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冬日里, 守承天门的士兵正在等着人过来交接,守了两个时辰,手都快冻掉, 他们哈着热气, 迫切想回去吃碗热腾腾的面来暖暖身子。
忽听不远处响起一阵急切的马蹄声, 直奔承天门而来。
一小兵道:“头,要不要拦下?”
紧接着头盔上便挨了一拳,“拦个屁!没看见那是谁么?跪下!”
那小兵捂着头盔打眼看去,却见骑在马上飞奔而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他们的太子殿下, 吓了一跳,当即以军礼跪下。
李建深在他跟前飞驰而过, 不到片刻,又有一对人马紧跟着李建深出城,看打扮,应当是他的亲兵。
等他们的身影全都远了, 士兵们才敢起身。
“太子殿下怎么这时候出城?可是出了什么事?”
“瞧着像是往东南方向而去, 难道是去菩提寺的?”
“我瞧着多半是, 那卢娘子不是几个时辰前才去了哪儿烧香拜佛, 到如今还未归,殿下多半是去找她的。”
“瞧把你给机灵的, 太子妃和五公主今日也去了菩提寺, 你怎得不说去找她们的?”
众士兵哈哈一笑, 其中一人道:
“这三位贵人里头,能让太子殿下如此急切,不乘车辇只带少量亲兵策马出城的,除了卢娘子还能有谁?”
五公主也就罢了, 即便闹得再僵那也是兄妹,至于太子妃……
“哎……”
有卢娘子在,她便只余一声叹息罢了。
统领他们的长官恰好过来听见他们的谈话,不免竖起眉毛。
“我瞧你们是闲得慌,如今在这里随意谈论主子的私事,方才凡是张口的,午饭过后一律去挨顿鞭子!”
众士兵知晓自己犯了错,不敢再多言,私下随意议论太子,挨顿鞭子已经是轻的了,于是领命跪下:
“是,属下知错。”
……
李建深快马加鞭,一路未曾停歇,不到半个时辰内便赶到菩提寺外。
他还未下马,便远远瞧见侍卫们围在几驾马车四周,许是见到他来,纷纷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青葙的马车停在路边,李建深飞快下马,不发一语,快步走过去,一把掀开了厚厚的帘帐。
“殿下!?”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青葙,而是卢听雪同她的婢女烟雨,烟雨像是极为欣喜的模样,道:
“太子殿下您可算来了,我家娘子她——”
“太子妃何在?”
李建深的问话带着隐隐的压迫,烟雨听见这话不免愣住。
“什……什么?”
太子殿下难道不是为了她家娘子来的么?见她人事不省躺在这里,为何连问都不问一句,一开口先问的却是太子妃?
她张了张口,还要再说什么,李建深却已经没了耐心,一把放下了帘帐。
烟雨呆愣住,回首去瞧躺着的卢听雪,却见她慢慢睁开双眼,对她道:
“太子殿下……是不是来了?”
烟雨咬着唇,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点了点头,道:“娘子安心,殿下待会儿就来看您。”
卢听雪微微放下心来,她就知道,她若出事,李建深不会无动于衷。
而此时的马车外,李建深还在寻找青葙的身影。
他抿紧嘴唇,朝着李义诗的马车大步走去。
青葙早听见外头的动静,却没有出去。
李建深是来找卢听雪的,她做什么要去凑热闹,还是呆在马车里,等他将卢听雪安排妥当再讲。
她正捧着茶杯暖手,不想忽然听到一阵环佩声响,伴随着脚步声朝她这边走来,越来越近。
青葙的手一顿,很快便看见那帘帐下方出现一只手,那手指洁白纤长,大拇指与食指交界处有一道深深的印痕,瞧着像是手握马鞭太过用力留下的痕迹。
她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见那只手顷刻之间将帘帐掀起,因为动作过快,带进来一阵冷风,将青葙额角的碎发吹起。
李建深的面孔突然出现在视线里。
他的眼中隐隐带着一种青葙从未见过的急切,在看到她之后,那急切缓缓退去,慢慢化作一股缓缓的细流,仿佛松了一口气。
青葙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缓缓放下茶杯,对着李建深微微欠身行礼:“殿下,卢娘子在那边的马车里。”
她以为李建深是找错了马车,因此特意探出身子,抬手指了指。
没成想手却被李建深一把握住,青葙一愣,不知他是怎么了。
李建深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将她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遍,才道:“你没事?”
青葙摇了摇脑袋,道:“妾无事,是卢娘子有事。”
接着,她便将今日遇上卢听雪以及她晕倒之后的事讲给李建深听,最后道:
“殿下既然来了,那便快去看看她吧,妾同公主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先回宫了。”
不知为何,她讲完这句话,李建深忽然加重了手中力道,将她的手掌攥紧。
呼呼的冷风直往马车里吹,李义诗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她口中哈欠不断,不满道:
“我说太子殿下,太子妃都说了卢娘子在那边的马车上呢,您一直呆在这儿算是怎么回事儿?还有,能麻烦您将帘帐放下么?”
