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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李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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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你这黄毛小儿倒是有些辩才。”台上府衙老爷一抚胡须开怀大笑。

    胶东府衙里笔录官正快速记载着。

    “熙宝八年三月十五。主犯姓李名冉,父母不知,自述失忆…”翻过页去,笔录匆匆记录下刚才犯人与六品员外的对话,不禁暗暗称奇。

    衙门外人是越聚越多,一是这学府被坏不是一件小事,二是平日里老百姓除了忙里偷闲去茶楼戏院浅观一二,其中县衙里生堂是格外的看头。其中公开审案很好的满足了人们爱看热闹的心理。

    这时高堂上的徐官员眉眼低垂,他又重新打量了眼前这位被两位衙役交叉棍压在地上的李冉。

    他身披灰色斗篷,里面的衣服隐隐约约,脸上是苍白而又柔美,眉目似星点漆,柔美不失气魄,可以说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了。古时多是看像睹人,尤其是官员。古时一是讲相由心生,往往人的第一眼就决定了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二是对于官员,在古时讲究是破相与完相,一般脸上或者是四肢不健全的人是根本不配为官的,连小吏也是不行,所以官员一般都是极注重面相的,往往一个人的面相就决定了之后是否与之交好。

    这李冉的面相给了徐官员很好的第一印象,再加上他刚才精妙的辩才,很难让他不去赞叹。

    方才这李冉先是以失忆来搪塞过了祖籍与从业的问题,这一般很常见。一般是犯下重罪的人偶尔会拿这个理由当借口,这些年他见到的罪犯们都是企图拿这个理由来搪塞过去,可以说徐员外也是见怪不怪,甚至是生出一丝的恶感来,毕竟老大不小的四肢健全能讲会动的人可谓男子汉大丈夫了,自己不学个手艺养活家里就算了,即然行进这种卑劣行当。自己在外出了事既然害怕籍贯被外人知道,也知道遮羞害怕牵连父母,为何还要知法犯法,这无疑是让这位身怀清正之名的徐员外心生恶感了。

    可以说这次的事件是可大可小了,大的话公然破坏学府,是触及国家抡材大事,足矣流放戍边了,说小这次一没伤亡,二是现在实在找不出这李冉故意破坏学府的动机与证据。

    这李冉说自己失忆就算了,还说自己莫名其妙就掉到这学府中,实在荒唐至极,当时徐员外属实是被气笑了,正要发怒之时忽然身旁的七品断事就是耳语。说这次一员伤亡都没有,送医的学生也尽数醒来。

    这不让这声惊堂木缓了一缓,那徐员外眉头就是一皱,随后是仔细思量了一下。一是没伤亡,二是已知的证据太少,匆匆断案也就是一个毁坏学府,其罪证大小也是不能断定,一是涉及国家抡材,若是有幕后黑手这样草草收官那是万万不能的。

    他略一思量,如果是按照这李冉刚才所受是一点犯案动机全无,然后他不禁又重新打量了这跪倒之人,其发丝飘散,双手被绑,身后俩府衙威武棒交叉锁住让其动弹不得。

    一拍惊堂木,他便缓缓过问起其中原由。

    而这不问还好,一问就立刻看出其中的不一样,这李冉是淡定从容丝毫不惧,每次都是毫不迟疑的说下过程,其中和身旁七品断事所对个七七八八。

    那徐官人就是一皱眉“莫非这人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荒唐,我怎会有这种想法?”他心中思量着,又撇一眼堂下之人的神情那是一副含冤昭雪的样子,不禁又让他心中思量不定。

    这种案子可是难办至极了,随后只见其袍中掉落一巾,不是别的正是儒家方巾,这不禁让这大人眼前一亮,在莫朝这儒家方巾可不是谁人都能佩戴的,一般都是要求童生以上才可佩戴,而普通人与读书人只间可就不一样了,又观其皮肤白皙,就更加断定了其观点。

    正说着那徐员外也想到一点“苦这李冉到底何许人也,再看他皮肤白皙佩戴方儒,莫不是个文人。”说罢他略一思量,随即给堂下同样看到儒巾落地的那许勤,而这许勤倒是一脸不知的回望过来。

    “看这神情莫非不是本地学子?”话说着旁的七品断事也忘见了许勤的惊骇神情。

    在听到这番话后徐员外倒是不假思索“周断事可有良策验明这李冉的身份?”

