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乐家幕后黑手,安谨言的梦
小年挠挠后脑勺,皱着眉说道:"爹,我们全都看了一遍,仔细分析过,跟目前的这件事毫无关联。"
老年摇头,唐爷是个话少冷清的人,他冷不丁多说这么一句,必有蹊跷,何况老年跟史令使汇报时,史令使也叮嘱过,多关注唐爷提到的这些证据。
“难不成是另外的大案?”小年嘟囔着,眼睛紧紧盯着老年,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答案。
老年点头:“还记得乐承卿的证词中,如何说的吗?”
“自然记得。”小年赶忙说,自家爹又要准备给自己开小灶了,可要好好表现,“他的证词中说,乐荣荣是因为他手里有把柄,才想着等等!把柄!难不成这几张纸就是乐承卿口中说的把柄?”
老年欣慰的点头,自家这个儿子虽说是人傻点,也不是一点长处也没有,需要的是点播和历练。
老年看看周围,小声对小年说道:“那位爷说的每一句话,必有深意。那是位谋定而后动的爷,当年天山圣战,几国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说不定此次的案子,也只是他的棋局而已。”
“”小年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只是在心里暗爽,能被唐爷当棋子,是不是就等于帝王般的待遇?
“去!”
小年从美梦中惊醒:“去哪?”
“去把乐承卿请来。”
小年乐颠乐颠的应着:“得令!”
一位面白无须,身形消瘦穿着灰色襕袍的中年公子,进了刑部大牢。
他在门口恭敬地对乐荣荣作揖,然后对着牢头波澜不惊地说道:“各位爷,乐家老爷子让我来看一看荣娘子,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消息了,麻烦给我们留一盏茶的独处时间。”
几个牢头,瞧了一眼这人,等了片刻,没有什么表示,上面又确实留了口信,磨磨蹭蹭地走远了些。
“刘师爷?”
刘文仁走进牢里,拿出帕子扫了扫斑驳的凳子,掏出一张纸摆在并起来的膝盖上,面无表情地开口:“正是在下。”
刘文仁,并不属于哪个世家,五年前好像突然出现在长安城,以写诉状为生,定居长安城的第二年,便给一个打死世家公子的平头百姓写诉状,本以为案件清晰明了,那平头百姓必死无疑,奈何按着他教的说法上了公堂,竟然只是入狱十年。。自此之后刘文仁名声大燥,得了一个师爷的雅称。
他不是任何一家的师爷,但是却接任何人的委托,从无败绩。
刘文仁目光冷静的看着乐荣荣,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荣娘子,我必须要知道实情,才可以帮你。”
乐荣荣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她双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炎,她需要快速的离开刑部,不然她也不会在从乐家被带走的时候,吩咐下去,以乐家老爷子的身份,找到这个人。
“好。第一件事,山坡上的那辆装满石头的平板车是你安排的吗?”
乐荣荣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打量着刘文仁的脸。
刘文仁依旧面无表情,眼神都没有任何波动,迎着乐荣荣的打量。
乐荣荣开口:“不是。”
刘文仁在纸上写下,抬头依旧不紧不慢地点头:“好,我记下了。”
外面风云暗涌,乐家确实喜忧参半。
乐家的独苗乐承卿在灵堂之上,现身,死而复生,喜事一件。
他现身确实为了指认亲生女儿乐荣荣,乐荣荣在灵堂之上,从悲痛万分的孝女,变成了谋杀亲爹的杀人犯。
悲伤过度,一病不起的乐贤德,再也躺不住了。
锦绣书院外来了一个乐家人,江锦书随着他来到了阔别已久的乐家书房。
小厮站在书房门口,躬身抬手敲了两下:“老爷,江娘子来了。”
“嗯~进来吧。”乐老爷子声音虚弱。
江锦书对小厮点头,推门而入,看到乐老爷子鬓发凌乱,披着一件棉袍,坐在书案前,身旁一边一个火炉。
乐老爷子满是疮的嘴唇翘起一个弧度,对着江锦书说道:“江丫头来了。”
江锦书点头,赶忙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手边,然后垂手站在书案前。
“江丫头,自小就聪明伶俐,读书写字,乐家几个丫头都不及你。”乐老爷子喝了一口茶,眯着眼睛忆起往事,“爷爷当时把你们一家脱去奴籍时,就是看好你,知道你以后肯定能有一番成就,现在锦绣书院被你打理得出类拔萃,很好呀~”
江锦书站的笔直,不卑不亢:“爷爷,给我们一家脱离奴籍,我们谨记在心,锦绣书院也是乐家的产业,现在我也算不辱使命,我会尽快把账目整理好,交还乐家。这些年学到的,感激不尽。”
江锦书恩怨分明,不管如何,她学到手里的诗集经典和经商手段,是多少银子也换不来的,乐老爷子给她和她娘脱离奴籍,更是改变了她们的命运。
乐老爷子没有对锦绣书院表达看法,而是用浑浊的眼盯着江锦书:“这些年,我也算尽力帮助你们娘俩。”
江锦书点头:“是,锦书铭记于心。”
乐老爷子突然神情激动,手里的拐杖重重点着地面:“既然知恩,我乐家不求你报答,你为何恩将仇报,跟唐钊一起,设计乐家?”
