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子勿近
“四妹妹，你要同我说什么？”白梨见她只盯着她瞧，也不说话，咬着糖疑惑问道。
白伊深吸了口气，快速说道：“一会儿回去，你好好坐着，别吃糖了，就当个安安静静的花瓶。”
也不瞧瞧周围那些姑娘们，这会儿子哪有吃东西的，喝水的都没有，就连说话，都是微掩着唇，哪个不是仪态端庄。
为的是什么，且不说在在外面本就要注意一下仪态，再者，这种宴会，除了贺宴本身的名头以外，还有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目的，那就是各府的夫人们要给家里适龄的小辈相看人。
大家彼此心里都清楚，所以这会儿无不稍端着一些，不像方才在梅林玩耍时那么放松。
白伊以为没有一个不懂的，结果一转头，就看见这个傻子还在那儿咬着糖看戏，甚至看到精彩之处还使劲地拍了拍巴掌。
拍巴掌也不是不让拍，轻轻相触两三下即可，偏这傻子，就跟比谁拍的响亮似的，看她那兴奋劲儿，差点都要往上面扔东西了。
当这儿是什么，戏园子吗？！
这可是秦府贺宴，秦老夫人的寿宴，可不是什么戏园子！！
白伊心里差点都要咆哮出来了，面上却只微微扭曲了一下，真的，要不是看在是一个府里，这人又跟个傻子一样好像什么都不懂，她才不会提醒她。
就当积个德了。
“为什么？”白梨有些不明白她说的话。
白伊深吸了口气，紧握了握拳，又看了一眼周围，虽然此处安静无人，但毕竟是在旁人府中，也不好说太多，她口气有些冲的说道：“反正你别吃糖安安分分待着就是了，我就这么说，你爱听不听，不听拉倒。”
她说着一甩袖子，唤了自己丫鬟就走。
竹香见状，也走了过来。
白梨虽有些不明白，但吃了这块糖之后，就没再吃了，白伊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但她能感觉出来，她是好意。
两人带着丫鬟又一前一后回到了戏台子那里，脸上都没什么异样，也没人注意。
除了站在二楼的秦菀。
秦菀看见白梨，便伸手给姑母指了指：“姑母，那个刚进来的脸圆圆的小姑娘，就是阿梨。”
秦拂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大眼睛小圆脸的小姑娘，皮肤白白的，脸颊粉粉的，披着丁香色的大氅，乖乖巧巧地坐下看戏。
明明跟周围各家姑娘们的姿态都差不多。
但她就是觉得不大一样。
就像是春日姹紫嫣红的花园里，突然闯进了一只小白兔，那只小白兔为了怕被看管花园的人瞧见，躲进花丛里，还把自己又长又白的耳朵，扭了扭，扭成一朵小白花，试图混进群芳中，但小白兔还是小白兔，跟花朵是不一样的。
秦拂月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眼睛弯弯地看着那小姑娘，越看越想笑。
秦菀完全不懂姑母为何发笑，但笑总比不笑……好吧？
秦拂月看了一会儿，看着小姑娘看戏看到精彩处，一脸兴奋地就要拍巴掌，结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周围，默默顿住，跟一旁的姑娘们一样轻轻触了两下手心。
只是触碰完之后，她那小模样，似乎有些不怎么开心。
秦拂月更乐了，有些想跟她见见面说说话，便问秦菀：“菀菀，你有什么办法吗？”
只是今日不成，她还有其他事，没有多少闲时，得另寻时间来。
秦菀确实是有办法的，她们的诗社过几日就有活动，她本来都想邀请阿梨去玩，若姑母想见面，那时倒是可以，但是她觉得这样好像不大好，犹豫道：“姑母，这……表哥那里……”
这事情都没搞清楚呢。
秦拂月一想也是，叹了口气，又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粉粉嫩嫩的脸颊，瞧着还圆圆的，肯定很软很嫩，好想捏一捏。
“罢了，等我回去问上一问再说。”
秦菀微微松口气，跟姑母又说了几句，然后就下楼看戏去了。
看完了戏，便到了开宴的时候，白梨全程都没说什么话，默默吃完，跟着周围的人，也没吃多少，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结束回去的时候，就很饿，拉开荷包就塞了一颗糖进嘴里，才觉得好一些。
这会儿是在自家马车里，白伊看见她又吃糖，撇了撇嘴，却也没说什么。
倒是白梨，想到今天白伊说的话，看着她的冷脸也没退缩，好奇着问道：“四妹妹，你今天为什么跟我说让我别吃糖啊？”
白伊已经知道白梨傻乎乎的，所以听见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就是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她实在什么都不懂，板着脸解释了解释。
还是那句话，就当是积德了。
说实在的，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无非就是表现好一些，为了得个好前程罢了。
她们永安候府，也就名字听着好听些，实际上在燕京，已无什么声名，夫人掌管中馈，因为一些原因，并不搭理她们这些庶女，但相应的，也不会太管她们这些人的婚事，老夫人倒是会管，但年纪大了，也管不了太多。
父亲永安候，不说也罢，没把家业败光，已是好的。
“单给夫人的宴会请柬，我们是去不成的，夫人也不会带我们，我们能有的机会，不过是祖母也会去的宴会，祖母会带我们去，但这样的机会也不多……”
