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山坡上的田野
鲜能才一直向往的田园生活,就是家有良田,倒不期望千顷,有田就好!有粮就好!小院里东篱把酒,有酒有肉,有家人和朋友就好。有吃有喝的远离尘嚣,山清水秀,自在就好。
鲜能才现在认为,就缺一块地了。
小山坡上的那块地,他看了很久了。
终于可以带着孙子们来开垦,内心还是很兴奋的。昨天晚上和夫人赵大力、小姨子赵二力一起喝酒,愣是没喝过两个老太婆。这两个老太婆太能喝了,小姨子赵二力还特别会劝酒,他到现在走路还感觉有些飘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乎每次喝酒,都会被小姨子赵二力给喝多。
因为已经交代给两个孙子了,自己就不打算说什么想法了,全凭孩子们随便做吧。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个孙子郑重其事的拿出来设计图纸,孙子们能这么认真对待这件事,让鲜能才始料未及。
“爷爷,您先听听我的想法,再听听弟弟的想法,比较一下,选您最中意的,剩下的您就不用管了,我们哥几个来做。”鲜于诗拿着图纸对爷爷说。
鲜能才懵圈了。
“我活了这好几十年了,头一次让孙子们给安排得明明白白,咋还激动得有点想哭呢!”
“爷爷,您看这一片是坡地,因为是斜坡,大旱的时候,灌溉会是个问题。我设计的是把斜坡变成几个平坡,即使不是大旱,一个一个小平坡也比较好打理、分类。”鲜于诗说。
“爷爷,我把斜坡划分成两个曲面,每个曲面都各自为政,多弄些土围住四周,把里面的斜坡打造成曲面,灌溉的时候,容易蓄水。”鲜于礼说。
鲜能才被两个孙子彻底感动了。
决定一半做一层一层的麦田,另一半做曲面的水田。
孙子孙女们开始在山坡上劳作,鲜于诗的部分在山坡的上半部分,和鲜于乐,鲜花、鲜草一起,说说笑笑的就把斜坡的部分铲平了,半个小山坡铲出来四小块平坦的田地。
鲜于礼的部分,在山坡的下半部分,和鲜于书、鲜苗一起,把斜坡上半部分的土铲下来,垫在下半分,把中间的部分挖低,四周的部分筑高。这样就可以形成一个曲面。鲜于书的力气特别大,一个人可以顶两三个人,三个人很快就垫出来了。
鲜能才看都干的差不多了,就赶紧招呼孩子们下山回家。
鲜能才离开朝野归田隐居后,心里的落差还是挺大的。但是没办法呀,一朝君子一朝臣,不低头又能如何呢。他把自己的落差潜心于自己的文章中,算是以文抒怀吧!
下午学堂上课的时候,少了鲜鱼和鲜倩儿的课堂,也安静了不少。吉雅赛音就格外的沉默,只是一门心思的练字,李桃儿和李杏儿几次过去和他说话,他都一言不发。吉雅赛音最近特别刻苦,书写的水平也大大的提高,连赵二力都认为他的进步绝不是一星半点的。
李李白最近在学业上也是突飞猛进,而且他和吉雅赛音成为很好的朋友了。
李秋天对于儿子李李白的变化还是大加赞赏的。他在儿子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最重要的是,他听说李李白和吉雅赛音成为朋友了,他实在太开心了!儿子终于开窍了,可以不负众望了,以后定会是可造之材。李秋天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老子的儿子成气候的时候,看看谁还敢瞧不起李秋天!
