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南朝睿王赵千俞,乃南朝皇帝最得意的儿子,他年少成名,每每出战皆以半张面具示人,战场上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只知道此人素来杀伐果断,手段狠辣,但有一癖好
——杀敌之前,慢条斯理吃水果。
春日的樱桃,夏日的荔枝,秋日的鲜枣,冬日的柑橘。
果核被血色浸染,被尸首滋养,来年又在战场上抽芽,慢慢长成一棵果树,硕果累累。
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在梁嬿面前提睿王了。
许是想保护身边之人,梁嬿情窦初开时,便对那些舞刀弄枪的少年格外注意。
曾经的梁嬿打算寻个将军做夫婿,如此一来便能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
计划也只是计划,后来梁嬿听闻赵千俞楚津寨一战的事迹,便觉得此生要嫁的,当属这类枭雄。
可赵千俞是南朝皇帝最出色的儿子,怎会甘心娶一异国女子。
后来,梁嬿不打算嫁人了,她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弟弟,保护母亲。
今日梁熠提起南朝睿王,梁嬿又想起了情窦初开时的萌动。
梁嬿摆手道:“睿王骁勇善战,又受南朝皇帝疼爱,定是一早就有了要娶的女子,皇姐便不去凑那热闹了。”
“朕倒是未听到任何睿王娶亲的消息。朕还是那句话,只要皇姐点头,朕就有法子让赵千俞娶皇姐。”梁熠头一遭被梁嬿拒绝,难免失落,道:“皇姐不要赵千俞,府上的十七也还算可以,皇姐喜欢就好。”
内侍忽然出现,在少帝耳边禀告。梁嬿转身回避,正巧看见水榭凉亭外等候的十七,她颇为惊讶。
阳光明媚,竹影斑驳,十七立在绿荫掩映的假山旁,纤薄的背脊比青竹还要挺直。
四目相对,视线在空中交汇,十七亦看见了她。
少帝顺着梁嬿目光看去,顿时明白梁嬿在看什么。
他走过去,道:“是朕宣他入宫的。皇姐将命都赌了出去,朕总要瞧瞧那男子是何模样,俘虏场上一别,朕都快忘了他的相貌。”
“朕与他说两句话,说完就把人还给皇姐。”梁熠说道,心道皇姐瞧中的男子果真与京城中的男子不同。
假山旁的十七,单单站在那里,便是气宇非凡,气场与他不相上下。
“皇姐的人,陛下别为难他。”
梁嬿福身告退,走下高台时,与十七擦肩而过。
她依旧高昂着头,步履缓缓,绿阴投下的斑驳光影落在她姣好的容颜上,肤若凝脂白得耀眼,翘挺精巧的琼鼻,潋滟勾人的狐狸眼,细弯如月的柳叶黛眉,每一处都美到了极致。
十七看着她一步一步远离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它让他拉住她,拉住梁嬿。
她不能不搭理他,绝对不能!
也不能去南朝做别人的妻子。
纵使,他听他们姐弟的谈话,南朝睿王似乎很厉害。
她府上已经有了四个男子,又已经招惹过他了,她便不能薄情,另寻他人。
十七还是没有拉住下高台的梁嬿,他晚了一步,开始后悔。
以致于少帝与他谈话,他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适才为何不拉住梁嬿。
十七想问梁嬿,今日匆匆带尹况去了哪里?是不是尹况提了要求,想去何处,她就笑着答应带尹况去何处?
如同前阵子带他去湖边茶楼一样
十七还想问梁嬿,他剁了姓岳手,又挖了姓岳的眼睛,她是否很高兴?
十七更想问梁嬿,今日她为何不搭理他。她平日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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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嬿掬一捧石子,一颗一颗扔进御花园的池塘。
水波涟漪,宛如她此刻的心境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她再任性下去,会寒了母后的心。
但是她自毁名声,想要的结果还未出现,及时收手,她不甘心。
若是摄政王发现她府上收的三个男子,单拎一个出来都能轻而易举夺他性命,他会如何?他会立刻就反吗?
