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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 章 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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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李白来到如意酒坊,白音正和莫日根在酒坊说话。白音也是继父亲和哥哥出事以来,第一次来到如意酒坊,他其实只是想来回忆回忆如意酒坊的辉煌,让他没想到的是,莫日根把酒坊的生意做得十分红火,酒坊的生意丝毫没有因为父亲出事受到任何影响。白音的心里受到非常大的震撼,白音曾经以为,如意酒坊的生意早已不复存在了,父亲乃仁台倒了,还会有哪个人会默默的为他家效力啊?生意即使做得好,上柱国的实力不复存在了,正常的人要么悄悄地据为己有,要么撒手弃之,而莫日根却把酒坊的生意做得像模像样,账目银两都做得明明白白,普天之下有几人能做到这样啊!看来,做生意成败很大程度上用对人是关键啊!

    看到李李白进来,莫日根马上明白李李白的来意,笑着说:“你妹妹李桃儿、李杏儿和你们的母亲都已经接到我们家府上了,好像你们家里还有什么解决不了事情,暂时住我那里不用客气的!你要是想过去看看,可以随时去的。”

    “那还能留我住下吗?”李李白也没客气。

    “当然没问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悉听尊便!”莫日根豪爽的说道。

    “李李白,有困难了你就说!我还有个宅子空着,你要是想住随时都可以的!需要我的时候你千万别客气!我这个人能打能杀,能进能退,干啥都是把好手。”白音实心实意的说,故意把话说得轻快一些,是担心李李白不好意思开口。他和鲜花定亲的宅子一直空着,他想着李李白要是有难处,可以过去小住些日子的。

    李李白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有事的时候才能看出朋友们的情谊,和莫日根、白音还没有太深的交情,人家就这么实实在在的帮忙,只能说都记在心里了。

    三个人在如意酒坊,莫日根出去要了几个小菜,白音打开几坛子如意烧酒,三个围坐在小桌前边喝边聊。李李白这几天被母亲中毒的事搞得是焦头烂额,刚刚觉得安排好,母亲这边又出乱子了。而白音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情,父亲和兄长平安获救,自己再一次回到大都城里生活,心境却截然不同的。只有莫日根心里装着李桃儿,又成功的靠着一己之力帮到李桃儿一家,心里是喜滋滋的。

    白音是三个人里面最感慨的人,和鲜花从定亲到分手,心碎离开大都城里,那时候的白音,觉得天下最伤心的男人就是自己了,他那时还住在毕格力的镇长府,因为那个时候的父亲和哥哥还没有出事,毕格力对自己还是毕恭毕敬的,直到父亲和哥哥出事,被鲜于诗和赢火虫救到青纱寨,毕格力到处抓捕自己,白音真正意识到,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为了救父亲和哥哥,白音曾经想只身一人回大都城里一搏,后来才明白,那是多么傻的想法,在权势面前,人都不如蝼蚁,自己回来只能是送死,多死一个自己,连个气泡都不会冒出来。还是朋友们拼尽全力,才保住父兄平安脱险,这次事情,让白音成长了很多,以前的白音,在边塞虽然见惯了生死,但是真正遇到关乎亲人生死的时候,自己其实还是脆弱的。

    白音记挂的吉雅赛音也顺利出来了,此时的他,真是百感交集,还能坐在如意酒坊喝酒,还能和朋友饮酒倾诉,这世上最美好的事竟然是活着。

    李李白也是感慨万千,他时常羡慕赢火虫和吉雅赛音,他们可以恣意喜欢自己心仪的女子,可以有自己的对生活的想法,可以直接站出来反对或者是赞成,这一切好像和自己都没有关系,自己也不是不会喜欢,也不是不知道像鲜鱼那样的姑娘的好,只是觉得自己根本不配。

