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欠你一个道歉
陈清半躺在床上，怀里是揪着她不松手的林依，像是梦到了不好的事情，眉头紧皱着，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陈清低头去抚平了怀中人的眉头，轻轻捏着鼻子，林依感觉到呼吸不畅，不开心地扭了扭身子，往陈清胸口拱去，直到枕上了那一片柔软，便接着做自己的梦，不过这次是带着一抹浅笑。
陈清躺了下来，让这人枕的舒服些，又宠溺地揉了揉林依的头发，扯过被子给她盖过了肩膀，小声地说了句：“小色鬼。”
上一世她作为陈言，为了陪自己，不惜服药自杀，已经让陈清自责了半世，好不容易劝说她去投胎，如今却因自杀被惩罚的身躯不幸，更是让陈清心怀愧疚，觉得都是因自己而起。
这一世，想去弥补，却碍于身份，人鬼殊途，陈清轻声叹了气，望着天花板陷入了自己的纠结中。
她悄然将林依躺在了不算柔软的枕头上，自己则化为了灵体状态下了床，穿过了墙壁来到屋外，皎洁的月光照着林依还有些稚嫩的脸庞，陈清看了几分钟，转身往远处飞去。
“这是去哪啊？”陈清在前面飞着，一个女声突然出现在了身后。
陈清猛的一停，身后的声音叫着从她身体中穿到了她面前，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女性有些幽怨地盯着她，胸口快要撑开的纽扣随着呼吸起伏着。
“你怎么来了？”两人现在正身处几百米的高空，陈清看着面前的女人倒是丝毫没有惊讶，“陆判。”
“偶尔出个差咯，陈清，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想我吗？”此人便是四大判官之一的陆判，一百年前与陈清相识，自那之后倒也互相帮了不少忙。
陈清没有回她，在看向底下的同时顺便拍开了陆判伸过来想要摸她脸的手，“你再不去，那老鬼就跑了。”
“……你一点都不懂情调！”陆判在空中气得直跺脚，甩下了一句再见便俯身往下冲去，半路还不忘回头朝陈清喊，“你记得来看我！”
陈清无奈地看着她，这半路耗了不少时间，眼看天都要发白了，便只好作罢转身又往林依的地方飞去。
渐渐的光亮开始在窗口显现，太阳伸了个懒腰按着天际缓缓向上升起，抖了抖身子，将自身的光芒照向了大地，照向了床上还在熟睡的两人。
陈清被光照醒了，眯着眼睛把胳膊挡在了林依的眼睛一侧，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原本自己是可以不需要睡觉的，可能是林依的存在让自己安心下来了吧。
脑袋调整了一下位置，眼睛看着面对着自己还在熟睡的林依，目光里都是泛着波澜的涟漪。
林依渐渐醒了，睁开眼，正好对上陈清的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笑容已经挂上了陈清的面容。
“醒啦？”一个声音响在了林依的脑海。
林依点了点头，拿下了帮她遮挡太阳的手臂，不知道举了多久，担心的放在自己怀里揉搓着手臂。
陈清看着她自然的动作，暖意涌上了心头，又心疼她的懂事，想她应该拥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快乐。
“不再睡会吗，现在还早呢。”陈清没有抽回手，由着那人动作。
林依停了下来，闭上眼努力的想去回应陈清，“不…不睡了，妈妈…会早起…做早饭。”陈清笑着伸回了手，又故意去揉乱她的头发，蓬松的手感真好。
林依也没反抗，只是过后自己理了一下，她又埋进了陈清的怀里，摇着头汲取着她的味道，脑袋里对陈清说：“陈姐姐，你好香呀。”
陈清冷不丁被这句话带红了耳垂，她把怀里的小人轻轻推了出来，捏着她的下巴，大拇指抵在了小人的薄唇上，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大早上说这么甜，你不怕蛀牙吗？”
林依被陈清的正经逗的笑了起来，捂着肚子身体都蜷起来了，止都止不住。
陈清疑惑的看着她，想不通自己的话哪里好笑，不过也被这笑声感染，自己也笑了出来，霎时还有着丝丝凉意的房间此时也逐渐温暖了起来。
