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少年师尊
落盈能明显感受冰棠雪的身子，渐渐呼吸平缓，估摸着她应该是睡了。但这公主和她习惯不同，睡觉关灯，四周漆黑一片，落盈脑袋里全是魔怪的恐怖面容，自个儿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加上晚宴时，她心情不好就吃了几口小菜，这会儿肚子没骨气地“咕咕”直响，她睡着了倒是没感觉，但可把落盈给饿坏了。
忍不住突发奇想：“要是能控制这躯壳就好了，寄居在别人身体里可真不好受，处处受制。关键是我还寄居在情敌的身体里，看着她和别人恩恩爱爱，烦死了。好想念我那个行走自如的身体，我的灵魂在这里，我的身体呢？不会在那山洞里留着，然后成为一副白骨。”
“宿主已睡，可自由活动，切忌不可与宿主性格不符，切忌。”正当落盈烦闷不堪时，那个系统又发话了。
这就意味着我可以动了？落盈大喜，轻轻地试探，微微张开合着的眼睛，除了窗外的月色和门外的淡淡灯光洒进屋内，那一方光明，整个屋子其它地方都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又试探地捻起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拨开淡蓝色的床幔，蹑手蹑脚地穿上了鞋子和外衣，摸着那一团光，点上长明灯，一瞬橘黄色的火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与此同时，落盈这一点灯，吓得屋外候着的贴身宫女鸳鸯开门进来，她满脸惊慌。
“怎么了，公主，您又做噩梦了。”
落盈刚想甩手，回复“怎么会呢”，如此这般，只怕是会与冰棠雪的性格不符。
控制住了自己微微抬起的右手，故作高冷道：“本公主无碍，就是今夜晚宴，心中有烦心事所扰，吃得不多。”
轻瞥鸳鸯少女的脸蛋担忧之色些许缓和，落盈看自己模仿得还算成功，又补充道：“你偷偷去吩咐御膳房，给本公主准备些菜肴，端过来。”
鸳鸯脸色有些难堪，将身前的小手缠绕在一起，畏畏缩缩道：“公主，这……这会儿都要子时了，御厨早就去歇息了，只有晚宴时所剩的饭菜。”
落盈也不想太难为她，但肚子此时又“咕咕”叫了起来，面带羞涩，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腹部，撇下脸来，淡淡道：“本公主着实饿了，你崩管剩菜剩饭，都给我端来，下去吧。”
“诺，公主。”鸳鸯略微疑色地退了下去。
落盈从窗户瞧见她走远了，这才站起身子来，扭扭脖子，活动筋骨，感叹道：“这能活动，能说话真好。”
又瞟在铜镜面前放置的是，她跳舞时戴的青纱，在灯光的折射下，微微透出流光的色彩。
这越瞧越觉得和先前师尊戴的那个面纱颇为相似，落盈走近，审视着、抚摸着青纱的质感和纹路，这手感确实也像，莫不是真是同一面？
很快落盈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这天下相似之物多得去了，一面青纱又算什么，肯定是自己多想了。
这打小就没怎么进过宫，今儿这公主回宫，也没仔细瞧瞧雪国的皇宫什么模样，和花国是否不同。
俗话说：“好奇心比天大。”
落盈拿起青纱就戴上，盘算着鸳鸯回来之前，就逛逛十三公主的听雪楼应该不费时，从前门走，那些宫女估计又要劝道：“公主使不得，外面雪大风大，还是回屋待着好。”
干脆一跃从后窗翻了过去，还好这宫里的窗户不像落府的那么高，没了魂力和仙术，照样轻松得很。
刚翻完，系统发来了哔哩啪啦的声音：“性格不符，警告一次。”
落盈当场懵逼，在脑海里与系统对峙：“我不赞同，你都说了，是性格。我翻墙怎么就性格不符了？”
“辩解无效，驳回。”系统冰冷地回复。
“那刚才，半夜起来公主吃剩菜，还不算性格不符吗？你是偏心吗？故意整我？”落盈依旧不服。
系统这会儿突然醒悟，补充道：“感谢提醒，警告两次。”
“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欠揍。”要是系统变成人站在她面前，就算它是女的，落盈都想暴揍一顿。
“威胁系统，警告三次，惩罚即来。”系统说完这一句，就消失在了落盈的脑海。
于是，她推断道：“看来这言行举止都得符合公主的形象，才为性格符合。”
落盈来回在走廊上踱着步子，想不通，这系统说的“惩罚”究竟是什么，何时会来。
忽然，悠悠琴声入耳，落盈心中一喜。
