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坐缸
广汇说完，双掌合十，大念阿弥陀佛。
李沐阳却眉头紧锁，在广汇的陈述中，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疑点，那就是五十年前广明寺发生大火时，他决口未提其师父玄通大师。
是他那位师兄当年没有说，还是他故意要隐瞒什么呢？
闻展见李沐阳皱眉不语，面露沉思，眼神一闪，轻咳了一声。
李沐阳心领神会，知道这是闻展在提醒他，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当下便沉声问道：“广汇，五十年前发生大火之时，令师玄通身在何处？你为什么没有提到他？”
广汇先是一愣，随即脸颊抽搐了几下，苦笑说道：“这也是我这些年里心中最大的疑惑，五台山那位师兄给我讲述广明寺大火的时候，也未曾提及我师父。直到我离开五台山，回到广明寺之后，再次回忆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其中纰漏。只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询问，那位师兄是唯一知情者。”
李沐阳嘿了一声：“广汇，是你那位师兄没有提过，还是你想故意隐瞒什么呢？难不成，你师父玄通未卜先知，早就知道广明寺会起大火，提前躲到那面墙壁里去？”
广汇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眼中升起一抹怒气来。
可是下一秒钟，他便又垂下眼帘，默念阿弥陀佛。
一旁的静慧，却忍无可忍，喝道：“李沐阳，我师祖肉身成佛，乃是得道高僧，不许你污蔑他。”
李沐阳瞥了他一眼：“静慧，你才几岁？又怎知五十年前的心理怎么想的？好，假设玄通没有未卜先知，也参加了灭火。那么，为何留在寺中的人全部烧死，唯独他毫发无伤，保留了全身？又是谁把他藏于墙壁之内的呢？嘿嘿，你可不要把这一切，都推倒神佛身上。神佛要真的有灵，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那么多虔诚信徒葬身火海了。”
李沐阳字字如刀，令静慧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怒气冲冲的瞪着李沐阳，要不然有广汇在场，恐怕他早就扑上来动手了。
闻展悄悄给李沐阳竖起了大拇指，暗赞他这番话说得厉害，直击要害。
一时间，人骨洞方寸之地，陷入死寂。
世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场的几人都默不作声。
直到最后，广汇才轻轻吐了口气：“李施主，闻施主，陈年旧事，已经无从考证。到底是谁把我师父藏于墙壁之内，我师父又为何能保留完整肉身，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们。我已经把人骨洞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你们是否相信，已经与我无关。”
李沐阳嗤笑说道：“好，那就再说说跟你有关的事儿。说吧，你们是怎么害死法严、法恒和静能的。别想用他们自杀圆寂来敷衍了事，我早就已经看出，他们的死另有蹊跷。”
广汇嘴角勾了勾，叹口气，点点头说：“没错，他们的死，都是我做的。”
广汇如此简单便承认自己是凶手，倒是大出李沐阳和闻展的预料。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齐声问道：“难道，是因为我们来了？”
广汇摇摇头：“不尽然……你们的到来，只不过是催化剂而已。”
这就更让李沐阳和闻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的茫然。
心中均想，难道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闻展沉声说道：“广汇大师，各种原因，可否说明？”
“阿弥陀佛，老衲既然已经承认一切皆是我所为，自然会如实告知你们其中因果。三位施主，我们不如移步去我禅房如何？”广汇说道。
“当然可以。”闻展点头同意。
李沐阳和高雪，自然也不反对。
在这个遍地白骨，空间逼仄的环境里，令人身心都倍感不畅，当然是换个地方最好。
当下，几人起身，仍旧有静慧前面引路，返回到藏经阁。
方紫芸和谷建明赶紧迎上来，低声问情况怎么样。
一两句话根本解释不清楚，李沐阳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广汇那边，吩咐两名僧人将藏经阁的蜡烛尽数熄灭，检查确定没有隐患之后，众人便离开地下，返回地面。
到了广汇的禅房外，广汇扫视了众僧一眼，平静的说道：“大家这些天心中都忐忑不安，人人自危。想要知道寺里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委。今晚，老衲会给大家一个交代，都随我进来吧。”
说完，便打开房门，请众人入内。
进了禅房，广汇请李沐阳几人落座，又让静慧去泡了香茗。
李沐阳几人，却不敢轻易喝静慧泡的茶。
现在事情尚未明朗，万一茶中被动了手脚，岂不是前功尽弃？
广汇见状，淡淡一笑：“李施主，闻施主，你们大可放心，老衲既然已经认罪，就不会再害你们。喝些清茶提提神，接下来的故事依然很精彩。”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禅床，撩起僧袍，盘膝而坐。
李沐阳和闻展交换了一下眼神，相视一笑，就很默契的端起茶碗，咕隆咕隆喝了下去。
高雪和谷建明却依然未动。
方紫芸迟疑了片刻，也端起茶碗抿了两口。
李沐阳心中暗忖，高雪和谷建明的警惕性很高，他们五人如果都喝了茶，一旦出现问题，就全军覆没，后果堪虞。
眼下这样自然是最好，就算茶中有毒，他和闻展、方紫芸被放倒，高雪和谷建明却仍然无事。既然援兵只有他们两人，自然有应付各种意外的能力。
当下，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
广汇见他们喝了茶，便开口问道：“几位，你们可知道佛家肉身佛是如何形成的吗？”
李沐阳说道：“难道不是自然形成的？”
闻展则是皱眉沉吟，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广汇摇摇头：“那不过是世人认为的罢了，根据各地寺院记载，有些高僧大限将至，便会提前禁食禁水数日，排净体内的水分和杂质。圆寂之后，将遗体放入大缸之内，先将一蜡烛置于缸中点燃，目的是为了燃尽缸内的氧气。在于缸内填充木炭没过全身，头部位置以石灰包填满。最后将大缸密封，。”
“接着，于大缸底部，放置燃烧过的木炭进行烘烤，进一步彻底烘干僧人体内水分。至此，前期准备完成。此缸将会放置三年，三年后开缸，若肉身不腐，便成肉身佛。如果三年内，肉身腐败，则点燃缸内木炭焚化——这便是坐缸。”
“当然，坐缸只能说是外部因素，能够成为肉身佛的高僧，一生素食，不占荤腥，注重修炼持久坐禅，必然气脉贯通，筋骨干连，加上坐化前食不沾水不进，腹肠空空，体内脂肪和水分极少，这为死后坐缸蜕变为肉身奠定了基础。但即便如此，能成为不腐之身的也是寥寥无几。”
李沐阳和闻展几人都是面面相觑，不明白广汇怎么会忽然说到这件事上来。
“广汇大师，难道你的意思是，你师父玄通大师，并未经过坐缸，便肉身成佛了？”闻展问道。
广汇摇摇头：“这一点我不清楚，我提到坐缸之事，也与我师父肉身成佛无关！”
“额……”闻展无语。
李沐阳眼睛却是一亮：“我明白了，你是想说，法严三人之死，与此有关？”
广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叹口气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