林斯做好了早饭，看林依的房门还关着，就走了过去准备叫二人起床。刚到门口抬手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两阵笑声。
抬着的手悬在了空中，一个笑声是陈小姐的，另一个无疑就是林依的，自己又有多久没有让她笑了呢…林斯苦笑了一下，看来林依真的很喜欢这个陈小姐呢。
林斯还是轻声扣响了门，转了把手推门进去，她想再看看林依的笑容，床上的俩人此时都是笑得停不下来，陈清也是第一次听见林依的声音，如此的清澈。
林依渐渐缓和了下来，抹去了眼角因太用力而流出来的泪花，坐起了身子，正好看见推门进来的妈妈，她对林斯笑着眨眨眼睛，打着手语说准备起床了。
三人坐在桌前，安静地吃着早饭，没有了方才的喧闹，倒展现了此时的氛围平淡而又温馨。
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十年，当初怀里的那个小人现在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穿上了自己缝制的淡绿色碎花连衣裙，捏着裙摆原地转了一圈，充满期待的眼神望向了沙发上的陈清。
靠在沙发上的陈清站起了身，几步走到了林依的面前，看着这个只比自己矮半头的少女羞涩的低下了头，双手托着她的脸颊让少女抬起头看向了自己。
林依眼神躲闪着不敢去对视，绯红迅速地爬上了自己的脸庞，直到停留在了耳垂，有一秒她们的眼神交汇，林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陈清伸手握住了林依紧张的双手，在她脑海里夸奖着，“依依的手真巧，做的衣服越来越适合你了。”
林依最终还是经不住陈清的动作和话语，脚下有些发软，不小心没站稳向前倒了去，陈清赶紧扶住了她搂到了自己怀里，却也是脚下一滑，两人都跌坐在了沙发上。
林依惊呼一声，缩颈从陈清怀里钻了出来，脸上还在发热，紧张地捏着衣角，多年来这个动作依旧没变过，她又慌忙打着手语，向陈清道了歉。
怀里的少女没了，陈清感觉心里也空落落的，她那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失落，又掩盖了去，抬眸望着林依浅浅一笑。
伸手将这人拉回了自己怀里，双手交叉在她的小腹前，低首凑上去嗅着她的发香，心中的空落又被填满了，陈清在她的脑海里轻轻地说着自己想了很久的想法，“你会做婚纱吗？”
“唔…我可以试试，陈姐姐怎么想起婚纱了？”林依享受着陈清的怀抱，贪婪地往后拱了下，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陈清抬首将下巴搁在了林依的脑袋上，故作随意般地回道：“没什么，只是你穿起来肯定很好看，也给我做一套吧。”
林依听完瞪大了眼睛，仰起脖子向上看着陈清，眼里尽是惊讶，陈清宛然一笑，在林依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林依，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我愿意！”林依毫不犹豫的同意，可方才还兴奋的眼睛又瞬间黯淡了下来，“可是…我并不能配得上你，陈姐姐。”
“傻瓜，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了。”陈清捏起手指弹了她额头，林依吃痛捂着脑袋，眼里却泛起了泪花，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开心。
陈清早已跟林斯说了这事，林斯也像林依那般的反应，陈清感叹不愧是母女，心有灵犀一样，好在是也收到了祝福。
就这样婚礼选在了阳光明媚的下午，林家小屋的后院，没有司仪，没有主持，观众只有林斯。
屋后的房门被推了开来，林依挽着陈清慢慢走了出来，忍不住一直看着陈清，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有了心上人，为了爱的人穿上了婚纱，满满的幸福感溢出到了嘴角，扬起就没再下落。
雪白的婚纱批落在林依有些消瘦的身躯，却又恰到好处的展现出了她的曼妙曲线，点缀的蕾丝花边和雪纺纱裙的优雅完美搭配了她洁白细腻的皮肤，现在的林依犹如百合花一般将最美的自己绽放给了她的陈清。
