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子勿近
除夕过去,便是新年,这个年,行宫里各家都过得极是简单,永安侯府也是,不过是坐在一处吃了饭,叙了叙话,就这么过去了。
之后一连小半个月都没什么特别的事,白梨也没有再出过行宫,不过中途,也就是初八那天,她收到了表哥从外面送进来的信,还有一些年礼。
信中说,舅舅舅母已经回了燕京,两人闲不住,想要回去参与建房子,表哥过了十五还要去书院,便没回去。
这个书院指的自然不是荟松书院,而是琼州玉溪山的万卷书院。
年前陛下下诏,将春闱推迟至五月,燕京回不去,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也不能就这么呆着,许山长和万卷书院的冯山长有些交情,将学子们先生们都招了来,打包塞了进去。
双方互相交流交流,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事,冯山长没有不同意的,总归书院大的很,塞是肯定能塞下的。
不过说起万卷书院,白梨其实在收到表哥的信之前,就听说了这事,还是秦姐姐同她讲的,说她三哥也要去书院。
秦姐姐当时还说,她三哥以前不怎么喜欢去书院,也是近些日子被表哥监督着背书做文章整个人都要疯了,听到要去书院,高兴地都蹦了起来,结果一下子撞了头。
也是乐极生悲了。
“姑娘,姑娘?”
白梨回神,看见竹香正笑着看着她,眨了眨眼:“怎么了?”
“姑娘这是要把自己的手指也缠进络子里去吗?”竹香忍俊不禁。
白梨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乱七八糟缠的线,跑了神没注意就成这样了,她抿着唇不好意思笑了笑,将线扯下来。
一旁的雪津也跟着过来凑热闹,结果非但没帮上忙,还把自己的小爪爪也给缠进去了,它试图挣扎,结果那线越缠越多,最后站都站不住了。
白梨失笑,连忙把自己手上的线弄下来,又将小鸟拯救出来。
雪津似乎有些气,被拯救出来后,啄了好几下那些缠着自己的线,等撒完了气,又凑过来挨挨蹭蹭。
白梨将炸毛的小鸟捧起来,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给它梳毛。
正梳着,云珠撩开帘子进来:“姑娘,秦姑娘送帖子来了。”
白梨将小鸟放在一旁,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然后拿过帖子看了看,是秦姐姐约她后日上元节去看花灯。
她还没来得及回,又有小丫鬟进来,说:“姑娘,四姑娘来了。”
“请进来。”
白伊一进来,就瞧见白梨手上的帖子,不过眨眼就想了个明白:“早知道你有人约,我就不走这一趟了。”
她走过来在白梨身旁坐下,捏了一下她的脸,又说道:“本来几个朋友约我去看花灯,便想着过来问问你要不要去,现今看来是用不着了。”
白梨抿着唇笑了笑。
“傻呼呼的。”白伊嘟囔了一句,戳着她的脸颊说道,“你记着,去看花灯的时候,街上人多的很,当心点,可别再丢了。”
“我知道的。”白梨点了点头。
“别光说知道,要记在心上。”
“好。”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白伊这才离开。
竹香和云珠知道姑娘上元节那日要去看花灯,就开始在那里商量姑娘那日要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式,戴什么首饰。
白梨在一旁捧着小鸟饶有兴致地听她们商量,甚至还时不时地还附和一声,哪有小姑娘不爱美的,她也喜欢穿好看的衣服,梳好看的头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竹香和云珠都商量好了,甚至还确定了发式和首饰,最后上元节那日,她还是没有看成花灯。
上元节前一日,傍晚。
老夫人院中,安静的吓人,丫鬟婆子们死死盯着自己脚面,大气都不敢出。
永安侯白长鸿站着,脚边是砸碎的茶盏瓷片,衣服下摆湿了一片。
老夫人抚着胸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都在发抖:“你再说一遍,你做了什么?!!”
白长鸿哪里还敢再说,抬头悄悄觑了一眼他娘的神色,心口直跳。
之前酒醒了,他也知道自己那事儿答应的有些不好,可是都应了下来,信物也给了出去,这也不能反悔了不是,而且……
老夫人顺着气,顺了好久,才平复下来:“这事我不可能同意,你去将东西换回来,把这事儿捂好了,外面别漏出一点风声来。”
她们堂堂侯府,哪怕如今不比以前,也不可能和一介商户结亲,哪怕是庶出的姑娘也绝不可能。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她们侯府的名声也要彻底没了。
白长鸿没动,脸色有些纠结。
自己的儿子哪里会不了解,老夫人见状当即皱了眉,心下觉得不好:“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白长鸿哪里敢说啊,吞吞吐吐掩饰道:“没有、没有。”
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一个茶盏又砸了过去,厉声道:“说!”
