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别两宽
蒙昱克大哭了半天。
乃仁台想起在府门口遇见齐大胜和夫人，就已经猜出来个大概。他没有马上说出来。想等蒙昱克自己说。齐大胜夫妇和蒙昱克并不认识，更不要说有过节了，他们不可能闲着没事找上门来打蒙昱克，这里面一定是有缘由。
蒙昱克可能是哭累了。哭着哭着停了下来。
“那个女人打我！还咬了我的耳朵！”蒙昱克委屈的喊着。
乃仁台定睛一看，蒙昱克的耳朵果然少了半边。心想：“齐大胜的婆娘够狠啊！”
“那个女人是谁？”乃仁台心里已经知道，却故意问蒙昱克。
“那个女人恨我让她的外孙女陪葬，我猜应该是鲜花的姥姥！你赶紧派人去把她给我抓回来，我要立刻让她死！”
“你什么时候让她的外孙女陪葬了？”蒙昱克的话让乃仁台找到事情的缘由了。
“额，鲜花来府里，我就”蒙昱克说到这里有些吞吞吐吐，儿子白音就站在眼前，自己也是当着儿子的面发过誓不伤害鲜花的，这就做了确实有些说不过去，蒙昱克偷眼瞧了瞧儿子白音，白音阴沉着脸。
“母亲，你不是当着父亲的面发誓不伤害鲜花吗？你怎么出尔反尔？”白音瞪着母亲。
“父亲，鲜花来府里找我，母亲她拿着匕首要把鲜花杀死塞进棺材，幸好被我看到了，我救下了鲜花，把她送回家，应该是姥姥姥爷知道了，才来找母亲算账的！”白音也听明白了，肯定是鲜花的姥姥姥爷来给外孙女报仇了，才把母亲塞进了棺材里。白音可不想让父亲把鲜花的姥姥姥爷抓起来，这件事就是母亲做得不对，人家找上门来，也在情理之中。
听了儿子白音的话，乃仁台心里有数了。蒙昱克差点杀了鲜花给吉日嘎拉陪葬，要不是白音恰好遇上，现在齐大胜上门来找的不是蒙昱克，而是鲜花了。如果鲜花死在蒙昱克手里，齐大胜一家势必会来拼命的。
按理说，乃仁台这个时候应该派人去齐大胜家抓人，可是此时的乃仁台并不想。儿子白音被这个疯婆娘逼的亲事都要黄了，自己再抓了鲜花的家人，这以后，白音就真的没办法娶鲜花了。抓了齐大胜夫妇，会把儿子的路都堵死。更何况，蒙昱克这样的人，让她吃点亏，长点记性也未必是坏事。
于是，乃仁台没有发号施令。而是对着蒙昱克的耳朵看了看。
“来人，找郎中，给夫人看看伤！”
“我让你抓人呢，你是耳朵聋了吗？”蒙昱克见乃仁台并不提抓人的事，有些生气。
“凭什么抓人？你差点杀了人家的孩子，凭什么人家的孩子要给你弟弟陪葬？人家打了你，那是活该！没把你打死，都是人家手下留情。”乃仁台眼睛一翻，质问起蒙昱克。
“凭什么？凭我弟弟喜欢她，喜欢她一个汉人，那是给她脸！”蒙昱克越来越蛮横。
“人家喜欢你，把你塞进棺材里是在成全你，你还要感谢人家呢！我为什么要抓人家？赶紧治治伤吧！我是不会抓人的！”乃仁台看着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再也不想说什么。因为你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的。
“你！你不得好死！我弟弟做鬼都会回来抓你的，你晚上睡觉小心你被鬼带走！鬼一定会来来找你的！！”蒙昱克气的喘着粗气，大声咒骂乃仁台。
白音目睹了父亲和母亲的对话，他也不想和母亲说话，哪怕只是看母亲一眼，都会让他觉得心里无比的厌恶。他转身跟着父亲走了出来，走了一会儿，白音看着离灵堂渐渐远了，就停下了脚步。
“父亲！”白音喊住了父亲。
“儿子，有什么事？”
“求您不要去为难鲜花家！”
“放心吧，父亲不会去为难她家！这个事是你母亲错在先，责任不在鲜花家！儿子啊！你别着急！家里的丧事办完，过一段时间，父亲再去提你们的婚事，你千万别灰心！你母亲就是一时的想法！我会想办法的！”乃仁台还是在吉日嘎拉死后，第一次和白音提起婚事，他一直很愧疚，蒙昱克让白音发誓的时候，自己没有站出来拦着。过后，乃仁台也仔细思考过，丧事过后三年不能办喜事，三年的时间，变数大着呢，儿子的婚事还是有希望的。
“谢谢父亲！”白音看着满头白发的父亲，没忍心把和鲜花已经结束的情况告诉他。母亲那样，家里都是父亲一个人在操持，白音是真的不想让父亲再跟着着急上火了。毕竟丧事过后，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议婚事。