在上川三年，除了讲课改作业由木心代劳以外，这修炼仙法、练字弹琴，都是师尊一手操办。由此，练得她的耳朵十分敏感，对听过的琴音过耳不忘。
明显这把琴的音色，与晶花舞伴奏的琴色一模一样。
落盈凭借着惊人的耳力，得知此音不在听雪楼内，悄咪咪地从后门溜走，见警告未响，放松了心情。
穿过冰花梅林，绕过红廊亭阁，由于两地隔得很近，没用多少时间，来到了“良川宫”——皇帝的寝宫。
悄悄地躲在门口的宫墙后面，就露出一只眼睛，痴痴地望着那个在月下弹琴的少年。
他依旧是一袭白衣，和这红梅白雪相配。
几朵梅花由于雪的欺压，承受不住重重的枝头，落在了他青丝中，也落在了搁置在大理石桌的黑琴上。
孤身一人，在漫天飞雪中，用冻得骨节发红的玉手弹着佳音，泛青的血脉随着指尖的波动起伏。
清俊的眉眼，似一弯冰川流动，微抿的朱唇，在喧嚣他与这世间不容。只有腮部微微的余肉和额头的丰满，在演绎着他的幼态。
落盈看着少年的师尊，感触颇深，担忧系统又警告，收回了痴恋的目光。依靠非凡的记忆力，就往听雪楼的路回。
这师尊少年风姿，穿着白衣都清尘绝俗，更别肖想长大以后。
不过，入上川三年，七彩的颜色都可在他身上当衣，却从未见过他身穿白色，只以为不喜欢罢了。
若幻境所呈现的皆是一万年前的真实，那舍弃白衣自然有他的痛楚。落盈的心脏就像被蚂蚁叮了一下，微微发麻。
由于想得太过于出神，已经错过了方便的后门，等她反应过来，抬头仰望，头顶上方的牌匾上明晃晃地写着“听雪楼”三个大字，透露正大门的威严。
落盈硬着头皮，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侍卫依旧站得挺拔，不敢对她的进出有所异议，松了口气儿。
从外往里，瞧了几眼，没有鹿鸣，心生怪异。好端端的贴身侍卫，这哪里贴身了？
她这一瞧，所有宫女都纷纷惊讶，连忙跑上来围住了她。
“公主，我们明明守着你的，怎么突然就……您就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呢，真是奴婢眼瞎。”一个颇为年长的宫女，走了上来，忍不住地自责。
落盈端着公主的架子，淡然道：“无碍，无碍，你们继续在外面守着，我……”
落盈差点露了马脚，又改口道：“本公主回房，这外面是有点冷。”故意将披着的裘衣裹紧了，绕过一群宫女，回了房。
听见她们一个个地在身后道：“诺。”
趁着鸳鸯还没有回来，落盈给坐着给自己倒了口热茶，暖暖胃，托着腮帮子，眯起眼睛，疑惑不解道：“这兄弟二人，碰巧都入了这冰川城。若只为了十三公主的美色，实在异常。两人一看都不简单，不可能是恋爱脑，那么这皇宫必定有他们想要的。”
“是什么呢？难道这皇宫内有魔怪，他们奉命来斩杀魔怪。”落盈忽地站起身，右手搭在左手手肘，左手弯曲，摸着下巴分析。
尔后，又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这宫女都很正常，若真有怪事，私下里定会讨论，女子嘛，八卦是常态。所以不然。”
又掀开了床幔，脱了鞋子，揉了揉脚踝，这公主的贵脚就是不一样，才走了一会儿就酸了。
“他俩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这十三公主饱读诗书，都不知神仙，自然也不知妖灵，魔怪。这六种超乎凡人的存在，在万年以后，却是人人皆知。”
落盈越想越想不通，这万年来的代沟，让她根本不了解现在这个时代的情况。
又想起月国的杀手，略有眉目，猜想道：“看来他们的时代，除了四国纷争，灵异少有。”
“不过，还是不知道他俩想要什么。啊啊啊啊，烦死了。”落盈一骨碌地在公主地软塌上翻滚起来，胡乱地揉着蓝色的头发。
突然听到开门声，落盈立刻端庄起来，整理了仪容，揭下面纱。吃了鸳鸯送来残羹冷炙后，大饱裹腹了一顿，就上床休息了。
谁知，她半夜迷迷糊糊睡得正香时，系统似催命咒一般，在她耳朵旁念叨：“惩罚开始。”
什么屁惩罚，不听。
落盈拿了软塌上的另一块枕头，把自己的耳朵捂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腹部，猝然疼痛起来。才得知系统说的惩罚是什么，原来是拉肚子。
她全然只想到自己平时斩除魔怪惯了，经常在荒郊野外，吃些野果杂食粗粮，肚子早已练就铜墙铁胃。
忘却了现在这副身体，是冰棠雪的，她一个体弱多病的公主，娇生惯养的，怎么会受得了剩菜剩饭。
自上川修炼仙术后，吃得都是魂力的饭菜，改善了她的身体结构，不再像凡人那样拉撒。她三年没上过茅厕的人，这一晚上跑了数不清的次数，刚刚躺下，感觉就上来。
后来，天微微发亮，她已经没有力气，像软体动物一样瘫在了床上，面色发黄，才缓缓听到耳边系统响起。