她都要被冻死了。
说着,她又打了个喷嚏。
李建深却全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只静静地看着青葙,企图在她脸上看出一些委屈,难过,或者是言不由衷,然而……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到卢听雪身边去。
不应当是这样,不应当的。
李建深的手微微松开,青葙趁势将手从他的手掌里挣脱出来。
“殿下,那我们便先行离去了。”
见李建深一直不说话,青葙便又行了一礼,抬手将帘帐放下。
李建深看着青葙的脸一点点隐没在帘帐后头,终于慢慢消失不见。
“吁——”
冯宜终于赶了过来,他抱着李建深的大氅下马,环顾四周,终于看见李建深的身影,连忙将氅衣抖开,披在他身上。
“殿下,天冷,您怎么站在这儿?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好?”
他见李建深一直往官道上瞧,只见那里一望无际,除了两侧光秃秃的杨树,什么都没有。
李建深还是将卢听雪送回了梨园,他听着御医对他禀报卢听雪的病情,默不作声。
“殿下,按说卢娘子只是身子虚而已,可这三番两次地晕倒,臣医术不精,也查不出什么原因。”
李建深点头,等御医走了,他对冯宜道:
“去查查,看卢娘子除了御医给开的药,寻常都还吃些什么。”
冯宜心头一凛,看来太子是对卢娘子的病有所怀疑,也是,她这病也太古怪了些,专挑时候晕倒。
卢听雪在寝殿里等了许久,都等不到李建深过来,不免觉得奇怪,她刚要坐起来,便见烟雨从外头进来。
她问道:“太子殿下呢?”
烟雨咬了下嘴唇,一直不吭声。
卢听雪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稳了稳心神,道:“你直说就是。”
烟雨飞快地眨动了几下眼睛,低下头道:“回娘子,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走了。”
卢听雪眼睫猛地一颤。
走了?
怎么会?往常李建深从来不会丢下她不管,这次他怎么走了?
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开口询问,烟雨便将在马车里发生那一幕告知了她。
“殿下他先问了太子妃?”
烟雨艰难点头,准确来说,是只问了太子妃,瞧那样子,好似是冲着太子妃而不是她们娘子去的,可这样的话说出来太过伤人,烟雨不敢告知卢听雪。
卢听雪终于头一回在心中产生一丝慌乱。
王氏只不过是她的替身而已,太子怎么可能会关心她?
定然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
可是回想起这些日子李建深对她的态度,还有宫里的传言,卢听雪心中的慌乱愈发浓厚。
她一直觉得李建深同她之间隔着一层什么,但因为知道他的性子便没有在意,近些日子,她只觉得李建深同她越来越疏远,平日里除非她真的出事,否则他甚少会来瞧她。
她只以为是因为临近年关,李建深愈发忙碌的缘故,如今听了烟雨的话,心中却暗暗有了一个猜想。
难道他喜欢上了太子妃?
这怎么可能呢?
卢听雪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李建深是天潢贵胄,而太子妃王氏不过是从市井里长大的野丫头,他怎可能对她倾心?
可是越觉得不可能,心中却越是慌乱。
卢听雪攥紧手中的被褥,闭上了眼睛。
青葙从菩提寺中回来之后,以为李建深今夜会照旧在梨园陪卢听雪,所以便早早关了门,站在桌前看那幅未完的画像。
她的手指在画像的额头上轻轻划过,扫掉落在上头的一只小虫。
眉眼还未画上,青葙却盯着它,仿佛能看到画像完成之后的样子。
她正打算收了画,却听见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青葙头也不抬,道:“是柳芝还是樱桃,可是有什么事?”
话说完,久不见应答,青葙只好扭头去看,却见是李建深正站在门口,眸色幽深,正静静地看着她,穿的白日间那身衣服,只在外头披了件大氅。
青葙微感意外,“殿下?”
李建深身后的门被宫人关上,他见青葙开口,便缓步走过来,在长桌另一侧停下。
“我回来,你不高兴?”
他的声音仍旧淡淡的,叫人听不出里头的情绪。
青葙摇摇头,“不是,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李建深垂下眼眸。
他白日里以为她出事,飞奔过去找她,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才终于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他因为她而害怕、不安,可是这些,她好似一丝都没感受到。
李建深胸中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气闷又在折磨着他。
他朝青葙伸出手,“过来。”
青葙一愣,想先将手中画给收好,可是李建深却好似等不及似的,一把将她拉了过去,按在桌前。
他在她身后,掰过她的下巴要吻她,却被她躲开,吻落在耳垂上。
李建深这才忽然想起,他们在做这件事之时,从来未曾亲吻过。
他问她:“不喜欢让我吻你?”
青葙身子一凛,没有吭声,只是将画推远些,免得碰到它。
李建深注意到她的动作,心里忽然一软。
她这样爱护他的画像,心里还是有她的,他不应该弄疼她。
他将青葙转过来,捧着她的脸,道:“我在这儿,看我。”
青葙的视线扫过他眉心的朱砂痣,点了点头,然后被李建深抱着往床榻上去。
青葙缩在李建深的臂膀里,看见桌上那幅画像的画轴慢慢滚动,然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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