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迷糊
“知道啦宝贝~”
宋知清手上摸着汤圆，话里是藏不住的宠溺笑意：“我很快就回……”
最后那字才出半个音节，她便被外头重重响起的一声脚步给打了断。
瞬时，汤圆坐起身撑着脖子往外张望，一双眼眸瞪得极大。
她手停在汤圆毛茸茸的脑袋瓜上安抚它，视线也跟着转向大开的门外，瞥着那处哑然蹙眉。
是工作人员吗。
镜前的叶以舟注视面前那个模样潦草的自己，撑在台上的手无声用力，卷起的衣袖角带着点难防的湿润。
他与镜中的自己安静对视，烦躁清档，发呆堆叠。
默声间，脸上的水珠顺着下颌悄然滴落。
——宝贝？
清早的沙滩恬静，澄靛的海浪袭袭，声音清脆悦耳。
晨曦的光芒自地平线上洒落，满是希望无限的样子。
叶以舟轻咳着揉揉脑袋上翘起的呆毛，抬头之时喉结上下轻动一遍，目光落在那片蓝海。
浅眯起的眸中血丝道道，鲜明彰显着他又一夜没睡。
教练那些语重心长的话语又自动放映在他脑海，延续着往他心脏压了压。
左肩膀处，仿佛还有着昨日随着掌落，重新被教练提起的那些建议分量。
他熟练捏了根烟叼上，火机燃起的火苗让他不住回想起了酒吧那回，思及见到宋知清后笨拙反应的自己。
啧。
深吸口咽，抚着劲儿想放空思绪的他，张唇间随着叹息将烟雾一齐吐出。
片刻，他将视线转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昏沉的脑袋微歪，指节分明的手指缓慢往下划去。
【爆笑如雷了家人们，叶绿茶竟然让大猫发博给他道歉，真是疯了吧？】
【大猫也真是单纯，枕舟自己突然罢工不关直播出了事，凭什么让他给他道歉？？】
【真是绷不住笑了哈，指定因为大猫嘴漏说出枕哥是个曾被刷下来的青训生这事，记仇的叶绿箭就想尽办法卖惨，暗里把锅推在大猫身上。】
看着网上新一波席卷而来的漫骂，叶以舟眉心拢起，浅浅摩挲屏幕上大猫昨日午夜发的最新“道歉”微博。
字里行间，皆透着股难挡的无辜味。
他眨了两下眼，看着上方跳出的经纪人发来的预览消息，默声拍了拍自己昏沉的脑袋——公司这边会批你三个月带薪假，你好好去休息一段时间。
勾唇轻笑着将手机放回口袋间，他有些无奈地接受现实。
行吧，被冷处理了。
应该是半失业了。
化妆室内，宋知清边回复着自家弟弟的消息，边用余光扫着镜中趴在沙发上小憩的汤圆，担心人多了它会害怕。
“宋知清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一点开语音条，便是那头的宋浩然的怒吼咆哮声，还处在变声期阶段的少年声线沙哑低沉。
点开语音那刻，她当即想赶紧调小音量。
手忙脚乱间，偏偏不小心按错成了音量增大键，导致这条语音更为清晰地在还算安静的房内被传得一清二楚。
明里暗里的，虽然身边人屡见不鲜的没什么反应，但作为当事人的她还是敏锐察觉到了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点吃到了什么瓜似的殷切。
她面颊通红，也见怪不怪地顶着无奈继续打字：你给我正常点！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去看两页书，为下半年的高三生活做准备！
几秒又几秒，那头的弟弟安静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认真盯住手机屏幕，生怕这小子又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语音条。
抿唇思忖片刻，她打字再次警告：你上次来酒吧找我那事我还没找你算……
还没打几个字，那边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因为手误点下接听的宋知清，被雷的猝不及防，比起慌乱更多的反而是懵圈。
“姐~姐~~人家~知道~错~了~嘛~”
臭小子！
她急忙挂了通话，被那头来自亲弟的矫揉造作式撒娇弄得胃部一阵翻滚。
“你还想跟鸵鸟一样逃避现实吗！”伴着粗犷声线，门外随即响起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房内默默吃瓜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又将目光转去了门外。
这些人里，也包括了宋知清。
