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安居
前儿深夜上原村的王生不知道从哪带回来一个小娘子，这件事他媳妇儿秀娘是第一个知晓的，原以为是丈夫不远万里去京都帮人运货时牵扯起来的不干不净的小娼|妇，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是个身世可怜，年纪轻轻便没了亲娘，还有个要把她卖到那勾栏院里的赌鬼爹，不得已才逃命至此，虽自家过的很是不如意，但看到如此苦命的小娘子，顿时心生怜悯，心想能收留一日便是一日罢。
但秀娘知道原由，村里的那些多舌多嘴之人可不管那么多，纷纷猜测这王生年岁大了，家境又不富裕，屋里头还有个患病的娘，娶妻都快十个年头了，竟然还能不知从哪拐个小的回来，一时间流言四起，只是王家平日里便沉默寡言，如今更是闭门不出，便有好事者三番两次想要过来打探点趣事儿，都被音儿轰了出去。
而此时已经在王家住了几日的沈珠珠，算是大概了解了自身所处的状况。
王家地处渝州府清安郡道平县上原村，这渝州算是挨着京城的富庶之地，但这上原村坐落于深山老林穷乡僻壤之处，倒是跟富庶没有半点关系。上原村道路封闭，人口流通少，是以基本上都是姓王的同宗同族之人，鲜少有外姓落户于此，王生为了给老娘挣买药治病的救命钱，不得已长途跋涉铤而走险，低价给来往的小贩运送货物，这才恰巧救了她。
王家一家子都是忠厚老实心地善良之人，家里虽算不得清贫如洗，但也绝不是什么富庶人家，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罢了，这两日见她受了伤，身子还如此瘦弱，秀娘竟然大老远去村头的溪里抓了几条鱼给她补身子，还花重金买了两斤肉食，一年半载也就吃那么几回，为了一个外来的女子如此煞费苦心，倒着实让她感动了一把，也觉得这上原村算是一个能安身的去处。
沈珠珠在王家住了这些时日，不是不知道他们为了她整天闭门不出怕招惹流言蜚语，但是都是一个村子的，家家户户都彼此熟悉，哪能瞒得住，她也不小心撞见过音儿赶人，总之不能再给他们招惹麻烦了。
所以乘着午饭，她便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时日多谢大哥大嫂照顾珠珠了，只是我孤身一个女子，整日住在你们家中，招惹了不少麻烦，如今是时候离开了。”
王生听到只是眉头一皱，便端起碗继续吃饭了，秀娘倒是满脸不赞同，她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劝说道：“只是你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又能去哪儿呢？不如就在这儿住着，我便认你作个远房表妹，再为你寻个好人家，倒也是一桩美事。”
女子脸上微微一笑，见秀娘与自己想的也算是差不多，便应道：“我原也是想在上原村安家的，不过认亲和嫁娶之事便不劳烦大嫂了，我瞧见这不远处的后山有片竹林，想在那处搭个房子住着。”
“还请大哥大嫂帮忙告知村长一声，我想把那片竹林买下，再帮忙找些工人用竹子帮我搭个小阁楼，如此可好？”
王生和秀娘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了，且不说买竹林和搭阁楼之事，瞧着珠珠虽不似寻常农户的女儿，但也没有半点富贵官家小姐的模样，又联想起她的凄惨身世，身上怎会有如此之多的钱财，半晌，还是秀娘开口询问一番。
“珠珠怎的有这么多的钱财？”
“我那娘亲祖上原是达官显贵，只是到了后来落魄了，只余得一枚前朝皇帝赏赐的玉佩，留在身上怕招来祸端，便偷着贱卖了，得来的钱财保以后总之是不愁吃喝的。”
这蒙人的话，沈珠珠反正是张口就来，只是她先前确实偷偷变卖了嫁妆里不少的金银首饰和田产，还有些简单的首饰和极少的地契便一直带在身上。
跟王生夫妇相处了这么久，知道他们是何底细，她才稍微透了点风声，不然依照秀娘老好人的性子，肯定万般阻拦她离开的。
只是一听女子这话，秀娘和王生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们是知道她变卖母亲遗物之事的，只是未曾想过那东西来头这般大，得来的钱财想必也是不少的，她一个姑娘家，若是被旁的心思不轨之人知晓，恐怕性命难保，急忙出声叮嘱。
“这些事情万万不能说与旁人听知道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千万得小心谨慎，不然容易招来祸端，到时可就难办了。”
“我定是晓得财不外露的道理，但我信大哥大嫂，才拖你们帮我找村长办事，就说我是县里某位贵人养的外室之女，因死了娘亲，见不得光，便被发配到这穷乡僻壤过生活是了。”
沈珠珠早就想好了理由来隐藏自己的身份，又不会因为出手阔绰而引起怀疑，只等买了地落了户建了屋安生过隐居的日子，等到躲过这几载，便去游山玩水，观大千世界了，也不枉在书中世界走一遭。
王生夫妇听了这般话，知道她心里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多嘴，直接应承下来。
见他们同意，她拿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心想肯定是够了，然后递给秀娘道：“这钱用来买地建阁楼应当是够了，若不够，到时来管我要，若还有剩余，便当报答大哥大嫂的恩情了。”
这些银子买一片小小的竹林和请工人搭竹楼可谓是大财小用，绰绰有余，秀娘和王生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接。
沈珠珠也不废话，直接就塞到秀娘手里，宽慰道：“初来乍到，以后珠珠还有很多地方要麻烦大哥大嫂帮忙照应一下，这点钱又算的了什么？就安心收下吧。”
“况且婆母久病不愈，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坐视不管，也正好堵了村里那些不干不净的流言蜚语。”
如此一说直接说到了王生夫妇的心坎上，他们没法拒绝，既忐忑又带着喜色的受了钱财，不敢怠慢，忙去办事了。
没过几天，村长王德志召集了乡里，当众将后山那片竹林以四十两的价格卖给了沈珠珠，而后又找了十几个身体健壮的年轻男子去搭竹楼，每日150文，不管吃食。
顿时，村里关于王生带回来的那个小娘子的流言全都不攻自破，这哪是小娘子啊，这简直是财神爷！虽也有那眼酸之人明里暗里嘲讽小娘子是个见不的光的私生女之类的话，但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有奶便是娘罢了。
有了村长的帮忙，人多力量大，又是就地取材，一座颇为风雅的小竹楼从渐渐成型，直至完工不过才用了半月。
拎包入住的沈珠珠环顾四周表示格外满意。
只是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她拜托王生夫妇找十里八村最有名的木匠打了好些个家具零件，怕过冬抵不住风雪，又收了各个村的羊毛做了好些个羊毛毯子，总算是满意了。
夜深了，头一回一个人住在这深山老林的沈珠珠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似有若无的狼嚎，怪害怕的，心想幸好是搭的阁楼，不然还真遭不住，等到哪家有小狗出生了，便去买几条狗子看家护院吧，沉沉睡去的女子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