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挥手说再见
“你就是沈云的家属吧？跟我进来吧。”护士惋惜地看了眼阴雨，随后走进了病房。
三人跟了进去，空气中浓重的消毒水味和病床上的白布显得格格不入，阴雨走到了护士的边上，亲眼看着她掀开了白布。
在看清白布下紧闭着双眼的沈云后，阴雨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陈清急忙去把她扶了起来，靠在了自己身上。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护士说完就退了出去，把空间让给了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妈…”阴雨哆嗦着手，抚上了沈云那冰冷的脸庞，就在早上还跟她打电话的沈云，现在就这么躺在这毫无温度的病床上。
无声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挣脱开了陈清的手臂，一下扑在了沈云的身上，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没有人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但每个人都明白她现在的心情。
林有琪也红了眼眶，实在不忍心地背过身去，低声抽泣着，陈清安静地站在阴雨的身边，轻抚着她不断颤抖的背。
边上的病床上躺着的便是阴天，也是照顾死者的身份，护士主动把两个病床拼在了一起，阴雨强撑着精神去掀开了阴天脸上的白布，可看见的那一刻，无尽的绝望再次浮现在了心头。
此时的阴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房间内充斥着悲伤的气息，她紧紧握着沈云僵硬的手，努力地想去跟她说话，“爸妈…你们不要丢下我，我会乖乖听话，不会惹你们生气了…不要走…”
无声的回应下，阴雨依然泪流不止，她还抱着一点点，哪怕一丝丝的希望，“你们睁开眼看看我啊，看看你们的女儿啊…”
但是没有如电视剧里那样手指轻动，自己手里的那双有了皱纹的双手真的再也不会有反应了，他们真的…
“阴雨，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陈清从身后抱着这个小家伙，尽力想去安抚她的情绪。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们走了！”阴雨大喊着挣脱了陈清，又不死心地去呼唤床上的两人，唤到自己嗓子都沙哑了也浑然不知。
门外的护士等了很久，终于是狠下了心，推门走了进来，“打扰了阴雨，我要把你父母送到太平间了，你可以一起跟着。”
接着护士又喊了两位医生，给床上的遗体重新蒙上了白布，一前一后推出了病房，阴雨被陈清搀扶着跟在后面还在哭，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陈清和林有琪都担心她的精神状态，一人一边搀扶着她进了电梯，随着电梯的缓缓下降，寒冷的空调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终究还是到了。
医生们即便穿了白褂子，也是被这阴冷冻地直搓臂膀，他们将遗体推到了一处空着的位置，随后拍了拍阴雨的肩膀算是安慰，之后就坐着电梯回去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此时的太平间内站着好些鬼在东张西望，胆大地还四处走动着，但是在陈清严肃的目光下，没有一只敢靠近她们。
阴雨还沉浸在悲伤当中，那众多鬼魂中，有一个少女般模样的女鬼看了她许久，她也忌惮陈清身上的那股黑煞，纠结了一会还是踩着小脚步来到了她的身边，看了看床上的两人，“姐姐，这是你的爸爸妈妈嘛？”
“嗯…”阴雨睫毛动了一下，眼眸转了过去看向了这个少女，没有影子，皮肤惨白，是鬼，确认了身份，她的眼神又回到了沈云的身上，一言不发。
少女吃了闭门羹，却还是乖巧地站在了陈清的边上，她们似乎不讨厌自己，那她也不会怕陈清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少女笑着跟她打了招呼，也跟林有琪打了招呼，但是她好像看不见自己，只好作罢。
陈清简单回了一句，注意力再次放在了阴雨身上，她知道她在等什么，只是这里温度太低，怕她受不了。
“林有琪，你先上去等我们吧，放心这里有我。”陈清说完，林有琪就脱下来自己临时穿的外套，披在了阴雨的身上，“那就麻烦你了，陈清，照顾好她。”
担心地又看了眼阴雨的背影，林有琪才转身走去了电梯口，坐着电梯上到了一楼的大厅，在面对着电梯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说出来有些自私，要是两个人都在下面感冒了，可就麻烦了，但如果只是阴雨生病了，自己还能像之前一样照顾她。