    “嗯…不如先考教他四书答辩,答辩亦是快也可明其学究。”断事那寒锐的目光在李冉身上打量着,似要看破其虚妄。

    李冉倒是不慌不忙,仿佛事事早有预料一般,但他是依旧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你这想法我也想到了,不过此发法略有欠妥,一是害怕此人继续泼皮无赖,二是即使此人有些学问,但王土之丝竹经典不限耳,更没发证明其所谓‘学子’身份”说到这徐员外略微一顿“但一般诵读儒学经典之人不是想要投身官仕,那便是一些大家大族,也是一种办法。”

    “是属下思量不周了。”这断事也是豪爽不怕丢面子,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过失。

    儒巾不同于方巾,方巾需举子学位才可佩戴,不然莫不是违法。而儒巾的要求就不多了,一般饱读儒学经典,自视儒学之人也可佩戴,不局限于童生之上。

    那徐员外在略微一顿后便又道“周断事,你且带两人下去翻看辽东县内学子志,查看是否有这李冉。”这学子志是每年登录的童生也就是可以参与秋闱的名册,一般可以参与县试学子的名字都可以找到。

    “属下领命。”随即周断事便招呼俩名吏从下去查看。

    徐员外一拍惊堂木“李冉,我且问你,这儒巾可是你之物?如实招来。”

    “小人身上就有,我也不知。”李冉接着含糊,但随后那灰色斗篷下突然白光一闪,好在这闪光只存于李冉眼中,不然怕是要惊了这徐员外。

    这回答不禁让徐员外略皱眉头“你可知无学之人私带儒巾是触了朝廷法度。”

    话到这那李冉其不易察觉的眉头一簇,随后便道“小人实在不知,我身上确有此物,但小人记忆全失,实在想不出来。”

    “哼,你这儒巾今日若说不过去,那有你好受!”徐员外顿时眉眼一瞪,干瘦的脸显得不怒自威。

    “儒巾之事小人实在不知,大人如若刨根问底,我自不惧。”这时李冉抬起头来与徐员外对望,目中充满无畏。

    在莫朝是重视文人发展的,一般是严格规定儒巾与方巾佩戴要求,如果是达不到,或者私戴,儒巾还好最多打板教训,而方巾这种可以视察身份之物就是要杀头论罪了。

    堂内顿时冷了八度“哼!你这黄毛小儿不知悔改,这儒巾再加上你私自毁坏学府,害了国家抡材大典是死罪,你就不怕?”堂上员外有些个气急败坏了,但面目依旧冷淡,这些年敢与他对望而自证“清白”的穷凶极恶之徒不少了,多是一些善于伪装之人。但他此时看向少年的眼中多了一丝坦然,不禁让他有些称奇“莫不是这背后真的另有隐情…”他眉头微皱,一是一般罪犯最多是理直气壮,一而衰再而竭,过不了多久就焉了,受不了震慑,这已经是少数了,而堂下之人久久与之对望,目中是越来越坚定与坦荡,这不禁让这六品官员一叹。

    “既是如此,你说这儒巾本身就是在你怀中,那我且考教你儒学造诣,你若可达上,那这儒巾确是你之物。”一般穷人都是将自己孩子送入学府研读,是为了功与名,几乎只读四书五经,儒学经典。同时可以周断事那边也可以查明这李冉身份,而这员外要做的是答辩儒学时也添加些偏门旁类,一般世家公子都爱涉及这方面知识。

    他倒也不怕这李冉会接着装作失忆,到这时不敬,假带儒巾,私毁学府这些个罪责就可以直接扣在他头上了,倒是省去麻烦事。

    “那我且问你何为栋梁之材…”

    接下来就是堂中皆惊了。

    虽是有些虚弱但其答题是花团锦簇,有条不紊,甚至是举一反三,可以说是其儒学造诣足以确定其学子身份了,且其中还指责府学的建筑并不牢固,为自己开脱。

    李冉也是明白自己再不说怕是今日要百口莫辩了,所以他在辩论时也引经据典,来指责学府修缮不周。

    话到末尾“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李冉也瞬间摆出了一副无辜模样,虽有些做作,但公堂之上也信了个七七八八了。

