意的人。
他不是没想过报复全体乱传谣言的黑粉墙头草，但是范围太广距离太远，无论做错了什么也没有能奈何到他们的办法。
现在知晓了孟清葕的真正目的后，他反而觉得一切都清明起来了。
全体扫射式的复仇……似乎也不是多么困难。
萧才遇没有回酒店，他跟着一起来到了孟清葕居住的酒店，两人一同进了房间。
孟清葕住的是一间大床房，没有萧才遇的房间那么大也没有阳台，看起来稍显朴素。他进门后先拉上了窗帘，尔后回过头来问萧才遇：“你就这么出来，剧组那边没事的吗？”
萧才遇摇了摇头：“没事，其他人也都出去玩了，问题不大。”
白珞和陆久都经常在拍摄结束后还外出好长一段时间，不过毕竟没耽误正常拍戏，所以萧才遇也懒得管那么多。
夜不归宿的人那么多，再加他一个也不碍事。
“想吃点什么？这也只能点外卖了……”
孟清葕一边把外套挂起来一边问萧才遇。
萧才遇点开外卖软件，随便翻了翻，突然道：“我想吃小笼包。”
很早以前，他和表哥经常一起吃楼下包子铺的小笼包。
“那就点小笼包。”
外卖送到后是孟清葕出去拿的，没一会儿桌面上就摆上了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从面皮儿到内馅儿都是非常标准的饭店小笼包，萧才遇吃的很快，几乎是一口一个。孟清葕在一边道：“你吃慢点，小心别噎着了。”
快吃完时，孟清葕习惯性的伸出手来，抽了一张面纸示意他的嘴角：“擦一擦，有油。”
萧才遇接过来把嘴边擦干净，看着还没缩回去的孟清葕的手，忽然忍不住握了上去。
五指分开他的手指缝隙穿了进去，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孟清葕愣了一下：“安茫？”
萧才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下一秒，孟清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扳着萧才遇的脑袋就和他接吻。
这一串动作发生的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他们就是交往了很久的恋人一样。萧才遇一把揽住了孟清葕的腰，逼迫他跨坐在自己的腿上，非常用力的回吻了过去。
好一会儿他们才分开，孟清葕的面色浮了一层粉红。
他低声道：“手上全是油，我要去卫生间……”
萧才遇没有松开他的意思：“一起。”
本来只是吃完饭洗个手，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洗澡。等到两人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孟清葕已经把脸埋在了萧才遇的怀里。
他终于听到了孟清葕唤他真正的名字。
“萧才遇……”
不再是安茫，而是萧才遇。
孟清葕似乎在努力压制自己的声音。毕竟这房间隔音效果不怎么好，走廊里有几个人说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萧才遇轻轻笑了起来，他伸出食指抵在孟清葕微启的双唇上：“嘘——”
我们可是共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