吉雅赛音的变化不忽木是看到的,他发现小儿子变得爱学习了,有的时候半夜回到家,发现只有吉雅赛音的蒙古包在亮着灯,走过去一看,吉雅赛音竟然还在学习,这让一颗老父亲的心非常欣慰。
不忽木站在儿子的窗前,看着儿子认真学习的样子,最近发现小儿子长大不少,个子比去年要高出整整一头,从之前不爱看书、写字到现在深夜还在学习,简直判若两人,他偷偷地站在蒙古包外面看了许久。
他其实最近非常闹心,乃仁台一封又一封的密信送过来,催促着要《江山图》的下落,因为乃仁台已经得知《江山图》就在牛家镇附近了。虽然他上次在青纱寨喝酒的时候已经见过《江山图》了,但是他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朋友的画必须要保护。他只能敷衍着乃仁台,心里气得很想骂出来。
阿意思今天特别高兴,她看见不忽木回来,立刻跑出去,抱着不忽木的脖子欢呼着。
“怎么了?阿意思?发生了什么了?”不忽木被阿意思的热情搞得有点懵,虽然他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你知道吗?萨日娜认识我了!真的!”阿意思流着泪说。
“啊!真的吗?”不忽木也跟着阿意思激动起来。
他们两个来到萨日娜的床前,萨日娜安静的躺着。
“父亲!”萨日娜叫了一声。
“什么?你再说一遍!”不忽木激动的有些颤抖。
“父亲!”
“哎!”不忽木再也无法忍住泪水,“孩子啊!你认得父亲了?”
萨日娜点点头。
阿意思在旁边抹着眼泪。
随后的日子里,萨日娜变得异常清醒,整个人不爱动也不爱吃了。她的脑海中出现了小时候生活的大草原,无忧无虑的在草原上牧羊,突然变成了和蒙娜一起被卖,到路上的颠沛流离,又到了那个王爷家厨房,最后到了被人追着要做成人皮鼓,掉下悬崖她都想起来了,这些画面都在她的脑子里飞快的出现,还有在老黑山上和鲜鱼、鲜于诗在一起的画面,都像在眼前一样。
阿意思发现女儿的变化了,找来郎中也看不出什么病症。
萨日娜今天一句话也没说,眼睛半闭着,任由母亲、父亲大声的呼唤,她没有反应。阿意思着急坏了,不停地大哭着,不忽木和三个儿子都在身边落泪。
“吉雅,你去把鲜鱼接过来,也许萨日娜想和她说话呢。”
吉雅赛音骑着马飞奔着去了小羊家洼村,学堂里正在上课,吉雅赛音红着眼睛出现在学堂门口,鲜能才一看就知道有事情。
“先生,我要接鲜鱼去我家一趟,萨日娜不说话了。”吉雅赛音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孩子,去吧,和鲜鱼一起去,有事派人叫爷爷一声。”鲜能才的眼圈也红了,他知道萨日娜那个可怜的姑娘。
鲜鱼和吉雅赛音骑着一匹马疾行在路上。
两个人也是第一次骑一匹马,吉雅赛音已经哭红了眼睛,鲜鱼也一路哭着,她不能相信萨日娜要不行了,一个好好的生命,怎么可能就要没了?她一直在哭,吉雅赛音都不得不安慰安慰鲜鱼了。
“你别哭了,萨日娜也许见到你就好了呢!”吉雅赛音劝慰着鲜鱼。
“萨日娜不会有事的!”鲜鱼还是忍不住在哭。
吉雅赛音拉着鲜鱼跑回家,看见母亲和父亲的脸色都是灰灰的,哥哥们都红着眼睛,他拉着鲜鱼的手,飞奔着跑进萨日娜的房间,看见萨日娜的床上盖着白色的单子。
“萨日娜呢?母亲!”
“萨日娜去哪里了?父亲!”
吉雅赛音咆哮着,他拉开白单子,萨日娜的雪白的脸露出来了。
“萨日娜!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你说话啊!我把你最喜欢的鲜鱼带来了!你快起来看看!鲜鱼来看你了!”吉雅赛音拉着鲜鱼让萨日娜看,可是萨日娜再也看不见了。
“萨日娜!萨日娜!你别吓我!快说话!”鲜鱼扑倒萨日娜身上,哭着喊着。
“萨日娜,你快醒醒啊!你起来看看我啊!”