“父亲！我，我想离开大都一段时间。可以吗？”白音犹犹豫豫的说。
“儿子，你想去哪里？告诉父亲，我给你安排！”乃仁台对于儿子想离开大都的心情，非常理解，并没有觉得意外。
“我，我也没想好！”白音只是想离开，并没有想好去哪里。
“儿子，世道险恶啊！你一个人在外面父亲也不放心，父亲的年岁也大了，一旦有什么事，父亲也能找得到你！你就去牛家镇吧，我让不忽木给你安排好，你去那边住一段时间，散散心！不忽木的儿子毕格力在牛家镇做镇长，都是自己人，你在那边可以找他一起玩玩，不忽木一家还是值得信任的。如意酒坊这边让莫日根负责吧，那孩子靠得住！”
“可是，父亲，我”白音还想说不，想自己随着性子走，看着父亲苍老的样子，没有说出口。
“你哥哥布和不在大都，你再走得太远，父亲这心里真的就没有依靠了！”乃仁台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父亲，我听您的便是！”
楚宅这边，赢火虫和鲜鱼回来后，赢火虫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刚才不是说送我回来，就去乃仁台家帮着料理后事吗？”鲜鱼很奇怪，明明赢火虫和乃仁台说了去帮忙，回来并没有想去做，十分不理解。鲜鱼久居大山里，性情醇厚，说了就一定会去做的。
“鲜鱼啊，傻丫头，和乃仁台有什么好认真的啊！和他说完的话根本不需要往心里去。乃仁台和我说完的话也不会往心里去的，彼此迎合一下而已。”赢火虫在生意场上见得多了，痞气、油滑早已深入骨髓。除了对家人、朋友言出必行外，其他的说完了并不会过于在意是否履行。
鲜鱼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齐大胜眉开眼笑的凑了过来，心情格外好。
“你们两个知道为什么我和你姥姥去上柱国府打人吗？”齐大胜说的神神秘秘的。
“不知道啊！我们听说你们去打架，着急去帮忙，没有来得及细问，姥爷，你和姥姥为什么去上柱国府打人？打得又是何人？”赢火虫正想打听一下，打人的原因，心里非常好奇。
“乃仁台的那个夫人，抓了鲜花要杀掉给她弟弟陪葬，因为她弟弟喜欢鲜花。”
“啊？蒙昱克？他弟弟吉日嘎拉是大都城里的第一大纨绔子弟，以前有乃仁台撑腰的时候，呼风唤雨的很厉害。这些年混得不太行，好像乃仁台也不怎么管他了。上柱国府办丧事是给吉日嘎拉办的啊？吉日嘎拉什么时候死的啊？那白音和鲜花的亲事就办不了啊？”赢火虫很惊讶吉日嘎拉死了。
“亲事肯定是办不了了，蒙昱克太狠了！差点把鲜花塞进棺材里，多亏白音及时赶到，救下了鲜花，我齐大胜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啊？”
“姐姐没事吧？姐姐在哪呢？我去看看姐姐！”鲜鱼一听，担心起鲜花了。
“姥爷，你和姥姥是怎么打的人，快给我说说，肯定过瘾！”
“唉！别提了！两个女人打架，姥爷我都没插上手！”齐大胜故意停顿了一下，“你姥姥冲上去给蒙昱克一顿胖揍，骑在身上打，牙都给打掉了。还咬了蒙昱克的耳朵，后来我俩把那个婆娘捆了扔进棺材里了。你姥姥这招儿玩得是真高啊！我是真心佩服！甘拜下风！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啊！”
“听着就过瘾！姥姥姥爷威武！我姥姥连蒙昱克的耳朵都给咬了，真乃女中豪杰！”赢火虫乐坏了，不可一世的上柱国夫人，大都城里没人敢动一指头的人，竟然被打了，还扔进了棺材里，写曲儿的都写不出来这么离奇的桥段。
“谁咬耳朵了？我可就知道我妹妹鲜鱼咬过猪耳朵！”鲜于诗和鲜倩儿一起进来了，人没走进来，就听见了“咬耳朵”，鲜于诗马上接了起来。
“那还能是谁啊！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姥姥呗！”赢火虫骄傲的说着，把姥姥姥爷去上柱国府打人的过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说完赢火虫兴奋了，这口才可以去说书了。
鲜于诗听得是一惊一乍，不由得担心起乃仁台会不会来报复，就乃仁台睚眦必报的个性，不得不防啊！
