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沈长怀也好奇自家三嫂怎样了,从花厅跟出来,等自家三哥走远了些,才故意说话给下人听:“三哥,我跟你去看看三嫂。”
佯装追了上去。
到垂花门前,沈长怀还以为会有人拦自己,正想着如何应对。不想垂花门前根本无人看守,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到后院,到了景楠苑。
院子正中已摆好神坛。
他家三哥就在那边。
长公主也在,正与法师说着话。
声音不大,沈长怀竖起耳朵才听到长公主说:“三日前小女去了趟城南的义庄,回来后就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派人去打听过了,说是她那日不小心压坏了义庄里的纸人,硬是赔了银子给人家。义庄的人说她给了钱,纸人便认了她当主子,这不就出事了。”
法师转着手中珠子,口中念念有词。
沈长怀没听懂。
里屋。
樱桃悄悄从后门进来,走到宁岸身边,小声的道:“郡主,办妥了,奴婢方才亲眼看着沈四公子进了垂花门,来咱们景楠苑了。”
宁岸点头:“好。”
樱桃犹豫了片刻,又开口说道:“郡主,您下次再这么做,提前知会奴婢一声吧。这几日您不吃不喝的,奴婢还真以为您中邪了。吓死奴婢了!”
宁岸:“你吓成那样了都没中邪,我又怎会有事?”
提起那日,樱桃还是心有余悸:“郡主您以后可千万别去那些地方,万一真有事可怎么办?”
“以后再去你别跟着就是了。”
樱桃听了要说什么,宁岸听外面有了动静,做了个“嘘”的手势,道:“开始了。”
“哦哦,好。”
樱桃走到窗前,故意很大声的喊:“郡主,郡主您干什么?您别吓奴婢啊……”
宁岸把提前备好的白绫拿了出来。
就在门打开的那刻,她白绫当作水袖一甩,媚眼含笑,翩翩起舞。口中唱道:“她,是悠悠一抹斜阳,多想多想有谁懂得欣赏……”
长公主先是一惊。
接着快步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怎的忽然跳舞了?
要知道,她家女儿可是从未学过乐舞。
更是不通乐律。
樱桃连连摇头,一副要哭了的模样:“郡主方才还坐在那儿发呆呢,不知怎么回事,就……就跳上了。”
外面法师正在作法,忽的燃起一团火。
窗子跟着亮了一下。
宁岸动作乍停。
只是片刻,她又开始跳。
边跳边唱:“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欲望……”
长公主惊呆了。
吩咐樱桃:“快,拦住她,别让她唱了。”
这词儿,传出去哪还了得?
樱桃佯装上前,宁岸边笑边躲,嘴里说着:“来啊,抓我啊,哈哈哈哈哈哈,抓不到吧。”
沈长怀隔着窗看着,一时怀疑这是不是他之前见过的三嫂。
正要趴在窗缝上仔细看看,里面忽然多了一双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他吓的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
里面笑声又起:“我看到你了。”
沈长怀惊得忘了反应。
沈长亭留意到躲在窗前的沈长怀,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沈长怀吓得跳起来,退到了墙边。
紧倚着墙才站稳身体,一脸惊恐的望着沈长亭。等认清是自家三哥,他才脸色才缓和了些。惊魂未定的开口:“三……三……三哥,你走路怎么连点儿声都没有?”
沈长亭没回答他的话,只提醒道:“此乃将军府后院,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回去。”
音色沉冷。
沈长怀从未见过自家三哥发这么大火。
愣了愣,才道:“是。”
慌慌张张的朝门外跑了。
这时,院里又响起一声惊恐的大叫。
竟是法师。
宁岸不知何时抢了法师的桃木剑,诡笑着朝法师步步逼近,口中念念有词:“变,变,变!”
法师脸都白了。
她嫌法师没变化,举起桃木剑左右看看,又忽然朝法师一指:“快变!”
法师吓得一哆嗦。
正好长公主从屋里追出来,法师收了钱怕出破绽,强装镇定的掐了个法诀,口中默念了几句什么,朝宁岸一指:“邪灵退散!”