一直到出宫时,梁嬿还在想这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尹况背挎小药箱,看出梁嬿的心不在焉,在她进马车前,安慰道:“殿下别担心,太后娘娘只需静养几日,便会好起来,但若是要长久安康,往后还是莫要让太后娘娘动怒。”
梁嬿眸色复杂,若要母后不动怒,怕是只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顺了母后心意。
梁嬿需要好生想想,她挤出一个笑容,对尹况道:“今日辛苦你了,先回府罢。”
偏生这笑容,落到十七眼中,变了味。
宫外有两辆回长公主府的马车,其中一辆装饰华丽的,是梁嬿专用;而另一辆则是今日少帝派人接十七进宫时所乘的。
秋月撩开帘子,梁嬿弯身准备进去,一只手突然横过来,瘦长的手指将车帘撩得更开。
梁嬿疑惑,顺眼望去,十七立在车轱辘边。
十七道:“我有话想跟长公主说。”
“进来罢。”梁嬿没有片刻个停留,扔下一句话便进了车厢。
十七紧随其后,在梁嬿对面坐下,此时马车缓缓启动,往长公主府去。
放在是以前,梁嬿定是要先逗一逗十七,可如今她心里乱糟糟的,不想说话,一进来便单手撑头,阖眼靠着马车壁。
今日梁嬿很反常,不仅不与他说话,还沮丧着脸。十七心急,道:“我昨晚出府去了。”
他想让梁嬿问他,他出府去作甚了。
可梁嬿只是点头,极为敷衍地“嗯”一声,似乎没有丝毫愿意搭话的心思。
十七失落,忽地又想起梁嬿热诚待他时,他好似也是这般冷冰冰地回应梁嬿。
他当时莫名其妙就成了她众多男|宠中的一个,这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对梁嬿,他是恨的。
恨不得立刻从长公主府逃出去,待他日也让梁嬿尝一尝看他人眼色过活的日子是怎样的不好受。
可当这机会摆在他眼前,他又迟疑了。
囚徒劫持梁嬿时,他恨不得将不知好歹的囚徒碎尸万段。他不愿看到梁嬿有闪失,哪怕被伤了毫毛也不行。
马车缓缓驶入闹市,耳畔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唯一梁嬿一动不动阖眼靠在车壁。
十七心烦意乱,等不及梁嬿亲口问,挑明道:“我昨夜将那姓岳的杀了。”
须臾后,车中如常安静。
十七挪动,离梁嬿近了几分,重申道:“我昨夜出府,将乱说话的岳楠,杀了。”
十七直直看着梁嬿,指节在腿侧轻轻敲打,五个数后,梁嬿才缓缓睁开眼睛。
梁嬿看向十七,眸底平静,道不出太多的情绪,“辛苦了,往后别这样了。”
“本宫乏了,你安静些。”梁嬿往后挪动,离十七远了些。她缓缓闭眼,又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中。
京城说三道四的人多了去,十七总不能一个个都杀尽,况且事情传入母亲耳中,母亲怕是又要动怒,于身子无益。
但,十七维护她了。
梁嬿唇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十七笑不出来。
梁嬿离他远了,显而易见,是喜新厌旧。
她心底那个人,是睿王?瑞王?
她为何不问,少帝同他说了什么?
她难道就一点也不关心?