乐老爷子一向对人表面温和,会见到他对乐家人言辞狠厉,但是对于乐家以外的人,向来是笑面相迎,这是第一次在江锦书面前失态。
江锦书深色淡然,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些是我从小到大,陪读时的笔墨纸砚连同先生的那份束脩银子。这是锦绣书院从无到有,您帮助的本金银子的十倍,连同利息,算是我从锦绣书院学习的束脩。进修学院现在每日都有银子进账,也算是我对乐家的报答。”
既然你跟我谈相欠,那我就给你回报。
江锦书这个人就是如此,你对她好,她都一笔一笔记着,你需要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有些账,她也会一笔一笔记清楚,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才不辱没一身文人傲骨。
“乐家没有亏待我们娘俩,我也会把我额外得到的连本带利还给乐家。”江锦书不疾不徐,语气坚定:“但是我爹的命是怎么丢的,必须要查个清清楚楚。”
乐贤德:“都是过去的事了,只是个意外而已。”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能力查明真相,真相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江锦书一字一字说得很慢,但是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乐老爷子浑浊的眼里满是无奈:“荣儿年轻气盛,你爹她不是故意的。”
江锦书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声音颤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年轻气盛?不是故意?一条命就因为她而消失,一个家就此支离破散,就想这样瞒着,就此烟消云散?呵真是好算计!”
乐贤德手停在茶杯上良久,想不出什么话能安抚住此时激动的江锦书,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问道:“你们可是从小在一处长大的,吃喝玩乐读书,形影不离,你当真要不顾那些情谊,执意要让她在牢里度过余生?”
“我不顾?有因才有果,我爹死的时候,她有没有顾着这些情谊?”江锦书真的受不了乐家的歪理,怒气冲冲地纠正着乐贤德的话:“是她自己作孽,多行不利必自毙,触犯了大兴朝的法条,就要接受应有的处罚。”
乐贤德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乐家从此跟你再无瓜葛。锦绣书院我会安排人去接手。”
江锦书胸口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转身,决绝地走到门口,突然停下。
“乐老爷子,最后一件事”
乐贤德:“说。”
江锦书开口:“如果乐家要报复,我随时候着,我娘已经疯了,你们不要去招惹她。”
乐贤德被江锦书这句话,问得心潮涌动:“我堂堂乐家家主,你以为我会去对付一个疯了的妇人不成?”
“对!”江锦书目光灼灼地看着乐贤德。
乐家有什么做不出来?连一个瘦小无亲的孩子都不放过,连一个忠心耿耿的马夫都不放过,一个知道真相的疯妇,谁知道乐家会不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乐贤德仰头长吁,转身不再看她,摆摆手:“去吧!”
江锦书转身就离开,毫无留恋。
乐贤德推开书房的窗子,看着脚步坚定的江锦书,头也不回的离开。
“乐武清!”
一个壮硕的男人出现,恭敬地回答:“老爷。”
“你走吧~桌子上的银票拿着。”
乐武清不明白乐贤德的意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动了动,问道:“老爷,您的意思是让我”
乐贤德猛然回头,乐武清被他苍老却锋利的眼神吓了一跳。
“什么都不要做,走的远远的吧!”
乐武清恭敬回答:“是!”转身抓起桌子上的银票,开门,迈出门,转身关上。
乐贤德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枝,风吹过呜呜的响声,好像有人在悲咽。
那个孩子一直很有天赋,医药基础扎实,但是突然有一天泯然众人,再也不见聪明机灵。
即使不聪明机灵也没关系,乐家需要的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那日,乐贤德看到那孩子,正窝在一个角落里,满面苍白,他闻到一丝血腥便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那孩子,曲骨、横骨、两侧都有一根长长的针,正是七星针。
针法熟练,针尖都朝向身体前面最下方中间,两侧针一个比一个稍微靠下,七针形成一个魅力的弧线。
他上前,那孩子看到他脸色更加苍白,双脚双腿并用,不断蜷缩。
乐贤德:“不是说学医不精,泯然众人了吗?怎么看着针法很熟稔。”
那孩子不断后退,不断颤抖着喊爷爷。
“让我来看看,你这组针法是要做什么用?”乐贤德不断往墙角里逼近,便要动手。
那孩子不断后缩,此时已经避无可避,慌张地拉下衣裳,想要盖住小腹处的七星针。
“宝宝听话,让爷爷看看。”乐贤德手掌打开,满是皱纹的手臂渐渐靠近。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一阵急促的声音响起,乐贤德被人从后面抱起来,渐渐远离了那孩子。
是后院的马夫江老三。
江老三把乐贤德扶起来,然后自然而然挡到乐宝宝身前。
乐贤德站定,眯着眼睛望着江老三:“江老三,这孩子你们夫妻一直照顾着,有劳了。”
江老三咧嘴,点头哈腰地笑着:“老爷,您说的哪的话?给乐家干活,干啥都是干。”
“嗯~”乐贤德点头,语气陡然急转:“那你跟我老实说说,这个孩子,是个小娘子,还是小公子!”
江老三听到老爷子这话,瞬间额头布满了汗珠,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乐老爷子大声呵斥一声。
江老三抖了抖,回头看了墙角蜷缩成一团的孩子,咬牙,闭眼,深吸一口气:“小小小娘子!”
“好!好!好得很!”乐贤德抬手指着江老三的鼻子:“你们好得很呀,竟然瞒了我九年!好得很!”
江老三立马跪在乐贤德身前,不断的磕着头:“都怪我!是我!老爷,这件事是我要瞒着!宝宝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什么小娘子小公子!”
蜷缩成一团的宝宝,看到江老三不断磕头,颤抖着手把小腹上的针拔下来,手脚并用地爬过来,跟着江老三一起磕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乐贤德弯腰,抬手,按住了江老三的肩膀。
江老三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不动神色的伸出大手,把宝宝护在身后。
乐贤德看着他的动作,笑道:“我堂堂乐家家主,难道容不下一个小娘子?”
风吹得窗户一阵摇摆,接着关了起来,挡住了乐贤德出神的视线,也把他从记忆中唤醒。
乐武清拿着手里的银票,在乐家一刻也不敢停留,所有东西一概没有拿,拎着一个鸟笼离开了乐家。
一只雨燕冲破巷子上面条形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