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暗无天日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那是个昏暗狭窄的房间，我躺在一张老旧的病床上，我手臂上扎着针，打着滴液。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这张病床，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散落的药品和滴管……还有，潮湿发霉的空气……”

    “我试图起身，却发现全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我努力了很多次，最后彻底的放弃了，就这样直挺挺的躺着，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具尸体，一具和那里的空气一样正在发霉腐败的尸体……”

    “我想我的小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曲一方来了。他穿着白大褂，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行走在地狱里的幽灵。”

    “他走到床边，掀开我身上的被子……这时候我才发现，我身上没有一件衣服，身体就这样赤果果的呈现在他面前。”

    “他手上戴着橡胶手套，从我的身上一点点的掠过，我感觉到毛骨悚然，胃里面不断的翻腾，可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曲一方一面抚着我的身体，一面说：柳絮，你相信奇迹吗？你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吗？我被他的话彻底的说懵了，我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可是我能从他眼睛里，看到深深的恐惧……”

    “曲一方停了下来，他直勾勾的看着我：柳絮，小翔没有死……虽然是我亲生放火烧的他，他的尸体也是我亲自送到停尸房的……他已经变成了一截黑乎乎的焦炭……可，可是，他竟然没有死，他又活了过来……其实，我不确定，他到底是死而复生，还是已经变成了恶鬼……可他说话了，他叫我叔叔……”

    “曲一方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和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着，我能想象得出来，他当时看到那一切的时候，该是多么的恐惧。他亲手杀死的人，又在他眼前复活了。”

    “看着他惊恐的样子，我忽然开心的笑了……我就说：小翔从地狱回来了，他回来找你索命了……他以后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死。”

    “曲一方回退了几步，拼命的摇头：柳絮，你别吓唬我，我是医生，我能判断出一个人到底是死是活，我也不相信什么鬼神……小翔他是的的确确又活了过来，我已经把他带过来了，就住在你隔壁的病房里。他烧伤非常严重，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再次死亡……”

    “我愕然的看着他，难道是老天爷开恩，不忍心看着我们母子阴阳相隔，又把他送回到了这个世间？那时候，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我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又一下子扑到曲一方的身上，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大声的说：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我要见我的儿子……”

    柳絮准确详细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形，甚至还模仿曲一方的声音，这使审讯室里弥漫着一股诡异压抑的气氛。

    宋明迪和沈佳荷，都情不自禁的瑟瑟发抖，面露恐惧之色。

    即便是李沐阳和林文涛，也感觉到浑身上下凉嗖嗖的。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一副恐怖的画面——在逼仄昏暗的房间里，曲一方讲述着令人不敢置信的死人复活，而柳絮的脸，因为激动兴奋发生了扭曲，变得狰狞可怖。

    这一切，都让人不寒而栗。

    柳絮大口喘着粗气，整个人仍旧在深陷在回忆的泥潭中：“曲一方搀扶着我去了隔壁……我看到了我的儿子，可他却已经不再像是我的小翔……他全身上下，都被烧焦了，皮和肉混在一起，甚至有些地方来露出了黑乎乎的骨头，他就像是一个腐烂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床上。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时的眨巴着。”

    “当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直勾勾的看着我，叫我妈妈……你们知道吗？小翔从来没有叫过我妈妈……那是八年来，他第一次开口……我虽然被他的样子给吓坏了，可我依然开心得不了，我想要去拥抱他，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的怀抱是最温暖的。我要给他温暖，我要帮他驱赶走从地狱里带回来的死亡冰冷……”

    “可曲一方却阻止了我，他说小翔烧伤面前高大百分之九十，还没来得及处理，我一旦和他接触，极容易导致伤势感染恶化。他还向我保证，他一定会让小翔活下来的……尽管他是杀害小翔的凶手，可他同样是一名医生，我只能选择相信他。”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会来给小翔治伤……我只能默默的在一旁看着。他也会带来了一些食物和水，但是并不多，这使我的身体一直都非常的虚弱……有时候，他给小翔处理好伤口之后，会到我呆的那个房间里……他并不像江海兵那样变态，可是他索求无度……每次心满意足之后，都会誓言旦旦，说等小翔痊愈了，就带我们离开那里，和他一起幸福的生活。”

    “可我，已经不可能再相信他的鬼话。虽然彼此之间没有明说，可都心知肚明。他救小翔，我把身体给他享受……那就是一笔交易。”

    “就这样过去了很久……那时候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也试图查明情况。可那里除了我和小翔呆的房间，其他的门都是紧锁的，而且走廊里只有一道通行外面的门，是一扇铁门，是从外面上的锁。也就是说，只有外面的人能进来，里面的人根本出不去。”

    “总之，我们母子，被曲一方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翔渐渐康复了，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开口叫我妈妈，他又回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那个自闭的世界里。”

    “直到有一天，曲一方跟我说，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可以离开那里了。我心里头非常的高兴，终于可以走出去，可以见到久违的阳光，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可惜，我把一切又想得太美好了。”

    “原来，曲一方一直把我们母子藏在疗养院废弃小楼的地下——他说，那里曾经是地下实验室，是在两千年初那张大疫的时候修建的。他无疑中发现了这个地下的秘密，就把我们藏在了那里。”

    “而他所谓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指的并不是把我们带出疗养院，只是允许我们自由的出入这个地下实验室……当然，他给小翔也安排一个好的去处，那就是住院部大楼的天花板。在二零四病房的墙壁上，有一道暗门，通过这道暗门，可以直接通到藏在天花板里面的通风管道里，那就是小翔的新家。”

    “嘿嘿，你们绝对想不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仅仅是为了把我豢养起来，供他玩乐……而小翔作为障碍，必须要住到通风管道里去，仅此而已。”

    “那时候的我，身体虚弱得不行，根本就无力反抗，也为了保证小翔能活下去，我能做的，就是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