吉雅赛音和鲜鱼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不忽木家,阿意思不停地啜泣,听着孩子们痛彻心扉的哭声,她晕倒了。不忽木抱起晕倒的阿意思,咬着牙忍着悲痛。毕格力和莫日根拉开吉雅赛音和鲜鱼,把白色的单子盖在了萨日娜的身上。
萨日娜死了。这么年轻的生命,没等到绽放,却经历了那么多蹂躏,就像一朵小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齐大胜和楚青纱得到消息就来了,阿意思几度哭晕过去,脸色死灰,嘴唇惨白,不忽木整个人也变成死灰色了,还有什么比白发人送走黑发人更让人痛不欲生的!毕格力三兄弟各个哭的眼睛通红,失而复得的姐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像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消失的这般迅速,每个人的心里都被失去至亲的剧痛折磨着。
鲜鱼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角落里。是她,在木屋的房后,救出来萨日娜,又是她,背着萨日娜走出老黑山,是她,把拯救回来的萨日娜再次交回到温暖的家,她才十岁,就眼看着这么熟悉的生命离开了,那种消逝,那种生命的划过,让她没有办法一下子就接受。她哭的瑟瑟发抖,吉雅赛音坐在她的身旁,紧紧握着她的手。
楚青纱看见了外孙女,齐大胜也看见了,自己的外孙女,惨白的小脸儿,正在瑟瑟发抖的哭泣,两个人赶紧跑过去,抱住孩子,楚青纱就见不得孩子哭,看着鲜鱼哭成这样,自己也忍不住大哭起来。连旁边站着的齐大胜,哭的也是梨花带雨。
不忽木家刚刚止住的哭声,被楚青纱夫妇的哭声,带动的,又是哭声一片。
埋葬了萨日娜以后,阿意思就一病不起,不忽木也衰老了很多,头发一下子白了许多。三个孩子一直都没有再去学堂上课。鲜鱼被姥姥、姥爷背着回青纱寨调养去了。
大都城内,对于赢家瓷器的赢达旺来说,高兴的事转瞬即逝,退婚的喜悦还没开始享受,乃仁台又来了。就算乃仁台不来,赢达旺还想去找他呢。
说好了退亲了,为何温暖萨日盖不搬回上柱国府呢,她依旧住在赢家别院里,每天睁开眼睛就去找儿子赢火虫,谁也不敢管她。
别说赢达旺闹心,赢火虫也非常闹心。天天一睁眼睛就能看见温暖萨日盖的那张脸,家里的丫鬟婆子没有人敢说一句,谁说揍谁,不光她打人,他带来的那些个蒙古侍女各个身怀绝技,没人能打得过。
赢火虫是真的很头痛。
乃仁台来到了赢家瓷器的店里。赢达旺毕恭毕敬的迎接着。
“请问上柱国大人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我是来提亲的!让你儿子娶我的侄女吧!”乃仁台说话一直都很直接,很自我。
“什么?我儿子娶您的侄女!您侄女这不刚和我退了亲,就让她和我儿子成亲,您看这合适吗?”赢达旺都快气冒烟了,还不敢表现出来。
“哪里不合适啊?我看就非常合适!你家再出一份聘礼,这个事就算说定了!”乃仁台自己已经安排好了。根本不管赢达旺说的合适不合适。
“大人!大人!小儿年龄太小,还未立事!没到适婚年龄呢!”
“慢慢不就长大了嘛!我们不都是这样长大的嘛?有何不妥?”乃仁台一双眼睛像鹰一样立起来。
“小儿有心上人!”赢达旺急的信口胡编。
“啊!这个事我知道的,心上人那个小丫头啊?我这就派人除了,不就完事了嘛!很简单点事情!”乃仁台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杀个人,在他眼里还不如打死个蚊子。
“什么?除了?也不是除草呢,那么大的人,就给人家杀了,人家也有父母兄弟姐妹的!不对啊!您什么时候知道我儿子有心上人的?我咋不知道啊?”赢达旺哪里肯死心,不停的问。
“我听温暖萨日盖说的啊,说有个小姐姐赢火虫喜欢得很啊!”
“啊?我怎么没听说啊!”
“那你怎么说你儿子有心上人啊?你是不是在欺骗我啊?”乃仁台说着说着有些生气了。
“那我回去问问我儿子吧!”