    二十几岁的他,心理老成的像个中年人,从来不敢奢望,说是为了赢火虫不得已娶了他的妹妹赢火云,还不如说自己就是懦弱了。这样的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害的家里不得安宁,即使退了很多步,日子还是不能正常过下去,总是在不停地解决各种问题,或者是在解决问题的路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而这些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不敢反抗,人生中第一次反抗是离家出走,结果是差点送了命。

    莫日根的心情和白音、李李白都不同,他正沉浸在和李桃儿的感情中,终于可以帮到李桃儿一家,莫日根心里非常兴奋,心里也在悄悄地计划着,等李桃儿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自己就把父亲、母亲请来,去李桃儿家里提亲,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和李桃儿成亲的日子就应该不远了,想到和李桃儿成亲,莫日根自己就傻笑了。抬头看见李李白,他还是李桃儿的哥哥呢,先和李桃儿的哥哥喝一杯吧。

    三个人各怀心腹事,有忧愁的,有感慨的,有憧憬的。

    赢火虫、鲜鱼和吉雅赛音一起回到了楚宅,到了楚宅的门口,赢火虫犹豫了一下,说:“我先回家看看,晚一些时候我再过来,你们先摆着酒菜喝着,吉雅赛音平安归来,太值得庆贺一番了!一定好好喝点!”

    “赢火虫,那你可要快一些赶来啊,别等着我喝多了,你再来突然袭击!”吉雅赛音笑着对赢火虫说。

    “那也不好说啊!我尽量早点来吧!用不用我去西华楼再弄过来几个小菜啊?”赢火虫想起来吉雅赛音也喜欢西华楼的小菜。

    “不用了,今天高兴,鲜鱼给吃啥就吃啥,吃啥都高兴!”吉雅赛音笑嘻嘻的看着鲜鱼。鲜鱼却没有看他,和崔八丈打着招呼。

    自从在宫门口见到吉雅赛音,鲜鱼就一句话都没说,从脸上也看不到高兴的神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吉雅赛音几次想和鲜鱼说句话,鲜鱼都巧妙的避开了。再加上赢火虫一直在说,就没有找到机会。他心里直犯嘀咕,难道鲜鱼不希望自己出来?还是鲜鱼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为什么沉着脸不说话呢?

    鲜鱼没有理会两个人,径直走进楚宅。

    “赢火虫!你等等!”吉雅赛音的腿都迈进了楚宅,又转回头追了过来。

    “怎么了?”赢火虫停下来脚步,回过头看着吉雅赛音 。

    “鲜鱼怎么了?是你惹她生气了吗?还是我出来她不高兴?她怎么一句话也没有?”吉雅赛音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是不是傻啊?你说鲜鱼不高兴你出来?那怎么可能?你没出来的时候,鲜鱼一个人在宫门外等着,我和鲜于诗回来安排家里事,她一个女子在漆黑的宫门口,一天都没吃一口东西,直愣愣的在宫门外傻等你,谁叫她都不回去。你说她不高兴?你是不是脑袋有毛病了啊?”赢火虫的坦荡,就是在于吉雅赛音和鲜鱼的事情上,他从来不隐瞒任何,两个人争的也是光明正大。如果他有所隐瞒,或许吉雅赛音和鲜鱼之间就会有嫌隙,可他偏不,他喜欢鲜鱼喜欢的堂堂正正。

    “她一个人在宫门口?你们不是一直在宫门口等着了?你们中间还走了?只留下她一个女子?你们是怎么想的啊?你们也能忍心?你们的心石头做的吗?”吉雅赛音的脑子想问题的角度也是非常奇葩,一句一句的问得赢火虫哑口无言,气的赢火虫都后悔告诉吉雅赛音这么多了。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哄哄鲜鱼,她肯定是嫌我出来的太慢了,我还说我睡觉了,对了,我还和圣上打赌,完全不顾及她的想法,我真的做错了!我这会儿才顿悟,是不是有些慢了?我要去给鲜鱼道歉,你快回家吧!我不想和你啰嗦了!”吉雅赛音好像突然明白了,急三火四的走了,空留下赢火虫看着他的背影,只有叹气的份。