两道声音交杂在一起，通过一扇墙，安静隔开了房内外的人。
她捏着手机，有些自顾不暇地往大开着的门那处瞄，红着脸压低声音问边上的化妆小姐姐：“外面怎么了？”
小姐姐耸肩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期间，她的手机震动不停，宋浩然坚持不懈地拨了一个又一个电话过来。
靠门那处的人小心往外张望，眼睛不停眨巴眨，像是目睹了瓜的第一现场。
越是瞧见其他人这样，宋知清就越是蹙紧了眉，同理和好奇心在彼时隐隐作祟。
忽的刹那，好不容易舍得转头，瞥见镜中门角位置一闪而过的猫尾巴的她，顿时瞪大了眼。
“猫？！”她惊叫一声，即刻起身去追。
叶以舟坐在走廊座椅，左脸颊处落着一个脉络分明的巴掌印，与脸上其他白皙肌肤成了明显对比。
往日里被夸奖过数次的冷白皮，这会儿倒更加重了他的几分视觉冲击，把他的心态打得更为崩上加崩。
他顶顶腮帮，手上转着猫罐头郁闷。
手机嗡嗡叮咚不断，即使屏蔽了陌生人消息，却还是没能挡住一些陌生熟人。
“叶舟啊，”无觉间，他脑海又闪出昨日截屏热搜给自己看的高中同学模样，“你是该上热搜的。”
哼笑两声后，他饱含尖刺地出言，语气稍变：“但这好像不是当初你放弃学业，立志要上的竞技热搜吧？”
思绪停顿，紧抿唇心的叶以舟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闭眸靠在身后白墙，懒得深思。
反正确实，如教练所恼。
长于青春年华的他，不该白白浪费青春。
宋知清气喘吁吁，追着面前的汤圆绕着房子跑了足有好几圈。
“你！”她大口喘着粗气，手撑膝盖脊背略弯，胸膛不住上下起伏，“你别、别跑了好不好，过会儿拍摄还需……”
话音未落，她便见跟前没停留几秒的汤圆又迈动大步，快速往前飞奔而去，眼眸浑圆闪亮。
再度瞧见这副画面的她有些哑然到说不出话来。
抬脚须臾，她可惜攥拳。
汤圆几度的停留再奔跑，肯定是刚才被外面的响动吓到了。
啧，她应该早些注意到的。
奔跑途中，穿着的宽松牛仔外套在这会儿倒像是成了累赘。
迎面带起的风灌进衣里，将她的衣服吹得有些鼓鼓的。
呼吸相较规律之时，继续迈步小跑的她，不停追着往前拐的汤圆。
只几秒，来不及思索。
愕然刹车的宋知清，看着不远处在“工作人员”背上欢脱的猫，讶异间马不停蹄地加速往前，小心又谨慎地想将绕着那男生左蹭来右蹭去的圆滚家伙给抓住。
下来！
她唇瓣微张，无声警告那只还在疯狂逮着熟睡的叶以舟怒蹭的大肥猫。
——半点不为所动，依旧用着自己肥肥的腮帮去抵他的脑袋瓜。
两个滚圆的毛茸茸贴在一起，那画面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和谐。
她心跳快速，边紧张调转身位想抓住汤圆，边压低声线含带怒火道：“下来！”
汤圆继续无所作为，因欣喜而高高扬起的尾巴兴奋甩了两下，有意无意地就拍在那男生侧脸上。
些许的痒意持续几秒，才让疲惫熟睡的叶以舟勉强动了动脑袋，骨节分明的指尖松浅抬抬。
指下压着的猫罐头，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比起汤圆，更先注意到那个猫罐头的宋知清怔楞一瞬，而后弯腰往下瞥了眼戴着黑色口罩的男生。
越往下看，她的眉心越是蹙的紧些。
虽然衣服不同，但他好像是昨天负责管猫的工作人——
最后一字还未出口，汤圆忽然的跳到叶以舟脑袋上，接着又猛地往他肚子上跃去那刻，她完全出于本能的往前想抓住这只肥猫，以免吵醒他。
可因为汤圆的依旧不老实，重心不断小偏大偏的她，只得趔趄着不断努力。
与此同时，双手抱臂脑袋微往后仰的叶以舟，迷迷糊糊动了动身换了个姿势，撑着边上的扶手继续睡。
几乎两天没合眼的他脑袋晕晕，潜意识里一心只有睡觉。
沉睡的梦里，迷迷蒙蒙，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无所觉。
好不容易将汤圆抱在怀里的宋知清，在尽力维持住现状时，放松地长舒口气。
一个没注意，仿佛看准了时机用力的汤圆即刻就这别扭的姿势起跳，往叶以舟那边焦急蹦去。
她看着已起飞在半空的肥猫，目光惊愕地落在它那十斤重的大胖身子上，讶异到反应比脑子快，丝毫没所顾虑地迈步伸手往前。
——猫是成功接住了，而且正正好接住在疲惫睡去的叶以舟头顶上方。
但她现在姿势，呈极其别扭的变相壁咚身下人之状。
而被她用力控制住的汤圆，不停翻滚着喵喵叫，极力想跑到主人那去，看起来比当前无法靠自己起身的她还要着急的样子。