“赢火虫，你说姥姥姥爷要不要回青纱寨避避风头啊？乃仁台那个人，如果报复的话，手段肯定不少。蒙昱克吃了亏，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吗？”
“是啊，要不就回青纱寨待些日子，待风头过去再回来比较稳妥。”
“嗯，我去喝姥姥姥姥也说去。”鲜于诗进去找姥姥姥姥也去了。
鲜倩儿也去了鲜花的房里看望姐姐。
鲜鱼已经开始忧伤了，她听姐姐鲜花说，和白音的婚事取消了。她决定最终还是分手。前两天还看到鲜花和白音痴痴缠缠，一刻都不想离开的样子，今天说分开就分开了。鲜花的理智是鲜鱼没有的，鲜鱼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换做是自己，会选择分开吗？答案是不会。鲜鱼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那种不顾一切的人。所以，对于鲜花和白音的分开，鲜鱼是忧伤的。
鲜倩儿却不以为然。分开就分开，谁会想为了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了呢？姐姐的决定她是赞成的。不说到自己，都是明白的。鲜倩儿想起吉雅赛音，心里是失落的，她连想为吉雅赛音不要命的机会都不曾有过，吉雅赛音的眼里只有鲜鱼，这么些年一点改变都没有。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的心怎么就那么坚定，而鲜鱼的心从来就没过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份意志。
她也曾想过，换一个人喜欢，都说感情要给值得付出的人，不要错付给冷漠。可是吉雅赛音在她的心里种下的情愫，现在还无法撼动呢。除了吉雅赛音，她也试着看过别的男人，无论哪个男人在她的眼里，总能第一眼看到瑕疵，只有吉雅赛音是完美的，完美的光芒映衬下，鲜倩儿感觉自己是黯淡无光的，在吉雅赛音的面前，她已经开始自卑的。
她也不太喜欢看到姐姐鲜鱼，鲜倩儿觉得姐姐鲜鱼可能在山里住久了，整个人看着傻气和不谙世事，都说鲜鱼身上有股灵气，可是待在楚宅这些天，鲜鱼身上的灵气没看到，却看到了木讷、迟钝。真不知道赢火虫和吉雅赛音两个人争了这许多年争的是什么？
鲜花已经没那么难受了，甚至还感到有些幸运。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成亲以后，鲜花是没有退路的。这样婆母，早晚都会要了她的命。偏偏得了上天的怜爱，在成亲前发生了，她才得以有机会重新选择，重新选择总会有更好的结果在里面，想到未来生活的美好，鲜花的心淡然自若了。
入夜，鲜鱼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皎洁的月光中，鲜鱼静静地望着天空。姐姐鲜花的婚事黄了，原本如胶似漆的两个人，从此一别两宽。想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这么容易就消失了，她是黯然神伤的。
大都城里的车水马龙，喧嚣闹市，她感觉自己是格格不入的。自己这颗简单的心，对于纷繁复杂的人际是无法驾驭的，也不想驾驭。她忽然明白了，在这样不适合的地方，她是不会画画的，是根本画不出来的，没了任何想创作的欲望。她再也不是画家鱼大鱼了。她开始想念青纱寨了，更想念奶奶和姨奶奶，在青纱寨或者黑山寨里，她就像一匹野马，恣意狂奔，奶奶们也是由着她的，只有在那里，她才是没有边际的，没有了束缚，她就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去挥洒，去作为，她是自由的
“鲜鱼，你坐了很久了，冷不冷？”赢火虫望着鲜鱼良久了，鲜鱼也没发现。
“不冷的。”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吧？”
“猜吧，我看你能不能才对。”
“你在想奶奶们，想青纱寨，想黑山寨。”赢火虫说完看着鲜鱼。
“嗯，对了！”
“还有，白音和你姐鲜花的亲事黄了，你是不是在忧伤？”
“嗯，也对了。”