    “找到了,找到了,是临华县的李冉童生。”小吏在找到里冉的学籍后就直接报了出来。

    而高堂上的徐员外则一手抚着胡须一边称赞着李冉的答辩之才,态度可谓转了一百八十度。这就是学问与功名的差距,若光是有着答辩之才还不至于,但有了童生之实,再加上今年秋闱哪怕只是低低的中了末等秀才,也可以混一个小官做做。而眼前这李冉显然多少是个禀生之才,那就最差也可以混一个从七品小官,这就在体制内了,于是就有了开始的那一幕。

    堂下的许勤与其身后的一干学生也是无比震惊,倒背如流,有条不紊是基本,其举一反三与答辩是的花团锦簇是在童生中十分难能,这不禁让这许秀才与徐员外生起惜才之心,而那一干学子皆是自叹不如。

    看到这一幕李冉在心中略叹一口气,不禁让他望向怀中,而其身后两名看押吏从在这时也是察言观色,便将锁棍松了松,这不禁让李冉舒了一口气。

    “嗯,既然已经找到了你的来历,且秋闱在即,李童生,你虽有似毁学府之嫌,但本官念秋闱在即,收监调查,在狱同学,待到查清。”可以说这是很大的宽容了,既没有动刑逼供,也没有废其学业。

    但随即徐员外不禁有些个苦恼了心中暗暗思量了起来“这背后肯定另有蹊跷…”他深深的望了李冉一眼“待我查清这李冉身份再说不迟,临华县,临华县…”

    随后又道“你们且将他押下去吧。”

    “喏!”

    而这一切就是因为这徐员外欣赏这李冉的学识,其所展现的学识可以说是有禀生之才了,让这徐员外不由得心生爱才。且这调查仔细也是需要些时日的,所以说收监调查而起是同学的,已经是很宽容了。

    说罢,那徐员外脸上是好多了,甚至有了一丝微笑,其两位衙役也是懂些规矩的,立刻将威武棒抽了出来,并带了下去。一般文生老爷他们这些吏从是不敢得罪的,他们多少都是通过些关系进的县衙谋这差事混饭的。而莫朝也没有完全断绝吏从升官的路线,但其充其量最多最多到八品虚职,那根本就不是有了功名的学子老爷能比的,哪怕是个童生也得尊敬些,毕竟人家保不齐就是个记仇的货。而且在吏从这个位置某差事一般也都是要看上位者脸色的,所以他们是察言观色,尤其是徐员外刚才明显是好脸色,他们就更不愿意轻易得罪这些文曲星的。

    碰…

    狱门关上后,李冉活动活动了筋骨,手上的绑绳已经取下,但勒出的红印在白皙的手上很是明显,双手在这时显得十分柔软。

    再看其余牢房里,三三两两的或坐或躺些脏乱哄臭头戴枷锁的一些囚犯,他们多是些衣不蔽体,更是有些身上有着明显的拷打痕迹。更别说其牢房了,除了青砖地板与黄木围栏也就稀疏散一些柴草做床,在这初春之前更是冻死过人。

    再反观李冉的牢房里,虽不是奢华,但有着一斜吊着的木板床,或坐或躺都不用躺在地上,这样极大程度避免了寒气入体从而发病的几率,牢房中央更是有着一小木桌,地上的柴草更是换成了蒲团。木桌上上面摆放着四书与一些粗面馍馍,虽说没有笔墨,但相比其余罪犯可以说是环境极好了。

    他背过牢房围栏,从胸口掏出一物,这一物件似笔非笔,亮银色的外观在其尾部是24时制跳动的时间。

    他不禁又叹了口气心中想着“若不是方才动用此笔,怕是今日有的好受了。”看了看着亮银色的无头长笔,随即这笔一变,亮银色的笔身瞬间乌黑,其一头“长”出毛来,笔身乌黑透亮。若是笔墨文人一看定会惊叹这是一支好笔。

    “唉,又是天崩开局。”李冉小声的叹了一口气,望着牢房上风口那缓缓升起的朝阳心中充满了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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