    赢火虫回到楚宅,在自己的小院里坐了一会儿,还不见母亲前来,这不正常啊!母亲应该得到信儿了,儿子一回来就会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啊!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啊?赢火虫想了想,就自己来到母亲住的小院,母亲的小院里很安静,赢火虫推开门,母亲一个人在屋里躺着,下人们都不在屋里。

    “母亲!”赢火虫看母亲的这个样子,好像生病了。

    “儿子啊,你来得正好,母亲有话要对你说!”商容雅的脸还红肿着,看到儿子来了,忙坐起身。

    “母亲,你这是怎么啦?你的脸怎么了?是被人打了吗?”赢火虫这才看清,母亲的脸受伤了,整个都浮肿了,额头还包扎着。

    “没事儿,我这是被你父亲院里的那两个贱坯子给打的!儿子,你给我记住!等你父亲死的时候,你就给他找个小山沟或者小河沟随便的葬了,千万不要用心!你也别哭,他死了多好啊!为什么要哭呢?不仅不哭,还要偷着庆祝一下,喝上两杯!按照那些讲究,怎么不好你就怎么做,让他死了也不得好就对了!”

    商容雅越说越高兴,舔了一下干干巴巴的嘴唇,接着说道:“母亲要是死了,绝不和你父亲这个老东西合葬的!记住!绝不!我活着就受够了他,死了才不想勉强自己!你记住了吗?不行!你要给母亲发个毒誓!不然我不放心!”商容雅一想到赢达旺死了,随便那么一埋,心情立刻就愉快起来。

    “母亲,您这是干什么?好好地都活着呢,老说什么死了活了的?”赢火虫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特别理解母亲的心情,如果母亲有那一天,不想和父亲合葬在一起,那就不合葬,他绝对不会勉强母亲的。

    “母亲,你今天和那两个小妾因为什么打起来的?”赢火虫关切的问。

    “也没什么!我就是去了他那院,两个贱坯子正好在院子里,那还不狭路相逢啊!你母亲的脾气,动起手来那不正常吗?”商容雅从容地说着,好像被打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母亲,你以后能不能控制点,不吃眼前亏啊?你一个人冲上去和两个人打,明摆着吃亏啊!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你的做法大错特错了!”赢火虫劝着母亲 ,母亲就是这样的人,愤怒了就会不顾一切,这样的脾气,往往到了最后,还是最吃亏的。

    “我看到老东西的那两个贱坯子,恨不能一下子打死她们,哪里能忍得了?你父亲那个老东西,也和我动手了,他还把我甩到了池塘里,差点淹死了。”商容雅说到这里,心里还是难受了一点点。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的男人,为了两个贱坯子,当着她们的面动手打了正妻。

    “什么?父亲打了你,还把你甩到了池塘里?”赢火虫知道父亲和母亲的积怨很深,但是也没想到会到了动手的地步,更何况还是当着小妾的面,殴打正妻,简直是天理难容,难怪母亲对父亲恨之入骨。

    “你父亲,那个老东西,多下做的事他都能做出来的!我敢说,你父亲天天沉迷酒色,用不了多久就会做鬼也风流的,你等着他死了,我们俩就找个小山沟或者小河沟草草一埋了事。”商容雅说着,心里就觉得很过瘾。

    “儿子啊,母亲以后全指着你了!你可不要扔下母亲跑了!那样的话,我也就活不下去了,瞪着眼睛被人欺辱,还不如死了好呢!”商容雅红肿的脸,忧伤起来看着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赢火虫没有吭声。

    商容雅见状,知道儿子不想骗自己,他没说,就还是想离开家。

    “儿子啊,你还记得母亲的那口乌木鎏金的大棺材,那可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以后母亲身故就用那口大棺材葬了母亲,母亲都这么大岁数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就想和儿子在一起,有儿子在身边,母亲就有撑腰的,谁也不敢欺负我!”商容雅这一番话,几乎击垮了赢火虫所有的执念。