太平间内，沈云慢慢睁开了眼，刚才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要去接阴雨看音乐会来着，结果出了车祸，对了音乐会！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
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沈云撑着床板坐了起来，往旁边转过了头，印入眼前的，就是阴雨那哭的红肿的眼睛，和那失去了高光的眼神，“阴雨？你怎么在这？”
声音响起，阴雨那失了神的目光瞬间有了色彩，她抬头看向了坐在床上的沈云的灵体，眼泪抑制不住地再次流了出来。
“好了，不哭了，妈妈在呢。”沈云伸手想去抚摸阴雨的脑袋，却在触碰到的那刻，穿了过去，“咦…我怎么，碰不到你？”
“伯母，你跟伯父下午出了车祸，已经…”后面的话陈清不忍再说下去，怕他们难以接受，更怕阴雨真的撑不下去。
“原来不是梦啊。”沈云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体还在床上躺着，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角落里还有几个如她一样的鬼魂缩在那里，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妈…”阴雨颤抖地声音把沈云拉回了现实，她坐在了床上，即使触碰不到自己的孩子，也还是把手伸进了阴雨的手中，“阴雨，对不起啊，后面的路不能陪你走了…”
“我不想你走，妈，我舍不得你。”阴雨急切地想去再抱抱沈云，却每次都抱空，急躁不已，沈云不断安慰着她，即便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
身后的阴天也揉着脑袋坐了起来，在陈清的目光下，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事实，下了床走到三人边上，轻轻坐在了沈云的旁边。
“陈清，阴雨还小，今后就要拜托你了。”夫妻俩没有其他的鬼那般产生怨念，只是从心里担忧着阴雨的未来。
“伯父，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陈清允诺着牵起了阴雨冰冷的手，又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阴天倒是有些不高兴了，身上冒出了些许白雾，“都什么时候了还叫伯父。”
“爸，妈。”陈清立即改了口，夫妇俩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沈云虽然笑着，那红色的泪珠却从眼眶中掉落出来，一滴一滴，砸在了自己的腿上。
自己死去的消息带给阴雨的感受必然是永久的，自己可以跟她爸一起投胎，可是阴雨怎么办，她才18岁，她还是个孩子，这今后，她该怎么办。
有时默契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给沈云擦着眼泪的阴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也明白现在的他们无能为力。
“阴雨，你听好。”阴天神色认真了起来，他们此刻庆幸着阴雨能看见自己，沈云也明白了阴雨是真的能看见鬼。
不过他们也能了了心中的遗憾，“等你回去以后，打电话给我的律师，把我跟你妈妈的遗产全部继承给你，不必担心其他的，跟他说好就行了。”
“还有你要好好学习，你跟陈清的路还很长，还很崎岖，你要学会克服困难，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跟陈清好好的长久下去。”
阴雨点着头，仔细地去记住了阴天的每一句话语，等他说完，沈云也开了口，“陈清，其实你不是学校的导师对吧，不管怎样我知道你有能力，所以请你，好好的保护她。”
陈清也不在意身份暴露，沈云本就是观察细微的人，她答应着沈云，又凑到了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沈云听完开心地握着陈清的手，“那我就放心了。”
“嗯？为什么你可以碰到陈清，却碰不到阴雨？”阴天看着她们确实接触了，有些好奇。
“晚点再告诉你。”沈云笑着看向陈清，“我们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谈话间几人身后的空间开始扭曲了起来，一团黑雾出现在了空气中，黑白无常齐肩走了出来，看见陈清，明显愣了一下，又显出了几分忌惮的神色。
“沈云，阴天，你们阳寿已尽，请随我们前往地府。”白无常报着手中的羊皮手绢，一旁的黑无常则是站在了他的身后。