所以最好表现的好些，或者多结交一些人……
说起这个，白伊看了白梨一眼，对上她清澈的眼睛，哼了一声；“你今个还不错，还知道结交一些人。”
不说旁的姑娘，单是一个秦菀，就已经抵上好些人了。
说起秦菀，就不得不说一说秦家，在遍地都是官员权贵之家数不胜数的燕京，秦府并不算多厉害，厉害的是秦府的姻亲，周丞相府。
周家书香传家，周相父亲为当世大儒，曾为帝师，周相有一胞妹，为帝所喜，迎为皇后，帝后情深，身边不曾有旁人，有一子，幼时便立为太子。
今日秦府贺宴，来的人如此之多，除了工部尚书秦大人的原因，更多的，无非是因为周家罢了，有些是为了和周家搞好关系，有些不仅是为了搞好关系，还为了一个人。
周氏公子周清韫。
周清韫啊。
白伊只见过一次，远远的，就一眼，她就没再多看，分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看得多，便想的多，想的多，便会增奢望，奢望多，得不到，便会生怨生恨。
她虽不怎么聪明，但脑子尚还算清醒。
“喂，白梨。”给她提最后的醒好了。
“嗯？”白梨还没消化完她的话，
白伊看着她圆圆的脸颊，粉粉嫩嫩的，飞快上去捏了两把，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你以后，若是遇见周清韫，记得离远一点，别多看。”
“啊？”白梨捂住自己被捏的脸，不明白话题怎么又跳到这里了。
“不用管那么多，记住就行了。”白伊并不解释。
“哦，好。”白梨点头。
马车很快到了候府，下车的时候，门口周姨娘和尤姨娘已经在了。
白伊下了马车，看着姨娘往父亲和弟弟那里奔过去，就没看自己一眼，也没什么反应，自小都这样，她已经习惯了。
白梨下了马车站在她身旁，看了看她明艳的脸，那神情好像跟在车上不太一样。
她伸手戳了戳她。
白伊回过神，语气不大好，压着声音道：“做什么？”
白梨递过去一个荷包，小声道：“吃糖吗？”
白伊看着那熟悉的荷包，又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嘟囔了句：“不吃。”
她不爱吃糖。
“吃吧，很甜的。”白梨靠近碰了碰她。
白伊瞪她一眼，见她不为所动，低声斥了一句：“麻烦。”
然后也没看从她荷包里拿了一颗，似乎是想着拿了之后，她就不会再缠过来了。
白梨收回自己的荷包，没看到身边那个比她小一些的姑娘一瞬间微怔的神情。
手里的糖硬硬的，白伊嘟囔着万一化了会弄一手，很脏，就拿帕子包了起来。
只是她这样说着，包糖的时候，却很温柔，她甚至将包着糖的帕子叠成一个小方块，小心放进荷包里。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吃糖。
她好像没吃过。
在最开始的那颗被弟弟哭着拿走，她却得到姨娘的责备之后，她就再不吃了。
不过看着白梨那傻子吃的那么高兴，应该会很好吃吧。
“四妹妹，祖母叫我们过去。”白梨说道。
白伊回神，和白梨一起进府。
到了祖母的院子，众人落座。
老夫人喝了口茶，淡淡看了白嫣一眼，说道：“知道你今日犯了什么错吗？”
白嫣一路上都战战兢兢地，脸色不好，如今听了这话，更是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知道她之前说白梨的话瞒不过去，但心中仍存有侥幸，毕竟白梨没出什么事儿不是吗？
但现在祖母这话，显然是不能过去了，最后一丝侥幸也无，若不是正坐着，只怕她已经瘫在地上了。
“嫣儿……知错。”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既然知错，向你三妹妹赔不是。”老夫人说道。
这厅里，除了永安候和大公子不在，所有女眷都在。
白嫣眼泪流了满脸，只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笑话，她不想认错，也不想和白梨道歉，凭什么呢，她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白梨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为什么还要她道歉。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不道歉。
“三……妹妹，对不住，今日是我口不择言，犯了糊涂……”
老夫人看了过来，白梨低了头，默默回了句：“没关系。”
老夫人又看了她一眼，想到今日在戏台子那里无意间看见的，本来还觉得梨丫头比之前活泼了些，看来只是那会儿，回来又跟以前成了个鹌鹑，她不再看，又道：“好了，这事儿就到此了，嫣丫头这两月便不要出门了，在你自己院子里待着，替我抄几卷佛经吧。”
过上两月，这事情应该也过去了，到时候再议亲容易些。
白嫣并不知道老夫人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其实算是为着她好，她只觉得委屈极了，也更加怨恨白梨，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她已经及笄了，正是相看的时候！却偏偏这时候，不让她露面，她还有什么前程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