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白石飞鸟和太宰治一起随着人流下了车。
这次的委托人居住在一个不大的小镇上,下了电车后只要走个十来分钟就能到达约定的地点。
太宰治正在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确认任务地点。白石飞鸟跟在他身后,看着太宰瘦高的背影,内心只觉得庆幸。
还好《日本轶事》中的太宰治仅仅是ooc,而不是彻底失了智。
刚刚在电车上,光是太宰那副泫然欲泣、摇摇欲坠的小白花模样就足以让他不知如何应对,若非太宰治的理智还在控制着他见好就收,恐怕周围人的眼神就不仅仅是单纯的谴责了。
人类的想象力总是无限的。
鬼知道他们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哭得泪如雨下,而对面性别不明的少年1一脸冷漠的样子会脑补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感情纠葛来。
突然从拥挤的人群中离开,白石飞鸟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
空旷的郊外可比拥挤的电车上要好多了。
太宰治在前面带着他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栋白色的房子前。
身形瘦高的青年伸手摁了门铃,在等待的时候,白石飞鸟瞥了一眼门牌上的姓氏。
“你们就是武装侦探社的人吧?”
他抬头,看见了这次的委托人,藤原夫人。
客厅内。
白石飞鸟捧着温热的茶杯,听着藤原夫人徐徐说着自己的情况。
这次的委托内容算不上复杂。
藤原夫人十四岁的独子被人绑架,绑匪警告不能报警,三天后交上赎金就可以放人。
无论是报警被发现还是不交赎金,结果都只有一个。
在场的人都知道那唯一的结局会是什么,藤原夫人也一样,只不过她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可能性。
别说是接受了,就是让她想象一下自己的儿子会死,就足以令她心碎。
藤原先生早逝,留下的只有这一栋不大的房子。
绑匪索要的赎金算不上是天价,但是也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藤原夫人本想把房子卖了,拿钱赎人,但是又担心绑匪出尔反尔。
情急之下,她才想到了武装侦探社。
交代完全部的情况,藤原夫人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冷静,她半掩着脸轻轻啜泣了一声。
太宰治眸色沉沉,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白石飞鸟十分珍惜太宰治现在这副正常的模样,根本不敢打扰,生怕下一秒太宰治就梨花带雨地凑了过来。
他缩在沙发的一角,用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带着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轻微的啜泣声在沉默的客厅内被放大了不少,太宰治在其将要愈演愈烈之时出声,他温和地开口:“可以让我们看一看您儿子的房间吗?”
藤原夫人怔了一下,随即才应道:“哦、哦,好。”
她拿帕子抹了下脸,带着太宰治和白石飞鸟上了二楼。
“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藤原夫人甚至都没敢多看一眼儿子的房间,她开了门,然后就扭着头冲下了楼梯。
白石飞鸟叹息一声。
他没有孩子也没有父母,但多少还是能体会到这种心情的。
“飞鸟有什么想法吗?”
太宰治插着兜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书桌前,一边翻动着上面的纸张,一边问道。
白石飞鸟也跟着走了进去,同时顺手将房门虚掩上:“我觉得可能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实际上白石飞鸟觉得这可能根本不是一桩绑架案。
在这种流动人口稀少、常住居民总共才几百人的小镇上,就算是彼此不认识,多少也能混个脸熟。
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小,毕竟大多数人都是世代住在这里的。
陌生人作案也不太可能。
藤原家在这里算不上是最有钱的,选他们家作为目标,未免有点太饥不择食了。
太宰治也是这样想的。
他抬手,把桌面上的白纸翻了个面,往白石飞鸟面前推了推。
那是‘绑架信’。
白石飞鸟粗略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刚想问问太宰治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转头就看见了某只绷带精大摇大摆地打开了衣柜。
“喂,太宰先呃,我是说,太宰”说到一半的‘太宰先生’在绷带精哀怨的注视下硬生生砍断了一半,变成了‘太宰’。白石飞鸟快步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这样擅自打开别人家的衣柜不好吧?”
墨绿色的眸子不安地眨了眨,少年紧张得时不时往门口瞥一眼,生怕藤原夫人看到这一幕会气到晕厥。
太宰治满不在乎地轻笑了一声,用力打开了衣柜。
“两位先生?”
是藤原夫人。
糟了。
这个念头在白石飞鸟的脑海中飞快地一闪而过,他出于本能地想要上前去解释些什么,却被太宰治长臂一捞,挡在了身后。
藤原夫人颤抖着嘴唇,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太宰治微微侧身,温和地笑道:
“夫人,请问您儿子的衣服原本就这么少吗?”
藤原夫人倏地落下了泪。
白石飞鸟侧头去看,待看清衣柜内的东西后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衣柜里的衣服空了将近一半、
“不不是这样的。”
夫人回道,然后再也忍不住,呜咽出了声。
绑匪可不会帮人质收拾换洗衣服,这很明显是藤原夫人十四岁的儿子自己干的。
等到太宰治去警局调完监控、把人从网吧包间拎出来的时候,白石飞鸟再次叹息出声。
现在十四岁的孩子居然都会用‘我绑我自己’来向家长勒索钱财了吗?