在床上的两人一起下了床，沈云最后一次摸了摸阴雨的脸庞，勾出了一抹笑容，“阴雨，妈妈要走啦，之后的路，你就要自己走啦。”
阴雨蹭着那冰冷的感觉，仿佛真的在被沈云触摸一般，也露着自己有些狼狈的微笑，“嗯，爸，妈，下去之后，如果见到了孟婆，记得提一下我啊。”
“傻孩子，提你有什么用，难不成你们还认识不成？”沈云还想再与她说说话，却被阴天牵起了手，“阴差大人们催了，该走了。”
沈云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阴雨，几乎是倒退着随他们走进了黑雾，阴雨面对着她，举起了自己的手臂，轻轻摇摆着，“爸，妈，一路走好。”
黑雾消失不见，一切回归了平静，只是那股忧伤，在阴雨的心里迟迟挥散不去，收起了故作的坚强，她转身抱紧了陈清，抱紧了这个她唯一的亲人。
“冷。”一个字从阴雨的嘴里发了出来，陈清摸着她的黑发，又裹紧了些她身上的外套，“走吧，还要给爸妈处理后事呢。”
走之前，阴雨向小女孩道了别，又被陈清牵着进了电梯。
来到了一楼，门刚打开，林有琪就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阴雨，阴雨往后退了一步才不至于摔倒，接着她又轻轻拍了拍林有琪的后背，“抱歉，让你担心了。”
“是啊，我真是担心死你了。”林有琪没有松手，而是趁这个机会，贪婪地多享受了一会。
于此同时，在得知了计划成功的萧婧一把推开了吻着她锁骨的安医生，拿起了桌上的平板电脑开始看起了事故录像。
安医生见没有她的事了，就捡起了地上的白衬衫穿好，又简单捋了自己凌乱的长卷发，刚走到门边，身后就传来了萧婧懒散的声音，“再过几天你就可以回去了。”
像被释放般的舒爽涌了上来，安医生连踩在地上的高跟鞋声音都变得轻快了起来，终于，终于不用再服侍这个令人恶心的萧婧了。
“哼，你那点小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萧婧看向了门口的位置，饶有意味地盯着那还有余温的门把手，“不过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出去之后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萧婧在电话里吩咐了几句，随后挂了电话，专心在自己的平板上继续看着车祸的全过程，“真好，真下饭！”
而随着阴差下了地府的沈云夫妇，在经过见阎王等一系列的流程之后，来到了投胎的必经之路，奈何桥。
桥下的忘川奔流不息，里面的魂魄哀嚎不断，人生仅有一次的观看机会，沈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顺便跟阴天讲着陈清跟自己说的事情。
阴天震惊不已，他没想到陈清居然有这层身份，不过与她的行为与神情也说得清了，“道观掌门就很厉害了，居然也是鬼。”
“对吧，而且她说已经守护了阴雨七百多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放心的呢。”沈云牵着他的手向前走着，“这人啊，比你都痴情。”
“哼，我未必输她。”阴天不服，沈云也没去反驳他，“嗯，我相信你。”
孟婆今天正好要去调试机器，也难得亲自迎接着去往投胎之路的魂魄们，一碗一碗地给他们递着孟婆汤。
“您就是孟婆大人吗？”一个女声响了起来，孟婆闻声抬头，就见面前的女人弯起了眉眼，这般容貌好似在哪见过，“是老朽不错。”
“果然如传说一般美丽啊。”沈云忍不住赞叹了出来，又想到了阴雨的那句话，抱着玩笑般说了出来，“我女儿阴雨说，等见到您了，一定要跟你提一下她的名字。”
“阴雨…你就是阴雨的母亲吗…”孟婆恍然大悟，就觉得这容貌眼熟，竟真是阴雨的亲人，只是为何…
“是，但因为出了车祸，不得已而抛下了阴雨一人…”说到这，沈云低垂着眼眸，心里的痛楚又一次侵蚀了上来。
孟婆叹了口气，轻声安慰着他们，“命运无常，劫数已到，躲也躲不过。”
“而且阴雨有陈清在身边，无需担心。”不过既然阴雨都说话了，“老朽跟阴雨也算是挚友，二位的下世，必然会给你们选个好人家。”
挚友？阴雨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沈云还来不及消化，又急切地关心着最重要的问题，她指着身边的阴天，“孟婆大人，好人家无所谓，我只想知道，我跟我丈夫，还能不能在一起？”
“这就是月老的事了，若是有缘，红线不断，若是无缘，那就没办法了。”孟婆耐心地给他们解释着，心思却在还在上面处理后事的阴雨身上，如此年纪，就经历丧亲之痛，该有多大的压力啊。
将沈云夫妇送入了轮回道后，孟婆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拿起了桌上的相框，轻轻摩挲着阴雨留下的字迹，“阴雨，老朽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