“惩罚结束。”
落盈欲哭无泪地闭上了眼睛，这场与茅厕的斗争，差点没要了她半条命，毕竟五感全通。
自己不自觉地二腿子了起来，在心里吹起了彩虹屁：“系统是天，系统是命，系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不敢再反驳了。”
系统冰冷的机械女音，有了动容，声音之间透露出一丢丢的开心：“温馨提示，由于你的夸赞，人性系统已激活，请好好使用。”
“人性系统，什么鬼？”落盈忍不住嘀咕一句，发现系统没有回复她，也就困得睡着了。
感受到日光射进眼睛，落盈从睡眠中清醒了过来，才发觉这时冰棠雪早就醒了，她的面前放着一碗青色的水，散发出难闻的苦味。
鸳鸯今日换了身淡粉色的宫装，好声好气地哄道：“公主，您昨晚拉肚子了，这是御医开的治肚子的良药。”
冰棠雪看了一眼汤药，叹了一口气，埋怨道：“老是喝药，本公主一天喝药的次数比吃饭的次数还多。”
门突然开了，鹿鸣推门进来，昨晚脸上的红痕一点儿都没有，依旧是白皙透亮的肌肤。
盯着冰棠雪，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笑道：“诶，你看，我脸上都好的差不多了，说明药是管用的。公主也要好好吃药，身体才会好起来。”
冰棠雪不知怎么，今天看到他心情大好，但又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激动，淡淡道：“听闻你剑使的很好，给本公主削个梅花样儿的苹果。”
她随手拿了一个圆润的红苹果，丟给了鹿鸣。
鹿鸣接住，立马笑道，眼睛都弯了起来：“好勒。”
冰棠雪端上那一碗药水，屏住呼吸，一口喝完了，又用手绢擦了擦嘴角，表情淡然，对鸳鸯吩咐道：“把碗拿下去。”
“诺。”鸳鸯捡了碗，就离开了。
刚才她那一口，让许久没喝药的落盈，只觉得想发呕。落盈都可以想象到，要是这是自己的身体，说不定五官早就痛苦地挤在了一起。
冰棠雪装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冰冷地看着，眼前的红衣男子削着苹果。
这削下的红色果皮，连带着衣服的颜色，显得男子的肌肤白得胜雪，若梅花变的精灵，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啪嗒”一声，苹果褪下了红衣，鹿鸣握着他的嘶野剑，哗哗几下，一个淡黄白色的梅花苹果就削好了，鹿鸣把它递给冰棠雪，笑着向她伸手。
冰棠雪没接，被自己的心悸吓到了，故意嫌弃地挑眉道：“这杀人见血的剑，削的苹果能吃吗？你该不会是想毒死本公主吧。”
“你不吃算了，我自己吃。”鹿鸣就一大口在她面前吃起苹果来，表情得意。
冰棠雪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不想看见他，留他一人在屋里，披了裘衣，就到外面赏雪。
今早起来肚子酸痛，听鸳鸯讲，才知道自己昨晚拉肚子了，只不过这段记忆就像失忆了般，一点印象都没有。
多半是昨夜果子酒喝得太多，醉糊涂了。
偶闻琴声与昨日相似，又想起那个白衣少年来，唤了宫女来，问道：“是谁在弹琴？”
宫女道：“陛下近来噩梦缠身，为政事所扰，特意去请了琴师入宫，调养梦理。”
看见鹿鸣来了，害羞地低下了头，小声道：“和鹿侍卫一道来的。”
然后，就退到一旁。
鹿鸣不远处听到她的发问，兴致勃勃道：“哟，公主好雅致，又是赏梅，又是听曲儿，怎么对我兄长感兴趣？”
“兄长？”
“那是自然，昨夜我们兄弟二人一起入宫。他会弹琴，我会武功，愿为雪族分忧。”鹿鸣摘了一朵梅花，插在冰棠雪还没打理的蓝发上。
这一举动，似点燃烟花的火油，让冰棠雪的小脸猛地一红，捂着脸，不好意思地回了房间。
低声道：“那么多宫女在，这人也颇不要脸了。”一会儿捂着自己小鹿乱撞的心脏，一会儿捂着发烫的脸颊，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作为旁观者的落盈，不经感叹道：“莫不是这公主春心萌动了？他们兄弟二人倒好玩，一个当琴师，一个当侍卫。要是我能顺利回到上川，把这些荒唐事和采薇他们讲，估计又是一番谈聊。唉，想念他们啊，不知道他俩现在出了幻境没？”
系统突然温柔道：“放心，他们还在呢。”
“诶？语气变了好多，这就是人性系统？”落盈开心的小脚都想蹦哒起来，但是身子不是自己的，也就只能心中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