有些话,他想亲口对梁嬿说。
十七自嘲一笑。
骗子,小骗子,口口声声说待他好,时间一长,终究厌倦了。
回到长公主府,梁嬿头也不回往房中去。
没过多久,又差人将尹况请去房中,两人在屋中待了好些时候。
尹况再出来时,面上带笑。
十七在屋中窗边看得一清二楚,那笑容刺得他想生生撕烂。
手里攥紧的凤鸟玉佩,十七渐渐卸了力道。
若再用劲,玉佩便碎了。
这是梁嬿第一次送他的物件,定要小心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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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寝屋中烛火通明,梁嬿遣走侍女,独自在美人榻上饮酒。
她不喜酒的辛辣,故而鲜少饮酒,但惆怅难过时,总会喝上两壶。
两壶毕,人已醉。
果酒清甜,越喝越醉。
梁嬿侧卧在榻上,云鬓松散,酒后炎热她便将外衣敞开些,酥脯半遮,皓白如雪,朱唇微翘,媚态极妍。
白裙之下,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纤细足腕上的红绳铃铛安安静静垂落。
梁嬿玉颜娇红,眼眸含水,一手晃动瓷白酒杯,一手握本手札。
手札,是她找花无影借来的那本。
如何窥探男子心思,讨好男子。
“母后不准你以后再收男子!这戏,不做了!”
“母后不准你再自毁名声!”
“你若再一意孤行,母后权当没你这女儿!”
梁嬿耳畔满是母亲的话,手札被她一页一页翻过。
这手札,以后应该不会用上了。
梁嬿阅到一段话,指尖在文字上逐一滑过。
【姑娘七分醉,骗到你心碎】
笑了笑,梁嬿慢吞吞合上手札,将它放在榻边枕头下。
“用不上了。”梁嬿兀自斟酒,清甜的果酒滑过喉间,慢慢地,她面颊开始发热,脑子似乎也有些烧。
以后都用不上了。
或许,她要让十七离开了。
梁嬿酒后口干,她恍恍惚惚从榻上站起来,喝完酒壶中最后一滴果酒。
在空旷的榻边,梁嬿翩翩起舞,清丽的月光夹杂在昏黄的烛光中,纤长的影子宛如煽动翅膀的蝴蝶。
玉腿修长,露出裙摆的小腿肤若凝脂,她舞姿轻盈,足腕的金铃铃声清脆。
“长公主,你的野猫又乱跑……”
十七单手拎着长乐的脖子进入屋中,却见屏风后的女子翩然起舞。
梁嬿闻声回头,勾人的桃花眼妖娆妩媚,宽大的衣袖随着手臂举起款款垂落,纤腰弯曲尽态极妍,足尖点地,玉腿侧露。
十七未说完的话,梗在喉间,刚喝过茶的嗓子,顿时感觉干涩,燥热。
长乐“喵呜”一声,挣脱开十七的束缚,跑向屋外。
它是在花圃中被十七硬生生捉出来的。
梁嬿不以为意,继续跳舞,腰间禁步叮叮铛铛,不再受束。
素手纤纤,玉腰盈盈。
梁嬿听着足腕铃铛清脆响亮,仿佛是合她舞蹈的曲子,“你是不是也同旁人一样,私下不止骂过本宫一次。”
她不算大醉,只是心中憋着不舒坦,想趁机问出来罢了。
十七走过去,如实道:“之前是。”
看着翩然起舞的梁嬿,十七又靠近几分,叮咛铃音宛如他不平静的心。
一舞倾城动,一笑百媚生。
此时十七仿佛了最璀璨夺目的星宿。
她在何处,何处便璀璨生姿。
十七:“如今,不是。”
十七看着不近不远曼妙舞姿的梁嬿,道:“是我输了。”
动心了。
许是喝过酒,梁嬿反应有些慢,一时间没听明白十七的话。
她脑子慢吞吞想着着后面两句话的意思,可足上的动作一丝都没慢下来。
梁嬿未站稳,被跳舞的自己绊住,身子踉跄往前栽。
眼瞧着就要整个扑倒榻边,腰间一股力道。
十七从后面揽住梁嬿。
事发突然,两人相隔不近,十七能及时反应过来已是万幸,根本无暇顾及能拉住她何处。
男子遒劲的手臂揽住她盈盈细腰,梁嬿胸脯撞进十七怀中,诃子裙裹住的丰盈,柔软地贴着十七胸脯,而她手掌按着十七肩膀,将他压坐在榻边地上。
几乎是坐着他大腿,醉眼朦胧望着他。
樱唇翕合,娇艳欲滴。
十七喉间滑动,身体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