白石飞鸟只觉得心情复杂。
不管怎么说,十四岁在大多数人眼里还在‘孩子’的范围内,因此最终给予的惩罚也不过是批评教育罢了。
被塞进警车的时候,那少年的脸上还是一脸愤怒,他的眸子被灯光照得亮晶晶的,像是含着一团火一样。
这个十四岁的‘孩子’为了给游戏充值而勒索自己的母亲,而他的母亲因为太过伤心,甚至都不敢去他的房间看一看,更别提打开衣柜了。
太宰治没说话,一直望着天边愈渐深沉的暮色出神,直到警车开走,周遭再次安静下来时才转过头。
“既然天都黑了,不如我们去居酒屋吃点东西吧!”
白石·本来打算直接回家·飞鸟:?
可恶,太宰治刚刚发呆的时候绝对就是在思考一会儿去哪儿吃饭!
居酒屋。
“客人您的炸猪排饭!”
白石飞鸟小声道了谢,把盘子拽到了自己面前。
咬下第一口猪排前,墨发的少年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开了口:“太宰,你只吃那盘烤螃蟹真的够吗?”
鸢色眼眸的青年刚好仰头喝下一杯清酒,他侧眸看过来,嘴角含着一抹不明显的笑意:“如果飞鸟担心的话不如亲自喂我吃点东西。”
白石飞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一选择。
太宰治并没有在意自己被拒绝,他拿筷子夹了一块蟹肉,递了过去。
“那不如飞鸟尝尝我的?”
“不”白石飞鸟伸手做出拒绝的手势,嘴里的话说了一半却又转了回去。
又开始了。
太宰治,他又开始用那种受伤的眼神望着他了。
一向心软的少年这次依旧没能狠下心来。
在太宰治说出别的伤心话之前,白石飞鸟张嘴干脆地吃掉了那块蟹肉。
计谋得逞的绷带精笑眯眯地递过来一个小杯子。
白石飞鸟:?
“螃蟹跟清酒是绝配,飞鸟要是不想喝就算了,我不想为难你。”
“”
好,他喝。
墨发少年的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仰头把小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太宰治笑而不语地又倒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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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开头虽难,但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脸色绯红的白石飞鸟最终脚步虚浮地被太宰治送到了家门口。
太宰治本来还想送他进屋,然而这个计划被一通无情的电话给打断了。
白石飞鸟喝了不少酒,已经到了微醉的状态。虽然意识还算清醒但是胳膊腿已经有点不听他使唤了,脑袋也有点昏昏沉沉的。
他把自己挂在门厅的柱子上,费力地掀起眼皮,看着太宰治在那边接电话。
脖颈上的皮肤贴在微凉的柱子上,因酒意而引起的燥热得到了纾解,少年享受得几乎要哼出声来。
他隐约听见电话那头是国木田在怒吼,却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白石飞鸟脑补了一下国木田起到跳脚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太宰治注意到这边的异样,飞快地挂了电话走了过来。
他伸手摸上了白石飞鸟的脸颊,墨发的少年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有别的反应了。
他这是真的醉了。
这句话在太宰治脑海中炸开,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声一般,咚、咚、咚。
“我还有事,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他试探性地问道。
白石飞鸟迷迷糊糊地抱着柱子,似乎是没听清楚这句话一样,抬头‘嗯?’了一声。
墨绿色的眸子泛着动人的水光,少年说话的尾音甜腻,像是在撒娇一样。
太宰治的眸色沉了沉,然而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样子。
“飞鸟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身形修长的青年像是诱哄一般,轻声重复了一遍。
他嘴角含着温柔的笑,眼眸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石飞鸟,不愿错过少年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
这次白石飞鸟听清了问题。
然而听清归听清,回答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一样。
太宰治没催,只是继续盯着他。
可惜在少年想清楚回答前,手机先人一步响了起来。
太宰治叹息一声,看了一眼来电人就摁掉了电话。
他必须要走了,另一边还有要处理的事情。
青年侧眸看了一下挂在柱子上昏昏欲睡的少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双手伸到少年腋下,就这么半拖半抱地把他拽到了门口。太宰治低头,对上一双清醒了几分的眸子。
“拿钥匙,开门回家。”他离开前提醒道。
白石飞鸟这次反应的倒是迅速,他胡乱点了点头,直起身子开始浑身上下地摸钥匙,连太宰治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把自己浑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了个遍,然而除了手机之外什么也没摸到。
醉酒的少年似乎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忘带了钥匙,他只是皱着眉,执拗地继续试图掏出钥匙。
白石飞鸟半个身子都倚靠在门板上,就在他快要顺着门板、滑落到地上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他抬头,仅存的意识让他认出了那人的眼眸。
“中、中岛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