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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遇,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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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秋九月,盛开的菊花摆满了各个宫殿,天高云淡,萧瑟肃穆的掖庭宫,因为金菊的点缀,添了几分生气。

    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捧着墨菊,一前一后朝嘉猷门走去。

    得了这个美差,两人有说有笑,前面的瘦小太监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加快了步子:“走那边那条路吧。”

    后面的圆脸太监一脸疑惑:“怎么了?”

    瘦小太监慢下步子,与他并排走着,说起他从老太监们那听来的闲话:“我听说掖庭住进来一位人物。”

    “什么人物?”

    瘦小太监声音更低:“一个小太监,整天也不干活计,守在太仓殿后倒座房里,上月二十领月例银子时,听高内侍说,看见那人四肢细长,唯有身子胖成一个球状,眼睛只有眼白,不知道是哪位主子安排在这养老的,不让咱们多嘴问。”

    “你别吓我,以后谁还敢从太仓殿那边走呀?”

    瘦小太监往太仓殿那边偷摸得斜了一眼,觉得胳膊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赶紧抱紧花盆:“太仓殿空了多少年了,从来没安排过人住,只那一个小太监住进去了。”

    “还真是个人物,一个小太监住一整个大殿,说不准还能是个正经主子。”

    “谁说不是呢。”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掖庭恢复了宁静,长长的巷子里,除了点缀的金菊,一片苍凉,西北角上的太仓殿,阳光铺在殿上的琉璃瓦上,红彤彤的要与菊花争艳。

    尚食局的小宫女,拎着一个两层食盒,站在太仓殿门口,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把食盒放在脚边,伸手在殿门上拍打了三下:“午食到了。”

    “稍等。”

    一个冷清的声音,雌雄莫辨,从殿内传来。

    膳食局的小宫女,赶忙拎起食盒,想推门进去。只听殿门内一阵脚步声,太仓殿的殿门打开了一条缝,小宫女看到门缝里伸出一只手。

    手指修长白净,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像精美的瓷器。

    手腕纤细,可以看到白皙皮肤下淡淡的青色血管,仔细看还能看到血管隐隐地跳动着。这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只不曾操劳的手。

    再往上就看到一个胖胖圆圆的身子,与这只伸出的手,完全不像是一个身体上共同存在的。

    小宫女猛的抬头,只见是个戴着三山帽的小太监,看起来有十五六岁,长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尾细长上挑,上面挂着弯弯的柳叶眉,两眼之间凸起了一条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嘴唇下有一颗小小的痣。

    小宫女看到这张脸,脸蛋红红地愣住了。

    小太监把门推开了一小半,伸手把食盒拿过去,眼睛里波澜不惊,看着宫女的眼神冰冷又遥远,这样的年纪,却有着看尽红尘的淡然。

    “还有事?”他的声音清冷干洌。

    小宫女一下回神,赶忙低头:“一会我来收食盒。”

    “嗯。”

    小太监拎着食盒,转身,伸手从背后把门关上。

    好奇怪的人。

    小宫女想着刚才看到的纤细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再想到那圆滚滚的身体,她猛地一哆嗦,赶紧走了。

    一边走,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太仓殿,日升中天,掖庭宫沐浴在秋日暖阳中,一阵秋风吹过,小宫女感觉后背发凉,加快了脚步。

    内殿的门被打开,小太监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衣挂旁,把三山帽和太监服脱下来,又把挂在肚子和背后上棉垫摘了下来,纤细的身子穿着红色的里衣,坐到桌旁。

    她叫安谨言,是一个假扮的小太监。

    太仓殿属于她一个人,她不是主子,但这里是属于她的地盘。

    她通常会睡在后面的倒座房,平日吃饭会在大殿里,这里太阳可以照进来,亮堂又温暖。在大殿玄关左侧有暗室,存放着她的衣服、棉垫、胶垫,胖瘦都有。右侧暗室连通永安渠,设了一方浴池,四周有地龙,冬夏皆可沐浴。

    往里走,是一个宽大的拔步床,安谨言偶尔会在这里午睡。

    她打开食盒,双腿蹲坐在椅子上,打开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腌渍小黄瓜,两个白净的手指头揪起一根填进嘴里。刚打开食盒,看到门槛上落下一只雨燕。

    安谨言嗦了一下指头上的汁水,走到门口,从雨燕脚上取下一张纸条,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把藜麦洒在地上,雨燕跳跃着开始啄食。

    回到桌前,把食盒里的清炒时蔬和八宝鸭摆出来后,打开了纸条:“明晚,女子追回负心人,将负心人置于龙池中心无桨小船上即可,五百两。”

    安谨言看着纸条,把清炒时蔬中的藕片夹在米饭上,用勺子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负心人搞死就好了,为何这般纠缠报复,花这时间还不如搞钱。