“为什么要问你儿子啊?这个事不是你就能决定的吗?你们汉人不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吗?你给我说说,这几样你缺哪一样?我给你补齐!”乃仁台恶狠狠的看着赢达旺。
赢达旺看到乃仁台面露凶相,心里一哆嗦。忙点头。
“行,我回去和夫人商议一下聘礼的事。”
“你们汉人可真麻烦!聘礼也可以不用给,直接送入洞房得了。”乃仁台一点都不傻,他害怕夜长梦多,想尽快促成这件事,所以才想省去聘礼这个环节,不然乃仁台可没那么好打发的。
赢达旺耷了个脑袋回家了。他已经心乱如麻了。摆在眼前这件事的棘手程度,是前所未有的。他又不想活了,兢兢业业的经营着家族产业,生意做得无论多牛,人还不是蝼蚁不如啊!怎么就成了上柱国案板子上的蛆了呢?都怪自己贪得无厌,非要纳什么小妾呢,这回好了!把个灾星傻子弄回来了,送不走了,还要把儿子搭进去了。
“关键是我想搭上儿子,儿子能干吗?谁想娶个傻子呢?”赢达旺越想越愁。
他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商容雅,心里实在不想看到那个死婆娘!
商容雅一个人正在喝着小酒。看到赢达旺进来了,眼睛斜睨着他。
“你来干什么?不知道我不想看到你吗?”
“说得太对了!我也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就烦呢!”
两个人像斗鸡一样,见了面,就火力全开。说着说着赢达旺想起来了,还有正事没说呢。
“我是来告诉你,我和傻子退婚了!”赢达旺干咳了一声。
“那我要恭喜你了!继续娶!咋他妈的不累死你呢!”商容雅喝了一口酒。
“上柱国乃仁台相中儿子了,要把傻子嫁给儿子。”
“什么?把傻子嫁给我儿子?是不是你想退婚,不敢惹上柱国,就想出来这么阴损的招数来的?肯定是你!你是专门想害我儿子啊!我和你拼了!”商容雅恶狠狠的扑上来,恨不得一口吃了赢达旺。
“这事真不是我啊!哪有刚和老子退婚,就要嫁儿子的道理啊!我也说了,上柱国那个老东西,一手遮天,没有商量的余地。还要我们再准备一份聘礼,一个傻子,居然要拿我们家两份聘礼,上哪儿说理去啊!”
“我去找上柱国,不能让儿子娶个傻子!”商容雅说完就飞跑出去了。
赢达旺看着她的背影,乐了!这个疯婆娘去上柱国那里闹,只能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被打出来,一个是上柱国受不了她同意了,于自己都没有什么损失。随她去闹吧!上柱国想结亲,总不能把婆家人赶尽杀绝吧。
富小娥听说上柱国要把傻子嫁给赢火虫,天大的惊喜,简直让她乐开花了!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让死老头子家绝后才好呢!娶个傻子以后生出来孩子也是傻子!咋就这么好呢!哈哈”
“哎呀,那怎么行呢?少爷也不能同意娶个傻子啊!谁能喜欢娶个傻子媳妇啊!”富小娥边说边温柔的给赢达旺捶着背。
“谁愿意啊!我当初不知道上柱国的侄女是个傻子,知道我都不能干!”赢达旺气愤的说。
“那少爷知道了吗?”富小娥试探着。
“不知道,知道了那个小崽子肯定会闹的!”
富小娥在赢达旺的身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商容雅一口气跑到上柱国府,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不知道累也不知道怕了。上柱国乃仁台刚从宫里回来。一个女人站在自己家门口跳着脚在喊着什么。
“什么人?”乃仁台是个武将,哪里会怕一个妇人。
“我是赢火虫的母亲!”商容雅怒目而视。
“哦!亲家母来了!是要商议两个孩子的婚事吗?”乃仁台语气温和了许多。
“不!我儿子不会娶你侄女的!”商容雅坚决的说。
“什么?不娶?我有必要和你商量娶还是不娶吗?我是那样人吗?”乃仁台傲慢无礼的看着商容雅。
“我儿子就是不娶,你还能强娶不成?”商容雅掐着腰无所畏惧。
“那你看呢?”乃仁台一使眼色,身边的武士用刀立刻逼住商容雅的脖子。
“告诉你,娶不娶是我来定,你一个妇道人家,做好你该做的,我就是不想在侄女大婚前杀生,不然的话,你试试?哈哈哈”乃仁台大笑着离去。
商容雅被武士们拎起来重重的扔在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