茶盏再一次碎在白长鸿脚边,他又吓的抖了一下,后退了两步,这才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
白长鸿平常也没什么大的爱好,就喜欢喝点小酒,赌点小钱什么的,他平常赌的也不多,主要是他手里也没那么多银钱,就玩个趣而已。
自从来到琼州,一连好些天,他都没出去过,前些日子实在憋的很了,心里痒痒手也痒痒,就换了低调的衣服,打算偷偷出去玩两把就回来。
结果那日不知是不是换了个地方手气变好,他赢了许多,一时有些得意忘形,没能收住,最后赢了一大笔银子,出了门一会儿就被那赌坊的人给堵了。
他身边只带了两个人,要不是有人救,他怕是得被打个半死。
“要不是刘兄帮忙,您怕是都见不着儿子了。”白长鸿低声说道。
老夫人不为所动,一张脸紧绷着:“所以你就因为这个理由,把梨丫头给许出去了?”
白长鸿支支吾吾的,满脸都是心虚,一看就知道还没说完。
老夫人深吸了口气:“还有什么,说完!”
白长鸿不敢说,他知道自己说了,就完了,转了话道:“娘,其实那刘家也挺好的,虽然是商户,但是……”
“闭嘴!”老夫人一眼瞪了过去。
白长鸿瞬间住了嘴。
老夫人一手按着桌子,沉声道:“今日你若不说,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没了更好,简直混账!
白长鸿听了这话,慌的不行,忙说道:“我说,我说。”
他边瞧着他娘的脸色,边磕磕绊绊地说了自己做下的事儿。
老夫人这才知道他儿子到底做了什么。
喝多了黄汤不算,还去赌坊,赌了还不算,竟还赌的那样大。
白长鸿自己其实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到了那种地步的,就知道很兴奋,特别兴奋,而且他一直赢,一直赢,到了最后,眼看着就要赢个最大的,结果输了干净。
他红着眼想赢回来,只是没有银钱,就先借了赌坊的,说赢了就还,他觉得自己肯定会赢。
这话那日他都不知道说了几次,最后一分钱没赢回来不说,还欠下了巨额赌债,还有自己的一只手。
当时那刀都架在他的手上了,若不是刘兄路过替他解了围,他的手就要没了。
到现在他手上还有当时被刀划伤的印子。
“欠了多少?”老夫人平静地问。
白长鸿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他娘越是平静,怒火就越重,平静只是表象而已。
他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千两?”
白长鸿摇了摇头。
“五万两?!”
白长鸿……僵硬地没说话。
“五……十万两?”老夫人嘴唇都在哆嗦,捂着自己的心口,脸色发白。
白长鸿自己见状,着急忙慌地走过去:“娘,你怎么了?!”
一旁的婆子见状,忙去拿了药丸子来,就着温水给老夫人服下。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缓过气儿来,她半靠在椅背上,没说话。
白长鸿忐忑不安:“娘……”
老夫人看了儿子一眼,教了那么多年,明明从小也聪明,长大了也尚可,结果越老越蠢。
这明显有人给他挖坑往里面跳,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不防备就跳了进去。
并且这件事从头到尾看起来都是儿子一个人做下,从表面上找不出半分证据,连报官都是徒劳,就算是要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
那人既然敢挖坑挖的这么明显,估计早就安排好了所有事情。
不过也不能就什么都不做,老夫人唤了人进来,吩咐了一些事,又对儿子道:“此事不可能,想这样娶我们侯府的姑娘,门儿都没有。”
“可是,银子……”白长鸿为难,当初刘兄只说着跟他有缘,想结个亲,那银子就当一半聘礼了,如果不结亲,先不说毁约的事,那银子肯定是要还的,可是家里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你犯的事,你定下的亲事,你自己嫁过去。”老夫看了不看他,对着一旁的婆子说道:“去把梨丫头唤来。”
“啊……我……”白长鸿听见这话,一张不算年轻的脸顿时皱成了一朵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