    赢火虫看着母亲,心里知道母亲说这些话的用意,就是告诉自己不要不负责任的离开,因为母亲还要依靠儿子,只有儿子在,才不能被人欺侮,在这个家里,父亲的小妾都敢动手打伤母亲,父亲作为一个男人,还当着小妾的面殴打正妻,如若没有人撑腰,母亲的这个大户人家的生活也很难过下去。

    想到鲜鱼,赢火虫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爱慕了这么多年的鲜鱼,她说的真的没有错,鲜鱼怎么看得这么通透!自己果然想得简单了,离开,那么容易离开呢?你的身后牵连着这么多丝丝缕缕的关系呢!可是,心心念念的鲜鱼,怎么舍得就此放弃?第一次坠崖,生死一念之间的时候,对着十岁的鲜鱼,自己就决定以后要和鲜鱼在一起,到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念头!

    几年来,只有那一次自己觉得不久于人世的时候,放弃过鲜鱼,不能给予她最好的,就放她而去,那时的心,痛到骨头里都要咬着牙挺着,谁知道,命运就像在开玩笑一样,下定决心放弃的时候,得回了生命的同时又得回了鲜鱼,老天都在成全两个人,为什么母亲不能?

    原以为,就这样继续下去,和鲜鱼早晚有一天修成正果,天真的赢火虫,一心想带着鲜鱼离开大都城,或游历在山水之间,或安居在黑山寨里,两个人坐看云卷云舒,现在看来,那一切太过美好,美好的如同做了一个梦一样,难道和鲜鱼这么多年走过来,最后还是没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吗?

    赢火虫已经掏空了一颗心,母亲再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什么,他都充耳不闻。曾经的自己,认为一辈子只娶鲜鱼一个人,一定不要做父亲那样的男人,娶了妻还要纳妾,妻妾成群的时候,只能享受到妻妾纷争,一家人背心离德,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呢?自己绝对不要!

    赢火虫真的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很小很小,小到只能装得下鲜鱼一个人,心已经被鲜鱼充得满满的,不会有任何人的位置。以前的赢火虫,看惯了大户人家的妻妾成群,一切都是习以为常。自从认识了鲜家的孩子,见证了姥姥和姥爷一辈子的爱情,也见证了姨奶奶和赵青淮跨越五十年的真挚情感,原来天下真的有一颗心一生只装一个人,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过生活的人,赢火虫认定了,那样的生活就是自己梦想的。

    回想起自己说服鲜鱼的那些话,这会儿看来,那就是个笑话!自己想的那么完美的结果,其实真的不复存在,赢火虫觉得自己在啪啪打脸,鲜鱼看不到自己,自己也能羞臊的有个地缝儿也要钻进去,赢火虫试着把鲜鱼推出自己的心,鲜鱼没有被推出去,自己的心就已经万劫不复的碎了。

    赢火虫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母亲的房间,母亲的喊声他一概没有听见,为什么这天下就能有父母的人生决定了儿女的后半辈子的选择呢?为什么会成为父母的牺牲品,赢火虫感觉自己就是祭祀用的那些牛羊,那些可怜的牛羊,不能决定自己什么时候降生,更不能决定自己何时死亡,他现在觉得,吉雅赛音的大猪呼啦怎么这么幸福,遇到了善良的吉雅赛音,因此就可以决定了自己猪的一生。可惜,这样好的境遇,天底下少之又少。

    赢火虫走出去,离开赢宅,又想冲动的一走了之,可是真如鲜鱼说的那样,走是走了,剩下的就是无休止的惦念、紧张或者还有后悔和自责。这样的生活将伴随着人生的后半段,不!不要!

    楚宅门口的赢火虫,徘徊了半天,在进与不进之间犹豫,在走与不走之间彷徨,他突然这么憎恶自己,从来没有的强烈。

    最终,他离开了,没有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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