宁岸见状,把桃木剑“啪”的一扔。
“咯咯”笑了起来。
不过片刻,脸骤然一沉,眸光似刀扫向法师,语气也变得狠辣阴戾:“如何退,是这样吗?”
张开五指,扑向法师。
法师作法数年,头一回遇见这么凶的“邪物”。
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了。
“凶,此乃大凶之物,长公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法器都没收,连滚带爬的跑了。
沈长怀出了后院,越想越觉得不踏实,有心想再进去一探究竟,垂花门那里多了个守卫,任他磨破嘴皮子,都不肯放他进去。
他正在垂花门外徘徊,就见法师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忙上前拽住法师:“出什么事了?”
法师一脸慌张,直摇头:“郡主,郡主八成是被恶鬼附体了,怕是……怕是好不了了。”
推开沈长怀跑了。
宁岸吓跑法师,就装晕倒地上了。
被沈长亭抱回了房间。
醒来后,继续不说不笑,还让人关上了房里所有的窗子,也不让点灯,屋里黑漆漆一片。
樱桃心慌:“郡主,要不然,我们点个灯?”
宁岸:“不用,这样好。”
到处黑漆漆一片,装傻装病都不容易被发现。她白日里睡足了觉,到三更锣响,她就起来唱。
接连一段时间,将军府半夜都能听到“来啊,快活啊”的声音。
夜半凌晨,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大将军和长公主担心坏了。
遍寻名医术士,都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没办法,只能将原因归咎于“中邪”和“冤鬼附身”上。
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出半月,不光沈家知道宁岸中邪了,半个金陵城都知道了将军府中有“鬼”的事儿。
众说纷纭。
沈虹几次上书皇上,请求撤回太后赐婚懿旨,准沈长亭与宁安郡主和离。
开始皇上还不同意,几次打听宁岸情况并不乐观,动摇了。
这日,大将军上朝归来,对侯在府门口的齐管家道:“叫郡马来我房里一趟吧。”
书房中,大将军呷了口茶,难得不紧不慢的开口:“翁婿一场,我便不与你绕弯子了。”
沈长亭淡然一笑:“父亲直言无妨。”
大将军长叹了口气:“当时宁儿强迫你入赘,老夫未加阻拦,确实对不住你。今日向你赔个不是。如今宁儿落得这般,今日也是福祸难料,你若有离府之意,我可准你们和离。”
这几日父亲多次上表皇上,他知道。
今日大将军忽然找他,他也猜到原因,此时并不意外。
眸光落在面前几雨地面上,又是淡淡一笑,迎上大将军询问的目光:“父亲明察秋毫,我若是说当时心中怨,父亲自然不信。不过我当日既同意入赘将军府,便无他日悔婚之意。若是沈府那边让父亲误会了,我去说清楚就好。”
这倒是让大将军倍感意外。
疑惑的目光打量了沈长亭许久,才问:“你当真无和离之意?”
沈长亭起身,朝大将军深深行了一个揖礼:“长亭自问并非薄情寡义之人,父亲若不放心,长亭可立字据为证,郡主康复之前,长亭绝不离弃。”
大将军闻言,紧锁着的眉头终于放开了。
头一次朝他露出真心的笑来。
景楠苑。
樱桃一路小跑回来,关上门,快步到里屋,对坐在桌边不知在摆弄什么的宁岸道:“郡主,老爷下朝回来,将郡马爷叫到书房去了。看那样子,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宁岸眼睛一亮。
心想能让父亲把沈长亭叫去的事儿,只能是和她的婚事了吧?
装了这么些天,终于要成功了?
“最近沈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听到沈家,樱桃不满的沉下了脸:“郡主您可别提他们家了,您上次给他们带了那么些礼物,那沈家四公子、五公子都改口叫您‘三嫂’了。可一听说您中邪了,沈老爷立马就上书朝廷,求皇上撤了太后娘娘给您赐婚的懿旨。”
越想越气。
顿了会儿,又不满的唠叨:“您说这家子都什么人啊。”
宁岸对樱桃带回来的消息很满意:“人家心疼自家儿子,当然都是血缘至亲的人。”
樱桃不理解:“郡主您这是图的什么啊?您说别人装病有的图财有的图空闲,您这病装的,郡马爷都快没了。”
宁岸心里高兴的不行。
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来:“是我的赶都赶不走,不是我的,强留也无用。”
“郡主您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从前怎么说?”