陈清束起了马尾，清爽的妆容更多了几分英气，她抬起了林依的纤手，从内侧口袋掏出了两枚金色的素戒，将一只缓缓套进了林依的无名指，刚刚好，接着又让林依把另一只也给自己戴上。
两人走到了林斯的面前，嘴上心里都喊了一声“妈”。林斯早已泣不成声，连连点头答应着，自己的女儿如今有了可以托付的人，终于可以不用再跟着自己受苦了。
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地擦去了眼泪，唇角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同时拉起了两人的手，用着还微微颤抖的声音祝福着她们：“陈清，从今以后，依依就拜托你了，这些年她跟着我受了太多苦，希望你能好好待她…”眼睛好酸涩，话没说完，泪水又留了下来。
“妈，你放心，待您待林依，我都会好好照顾，这辈子，我会守护好她。”林依虽然听不见林斯的话语，但是也能知道她会说什么，竟也是情到深处，潸然泪下，母女俩一时间相拥哭泣，陈清不忍看这场景，别过头去自己也红了眼眶。
月亮被云朵遮挡了双眼，田野间蛙声阵阵，遮掩了房屋内此起彼伏的欢愉声，长夜漫漫，陈清温柔似水，林依娇嫩可滴。
清晨的阳光叫醒了沉睡的林依，睁开眼就是还在熟睡的陈清，那精致的面容让她回想起昨晚的点滴，顿时脸颊通红，直往人怀里躲，陈清有些疲惫地睁开眼，看林依发红的耳垂，笑着把她又往怀里搂。
可这样的幸福没有持续几年，林依的自卑越来越重，陈清太过于完美，自己却天生有疾，只能待在家里做些衣物补贴家用。
陈清为了减轻她的负担，也出去谋了职，白天在外拼搏，晚上照顾林依，只是林依的话越来越少，饭也吃的少了，陈清不明缘由，只能加倍的对她好。
林依又开始陷入了自闭，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心思再让陈清为她操心，可是情绪就是管理不住，一度的懊悔，林斯也毫无办法，只能由着她来。
某天，她等着母亲的归来，独自坐在沙发上，因为太冷不小心睡着了，做的梦却让她醒来以后释然，多年的心结也已解开，她，自始至终，都是陈清的妻子。
陈清也知道只是自己一时心急，误以为林依想起了沈思怡，不过自那之后，两人的感情逐渐恢复到了新婚时期，也一直持续到林依临终。
床前早已满头白发的林依，脸上布满了皱纹，她抬手抚摸着还在哭泣的陈清，心疼的在脑海里对她说：“姐姐，别哭了，果然，姐姐不会老呢…”
陈清紧握着林依褶皱的手掌，眼下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泪打湿了双眼，也打湿了林依的心，林依深吸了一口气，深情地盯着陈清的眼睛说道：“姐姐，遇见了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可是对不起，我的任性让你辛苦了这么久，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我还想当你的妻子呢…”
“我爱你，来世，我还想继续爱你，陈清。”好困…对着陈清用了最后一个笑容，林依的眼睛闭上了，再也没有睁开。
经历了两次死亡，陈清以为自己淡然了，可是心却像千万根钉子扎在上面一样刺痛，捂着胸口，擦着擦不尽的泪水，将林依的躯体埋在了后院的林斯墓旁，土壤里的百合花昂首绽放着，就像穿着婚纱的林依，惊艳着她。
回头望了最后一眼属于她们的家，陈清捏紧了手里的素戒，抬手戴上了兜帽，在阴差来带走林依魂魄之前，回到了地府。
“陈清，你怎么回来啦？”一声清脆的嗓音将陈清拉回了现实，眼前的人目光恢复了清澈，倒是像陈清一样疑惑的盯着自己的素描本自言自语：“奇怪，本子怎么自己打开了。”
“林依…”陈清小声的叫着这个名字，却被阴雨听到了，“我刚想和你说呢！我刚刚梦到你了，你给我吃了烤地瓜！”阴雨有些激动地想把梦里的情况告诉陈清。
陈清见她这样，不觉也被感染了些，回忆中断，只是笑着摸了摸阴雨的头，“想吃，我再去给你买。”
是啊，我又何尝不是欠你一个道歉呢，林依，对不起，到最后我也没能对你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