    她安静地吃着饭,想着既然有人出银子,走一趟也无妨。安谨言伸手撕下一个鸭腿,吃了一口,油润的口感让她脸上扬起了一丝笑意。

    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雇主满意,自己赚银子,这活可以接。

    安谨言把一条红色线圈缠在雨燕的左爪上,雨燕吃完藜麦,扑了几下翅膀,飞走了。

    第二天,正好九月十六,月亮格外的明亮。秋日的银河横亘在夜空中,将整个长安坊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长安坊间处处喧嚣,繁华又热闹。

    东市附近的平康坊是唯一一个可以彻夜喧嚣的地方。南曲更是雕梁画栋,香纱幔罗,怪石盆池错落有致,走廊里,焚香起音。

    本是招牌的欢吟香,奈何,今夜却不应景。

    中曲的管事一路小跑过连廊,吩咐这里的都知:“赶紧把欢吟香灭了,开窗拿扇子,散尽香味。”

    都知过来,不解:“管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不燃香了?”

    管事擦着头上的汗,慢慢地把气喘匀:“贵人要来,那位是最不喜焚香的。”

    贵人?

    这长安城里,来来往往都是贵人,都知一时拿不准是哪位,小声问管事:“哪位贵人?”

    管事一边开窗,一边拿着扇子用力地扇着:“唐家那位贵人。”

    说到这里,大伙都明白了。

    敢在这长安城唐家称贵人的,就只有那一位了,谁不知道这唐爷,说起这唐爷

    管事一手一把扇子,还在催着:“快点扇,人都快要到了,把人都喊过来,别留下一丝欢吟香味。”

    一盏茶的功夫,管事从窗子里看到外面远远一队轿撵向这走来,赶忙带着几位中曲有名的都知赶去门口迎接。

    伴着轿撵的声音,不见其人,先听到一阵六幺的低声吟唱,接着一阵低喘,六幺的调子被这阵低喘代替。

    中曲门口的琉璃灯笼照出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被小心地搀下轿撵,坐在了轮椅上。

    那人头戴软脚幞头,蓝紫色缠枝莲花纹圆领窄袖袍衫,才刚刚入秋,外面已经罩上了一件纯白色狐裘。

    他低着头,还是微喘,瘦长的手指握在胸前,因为气喘,拳头背面的青筋高高鼓起。

    管事侧着躬身,十分恭敬地喊:“唐爷。”

    唐家枝繁叶茂,只有这一位谁见了都恭敬地称呼一声爷,可见这位爷的尊贵。

    轮椅上的人,额头饱满,头发油润,皮肤白皙,因为刚才的气喘,脸颊红润,漂亮的桃花眼里水光氤氲,眼尾泛着淡淡的红色,无论骨相皮相都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则不及,比那西子还娇两分。

    管事是个久经红尘的人,环肥燕瘦不知道见过多少,愣是被眼前的这位勾了心神,察觉到唐钊冷冷的眼光,才猛然回神:“请随我来。”

    管事战战兢兢地引路,心里又惊又怕,刚才的失神,要是惹这位贵人不悦,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全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位爷脾气大得很,惹到了他,那就甭想在长安城里容身。

    唐钊淡淡地回应,柔若无骨地斜坐在轮椅上,等他喘匀了,后面的人才开始推着他往前去。

    尽管走的很慢,轮椅的颠簸还是让唐钊再次厉害的喘起来,他眉头紧蹙,眼皮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更添一份羸弱。

    领路的管事小心的听着唐钊的动静,走路的步子又小了两寸,短短的回廊,又走的十分慢,额头上却泛起一层密密的汗。

    穿过中曲,抵达南曲,推开门,掀开罗幔,就见一张神俊朗的脸,管事低头喊:

    “霍爷。”

    霍玉与唐钊从襁褓时就认识了,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是青梅竹马的发小。

    霍玉这会正坐在桌前摸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两道英眉斜飞入鬓,声音粗犷朝着唐钊歪嘴一笑:

    “钊爷,来了。”

    长安城贵人如过江之鲫,可这贵人也是分一二三等,唐钊便是这一等一的人上人,如果不是霍玉跟今天的东家是发小,唐钊也不会亲临。

    今天这局是霍玉为另一位发小攒的生辰宴。

    一桌的富贵子弟等霍玉一开口,都巴结讨好的喊唐爷。他们可不敢喊钊爷,那是亲近之人才能喊的称呼。

    唐钊没有回应那些人,懒懒地对着霍玉说:“撤了,脑仁疼。”

    霍玉捋了捋左侧浓眉,嘿嘿笑了两声:“听钊爷的,撤了!赶紧撤了!咱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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