“您从前说抢到手就是您的,管他怎么来的呢。”
宁岸:“哈~”
临近目标,宁岸决定再火上浇点油。
入夜,她坐在妆台前,化了个吓死人不偿命的妆。
樱桃拿着夜宵进来,见她化妆便凑上前来看。
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三魂飞走了俩。盘子掉到地上摔成了几片,点心骨碌碌滚了一地。
哆哆嗦嗦的道:“郡……郡……郡主,您干嘛呀?”
宁岸:“出去走走。”
起身就往外走。
她穿着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煞白的脸,艳红的唇,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樱桃吞了吞喉咙:“郡主,你想去吓死谁啊?”
宁岸:“看命吧。”
打开门出去了。
话是这么说,宁岸也没真想去吓人,将军府后院假山边有条小路,夜里鲜少有人过去,她去了那边。
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正想弄点什么动静出来,一抬头,就见有道白影,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她也是没想到,吓了一跳。
脚一滑,“哗啦”栽到了假山下边的湖水里。
已入冬月,湖水冰凉,她扑腾了几下,抓着个什么从水里爬了出来。
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才看清跟前站的人是沈长亭。
宁岸:“……”
脸上的妆被她抹花了,头发也湿哒哒的滴着水,看上去莫名好笑。
沈长亭盯着她看了片刻,唇角忽然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嗓音低醇,带着几分戏谑:“郡主为了与沈某和离,可真豁得出去。”
宁岸:“……”
嘲笑女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不对。
他……看出来了?
在“打死不承认”和“无理强三分”之间挣扎良久,最后还是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谁叫你一直不答应。”
“还怪我不成?”
衣服湿了,风一吹凉飕飕的,宁岸打了个寒颤。没理他的话,问道:“你何时看出来的?”
“开始。”
开始就看出来了?
宁岸“……”
宁岸:“为何一开始不揭穿我?”
就想看她笑话?
沈长亭淡淡的开口:“那日在西厢房,你没揭穿我,今日我也没揭穿你,你我扯平了。”
宁岸:“……”
又一阵风吹来,宁岸又打了个哆嗦,矢口否认:“与你无关,我只是比较容易相信人,他们说走错了,我就信了他们走错了。”
“是吗?”
沈长亭笑了下。
她脸色煞白,不知是涂的还是冷的。沈长亭犹豫片刻,脱下罩衣披在了她身上:“别着凉了。”
宁岸:“不是你我能掉水里?”
沈长亭失笑。
也没辩解,坦诚的道:“你既坚持,我便也不好勉强你。我来将军府是要找一样东西,你给我些时日,待我找到了,你若还想和离,我便应了你。”
宁岸:“什么东西?”
前世将军府被屠之时,似乎他们也在找东西。
只是她被带走了,不知他们找的什么,亦不知这个东西与将军府的灭门之祸是否有关。
见沈长亭犹豫,她又道:“不方便就别说了,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万一是什么绝密,她可别知道再被灭口。
这表情……
沈长亭想起她喝醉那次,哭着求他不要杀她。
女子背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但那份发自内心的担心,他感受的到。
她真的怕他杀她?
磕了磕眼帘,问道:“为何这么觉得?”
宁岸:“我惜命啊。”
沈长亭:“……”
这算什么回答?
她不想说,他也就不再追问,只淡淡的道:“一柄长枪,算是……恩师遗物。恩师去世后它几经流转到了将军府,我想寻回去,祭奠恩师。”
大将军喜收藏兵器,宁岸知道。
沈长亭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算有诚意。宁岸想了想,觉得开诚布公的谈也不失为一条出路:“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
“我帮你找你要的东西,你答应我拿到东西立刻离开将军府,以后再不与将军府有任何瓜葛。”
“好。”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