“我厉害吗？”赢火虫乐了。
“厉害，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鲜鱼，我知道，是因为我也这样想。我自小就混迹于商场市井，见惯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尚且还会厌倦这里的生活，更不用说你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了，你的格格不入，说明你的心是纯净的，没有被这个大染缸改变，这就是我喜欢你，喜欢到不能自拔的原因。你不用为了任何人去改变，你这样，就是最完美的！”
“我在这里，画不出来画了，完全没有了画画的想法。”
“我以后会带着你游走于山水之间，住你喜欢的地方，让你想画的时候，恣意挥洒，我还可以陪着你一起画。”
“嗯，真好！”
“我和你，都是那种极性情的人。见不得分开、受不了离别。我们都是那种不顾一切的人，所以在我们身上不会出现一别两宽的情况，除非我死了。”
“你不会死的，我们要一起活到很老很老的时候。”
“放心吧，我一只小虫子，命大得很呢！”
鲜鱼的心终于变得轻松了。
而李李白却十分不轻松。
李李白的家里，赢火云有了身孕。自从有了身孕以后，天天找事的婆母牟丽也不大敢正面和赢火云交锋了。毕竟赢火云的肚子里怀着李家的骨肉。小妈艾吉玛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赢火云，每天变着花样的给赢火云做各种吃食，赢火云怀孕之后就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急的婆母牟丽找郎中抓了几副安胎的药，回来亲自给赢火云熬好了送到房里，赢火云一天都没吃进去什么了，本来不想喝牟丽的药，碍于婆媳之间那层脆弱的关系，咬着牙喝了下去。
谁知到了半夜，赢火云的肚子疼痛难忍，李李白背起赢火云跑到院门口，上了马车赶往医馆，到了医馆，赢火云的裤脚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孩子没了，不仅孩子没了，赢火云还差点丢了性命。在医馆住了几天以后，李李白才带着赢火云回到了家里。
孩子没了，赢火云哭红了眼睛。她想起那日，一整天都没太吃东西，只喝了婆母牟丽的汤药，半夜里肚子疼，孩子才没了。她开始怀疑婆母牟丽是有意害自己，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了李李白。
李李白是一个做事缜密的人，他曾经回来取了母亲牟丽拿的药去医馆问郎中，郎中仔细看了李李白拿去的药，确定是养胎的药，他才打消对母亲的怀疑。他又询问了郎中，赢火云小产的原因，郎中说了，和个人体质有直接的关系。
正因为李李白做了细致的了解，赢火云怀疑母亲的想法，李李白直接就给否定了。赢火云却不这么想，她固执的认为，李李白在袒护母亲，自己小产一定是婆母牟丽陷害的。赢火云一想到自己没了的孩子，就忍不住以泪洗面。对牟丽的恨更加强烈了。
牟丽认为赢火云小产，是她过于矫情造成的，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一点劲儿都没有，肯定担不住孩子，好好的大孙子，瞪着眼睛就流掉了，牟丽对儿媳的埋怨同样淤积在了心里。
两个人一触即发。小妈艾吉玛夹在两个人中间，怎么调节都无济于事。
终于，赢火云将养了一个月有余后，身体恢复了，不用成日里在床上躺着了。
出来的第一件事，赢火云出了家门，打算买几味草药，这几味草药单独哪一味都是无毒的，可是放在一起的话，那个毒性，就会慢慢渗透到五脏六腑，还不易察觉。这几味药的配方，还是故去的母亲富小娥教给她的，无色无味，慢慢地喝，每天一点点，一个月以后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命。
赢火云分别去了几个药铺买完药，心里舒坦多了。
“死婆娘！你要了我孩子的命，老娘就要你的命！让你再变着法儿的害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