完蛋了。
她憋着口气，尝试性微微举高些手臂，想要借助身后白墙站直些身。
须臾失败的她刹那又屏住呼吸，努力撑起酸麻的手臂拉开与叶以舟的距离。
艰难无比勉强维持住现状几秒的她，因着汤圆的挣扎更甚，手臂力气也越发被磨损地快要消失殆尽。
眉心紧蹙，两手打颤，她不断在心里默默祈祷有谁能来救救自己。
很快，不止高抬的手，就连弯着的腰也开始明显发酸往下沉了。
彼时的她欲哭无泪，想努力举高手，却发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持续性酸软下来。
没再几秒，跟鸵鸟般低头的她，猛地发觉自己的手腕已经无力到虚搭在叶以舟肩膀位置。
真的完蛋了……
她抿紧唇瓣，抬眸须臾，视野内闯入的依旧是叶以舟睡着的安静侧颜。
浓密睫毛下覆着的眼睑，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与她对视的样子。
越发坚持不住的时候，汤圆的更甚挣扎还是不停，并且疯狂与她作对般喵喵叫得更为大声。
背后冷汗涔涔的宋知清，面颊和耳廓是止不住的烧红，额角的薄汗直冒。
再一秒、两秒。
三秒刹那，拐角处出现谁的脚步声和说笑声。
敏感抬眸去看的她，眸子因惊讶而瞪得极大，酸麻的手臂和腰背实再支撑不住，直往前扑去。
意外发生的总是这么突如其来。
紧闭上眼的宋知清羞赧万分间，只觉麻木到无知的四肢半分力都用不上。
而晕晕乎乎但还有点意识的面颊处，染着的是叶以舟胸膛的温热。
被迫聆听的她丝毫分辨不出耳畔的砰砰心跳到底是来于她自己，还是被她正搂抱住的男生。
啪嗒。
是手上东西掉落的声音。
大虎和方星的笑凝固在脸上，看着椅凳上相拥着“难舍难分”的二人愣神。
叶以舟醒来的时候，在柔软的床上迷茫地揉了把脸，看着上方的两张大脸无语。
有病啊。
他以眼神质问。
头发乱蓬蓬，眼睛困眯成一条缝的他，整个人都有些飘乎难定。
目光放空之时，他不由抬手摸了摸脸上还未消下去多少的五指山，面颊水肿如拔了智齿。
“叶以舟！”咆哮的是方星，“你！你你！！”
听着怒吼，不以为然的叶以舟脑袋依旧迷迷糊糊，抓抓头发便起身准备去浴室冲个凉水澡。
倏然，被大虎和方星二人用力按回床上的叶以舟懵圈之后，是明显的恼火。
他皱眉，刚准备抬手做点什么，一旁终日安安静静的崔安，就将手机举到了自己面前。
视频里，一把将抱住自己的女生推开后脱了外套的他，边单手抱起猫边单手比手势：想要就拿去。
接后，是他摇摇晃晃走出画面的背影，整个跟喝醉了的酒鬼似。
愕然着，他心觉不妙地抬眼看了下崔安。
崔安心领神会，再给他放了遍视频。
宋知清？！
没出三秒，大虎看到被压在床上快要惊到会说话的叶以舟睁圆了一双眼，略显凌乱的头发被他猛摇到更为蓬松杂乱，呆毛四竖。
那不是个没什么印象的梦吗！
此话才摊开在脑海，他便瞬时呆住一刻，接后更为挣扎凶猛起来，懊悔和羞赧将他全身颜色催得像只刚出锅的大龙虾。
被松开的叶以舟捂着眼，腕骨的小痣被下午暖阳懒散照着，与烦躁无比的他成了鲜明对比。
“舟哥啊，”大虎的声线带着点颤，字眼间皆是欣慰与难尽，“你……挺好啊。”还这么大方送人外套。
咽了咽口水，他又难以启齿：“那个，嗯——平时多注意休息。”
话出许久，在场都无人出声。
方星幽幽笑着，双手抱臂，轻挑挑眉梢。
“还好啊，撞上你们的幸亏是我们。”他笑的见牙不见眼，“若是其他人，你怕是又得上热搜了吧。”
逆光中，叶以舟转头看了眼语气古里古怪的方星，接后淡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瞄着面前人笑容不减半分的样子，莫名生出了股浓浓的胜负欲。
不稍片刻，方星收了笑补充：“教练让我过来跟你道个歉，也让你多注意休息，别再犯些迷、糊、事。”
后半句话，叶以舟听着总觉得里头还有些什么歧义。
忍着这种强烈的燥火，他朝他二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几人离开后，他如同个泄了气的皮球般大口喘了两下。
乖乖坐在边上的当事喵汤圆，才在彼时上前用力蹭蹭主人。
松口气的叶以舟，边摸摸汤圆边抓过一旁的手机想看看时间。
愕然，用力捏到发颤的电子器上，跳着条显眼的微信好友申请。
【宋知清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他无力捂脸，联想不久前发生的场面又是一阵懊恼。
靠——
宋知清加他好友。